<h3> 耀眼的太阳光芒四射,直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扑朔迷离的光晕中,着装朴素的妈妈迈着细碎的脚步,在山涧田野里寻寻觅觅,时不时的还朝远方轻声呼唤……慈祥的笑脸、爱怜的双眼在交替闪动,一双略显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庞,一句句亲切嘱咐在耳边萦绕:“我该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们……”我连忙拉住妈妈的手,求她不要走,但却一句子话儿也说不出口,急得全身汗水直往下流,汗水又汇聚成溪,溪水流成江河,漂浮着我直冲向大海……梦魇初醒,窗外一轮皓月悬挂当空,星星悄悄眨巴着眼睛,银辉洒落的墙壁上分外煞白刺眼,室内寂静无声,我的双手死死攥着的竟然是褥单被角,泉水般奔涌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巾。</h3> <h3> 饱尝了失去妈妈的那种切肤之痛,感受到了没有妈妈的日子是多么的孤单凄凉,但在我的潜意识里,妈妈没有离开我们,妈妈常从我梦中走来,她那辛勤劳作的双手、身背柴物匆匆赶路的身影、老屋院墙上空袅袅腾升的炊烟……还有妈妈站在门前呼唤儿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依旧在我梦中悠然回旋,让我回想起童年时代,仿佛轻轻地依偎在妈妈的胸怀。</h3> <h3> 妈妈相信命运,自打父亲去世后,就执意带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开始了漫长的守寡生涯,过着孤儿寡母的清贫生活。刚从记得事起,我常常看见妈妈栉风沐雨地参加大集体生产劳动,耕作播种吃苦耐劳,收割打碾样样能干,连年当过劳动模范,多次受到表彰奖励,领回来的张张奖状是我贴在墙壁上的。妈妈还有一手娴熟的磨制豆腐手艺,曾经带动两名妇女办起豆腐磨坊和养猪场,竭尽所能为集体增加收入。那几年妈妈早出晚归、废寝忘食地辛勤劳作,我白天送饭,晚上陪着妈妈浸泡豆子,给猪添食,拾掇豆腐磨窑的家什,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常常是妈妈深夜背我回家。</h3> <h3> 刚上学认得了几个字,晚上总会趴在炕头上,借妈妈纳鞋底的煤油灯光抄抄写写,有时妈妈也会凑过来,用纳鞋针比划着读写“人、手、足、口、耳、目、拿”等字,我十分惊讶的发现,从来没进过学堂的妈妈竟然略识文字,好奇心促使我打破沙锅问到底。“跟上师父三天,不会垒墙也会搬砖”,妈妈随口一句俗语道破“天机”,原来是爸爸教她识字学文化的。妈妈少年失怙,虽无文化,却知书达礼,贤惠善良,勤奋好学,嫁给爸爸不久,正赶上新中国诞生的那个时代,她积极参加乡村妇女活动,带头扭秧歌欢庆胜利,纳鞋织袿拥军优属,白天参加村集体生产劳动,晚上进夜校读书识字,饥荒灾年挖菜根吃粗省细苦度年馑,中年丧夫晚年失子,命运多舛而不气馁,时时刻刻提醒我:“人不识字睁眼瞎,没有文化干啥事也白搭”,就读中小学时,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都离不开妈妈的敦促和生活上的关照。</h3> <h3> 妈妈善良热心,在村里人缘极好,谁家有困难都会竭尽全力帮衬。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陇东塬区干旱少雨,庄稼连年歉收,春夏之交青黄不接时家家粗粮加野菜充饥,隔壁七婶家出现“断顿”现象,妈妈会省吃俭用地伸出援助之手。村北二顺子妈早年丧夫,她含辛茹苦地抚养了五个子女,两个女儿早已出嫁,三个儿子相继成家分户另过日子,孤寡老太婆缺吃少穿,妈妈经常悄悄地送她衣食用物。姑姑远嫁山区,家境贫寒,四十出头心脏疾病突发去世,留下五个尚未成人的表弟妹,妈妈经常给他们缝补衣衫,送米添面,还动员我们兄弟姐妹有钱出钱,有物出物鼎力相助。她常说:谁都有个难处,做人要多积点儿德。深受妈妈的影响,我们遇见穿行在城乡的乞讨都怀有一种深深的同情心,只要他们伸出手,便或多或少总要接济一点儿的。</h3> <h3>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儿女们在妈妈的呵护下长大成人,翅膀硬了,个个远去他乡,孙子辈的都相继成家立业。岁月的痕迹悄悄地爬上了妈妈的额头,兄长接白发老娘进城养老陪伴,可我那清苦了一辈子的妈妈以住不惯鸟笼式的楼房为由,嚷嚷着在春夏季节回乡下老家居住。有次我带衣物回老家看望妈妈,给零花钱时她推辞说兄长姐姐给的钱还没花完,竟然还拿出一沓钱币硬往我手里塞,说是让我带回城里用,当时我心里一阵绞痛,眼前一片模糊。妈妈病倒住院治疗时,总是唠叨唠叨的说给儿女添麻烦了,三番五次地叮咛守候在病榻前的儿孙们不要耽误“公家的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妈妈洗脚、剪指甲,妈妈的脸庞上显示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略带难为情的笑意,这便是妈妈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定格画面。</h3> <h3> 妈妈跨鹤西去已数载,常给儿女托梦来。妈妈生前用她那博大的胸怀为儿女们撑起一片蓝天,她那勤劳善良的朴素品格、宽厚待人的处事之道和慈爱有加的朴实家风,早已深深刻印在儿女们的心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