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便遇见了河山

龟欲

<h3> 文 字 龟 欲</h3><h3> 图 片 龟 欲</h3><h3><br></h3><h3>我们都在痕迹下活着,可又不想露出痕迹。因为疲倦,才会拖拽出长长的脚印,而这脚印便成了生命的痕迹。如果把覆盖着脚印的路刨开来,挖下去,碾碎了,便看到了掩藏许久的深深的心迹,泾渭分明。这就是人生的旅途,有得意挥洒的当下,也有<span style="line-height: 1.8;">无法接近的峰顶;</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有的人选择劈波斩浪,有的人安守炊烟和热炕</span></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自然界的时序总是那么的精确和准时,</span>菊,避百花之期而独放于秋,让披着丝丝凉意,萧萧落叶的城市变得热烈而欢腾起来。公园的菊花吸引了络绎不绝人群,有盆栽的,有成片铺种的,高矮有序,错落有致。品种花型也逐年增多,龙爪型、单瓣型、莲座型、球型、单色菊、复色菊。。看得人目不睱接,惊喜连连。气氛是沸腾的,情绪荡漾着,人头攒动,挨肩摩背,如节日盛会一般</h3> <h3>可我却看到了拥挤与空荡,看到了喧杂与疏离。这种刻意雕琢的菊少了泥土的清雅与风骨,没有了生命的恣意舒展,放浪形骸,不见了风中的婀娜和婆娑,其意韵也大多在推揉与足踏中消弥了</h3> <h3>菊花在我国有3000多年的历史,由古代的食用药用变成了今天的园林观赏。千百年来,多少墨客骚人吟咏酬唱,把菊魂菊意描绘得<span style="line-height: 1.8;">芳熏百草,色艳群英,</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唱彻历朝历代,</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可唱的</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大多是庭院和盆里的菊。比起山上的和墙角下的菊,多少染着脂粉气,过于妩媚,显得矫饰,拘谨,</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少了盈盈款款,少了妙趣横生,也少了明快活泼</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 <h3>我喜欢山里的野菊花,它独居旷野,叶子是深绿色的,花瓣娇小而细腻。几分俏丽,几分顽皮,几分清闲,几分悠然,一丛丛,一簇簇,楚楚地晃着我的眼,芳着我的心,有一种搔首弄姿的可爰。<span style="line-height: 1.8;">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气息,</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缀满花朵的枝条纷乱地落下或交叉着,接天地之灵气,蕴含着引而不发,绵绵不绝的力量。虽开在泥土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垂望着众生</span></h3> <h3>花丛间大大的蜘蛛网凌结在半空,一只外壳华丽,色彩鲜艳的蜘蛛盘据中间,网状构造精巧,疏密有致,经纬交错,八卦形地张开。我目睹了蜘蛛和一只蛾子肉搏,厮杀的过程。蛾子被牢牢地粘在网上,挣脱不得,<span style="line-height: 1.8;">任蜘蛛反复撕扯,蹂躏,最终活活被咬死,吞并。生物链末端的残忍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又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上演着,也昭示着自然界通用的法则,人间概莫能外</span></h3> <h3>空气是透明的,光线像针一样洒落下来。几朵黄色的挤在阴凉里,几朵桔色的从石缝窜出,而粉色和紫色的缠绕在一起,似乎难舍难分,还有几枝倒在地上,脆弱纤细的花茎上几朵白色的小花挣扎地开着,以不屈的姿态诠释着生命的艰辛与美丽。它们没有曲意逢迎,毫无造作扭泥,更不在意你来还是不来。干净,清爽,坦荡,散落在山脚下,半坡上,草丛间,在浮动的光影中,在高天皓月下,怡然自得,霓裳轻舞。它们颔首微笑,朴实顽强,不怕压迫折挠,前赴后继地开着,从晚秋到初冬,披挂着阳光雨露,抖落一身泥土,托起了秋天的风韵</h3> <h3>地球,一亿一千 四百万年前,一个旭日东升的早晨,有史以来的第一朵花正迎着阳光骄傲地绽放。一亿年前,这些优雅芬芳被称之为花朵的存在让死寂一样的盘古大陆有了生机,并且永久地改变了地球,将贫膺的大地装点得风姿妖娆,奇丽无比,也是各种动物的生存依赖。又过了千百万年,人类出现了,花朵便成了无数诗人 笔下的精灵,被不绝地颂赞,又无尽地赞颂</h3> <h3>据说佛陀在一次默示中拈花不语,只是凝视着它,半晌 ,一个叫大迦叶的僧人开始微笑,而他是唯一领悟了这个开示的人。那个微笑被二十八位大师相继传承下来,便成了禅宗的起源。可见 一朵花的美丽无论时间多么短暂,却总能唤醒人类去正视自己最深处的本体</h3> <h3>中国传统哲学有着天人合一的观念,天与人, 人与自然是交融共通不可分割的,正是这样一种精神洗礼,中国人自古就将花视为与自身同格的生灵,认为花朵同样具有生命力和灵魂,<span style="line-height: 1.8;">与人类一样是天地自然孕育而生的,也成为人们在世间的精神寄托</span></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从热闹的城市入口,步入这片寂静,目极处是茫茫的大海,群山环绕下,一片丝绸般缓缓涌动的蔚蓝。</span>这是一个放逐的时刻,我会将自己任意抛在金色的树林间和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或坐在松软的泥土里,或趴在带刺的草丛中,任思绪飞扬,任心情旖旎,让风和落叶划过脸庞,娇嗔地伏在天地的怀抱里,与万物共情</h3> <h3>如果我们能看到渐渐消逝的美好,就能体会此刻拥有的幸福。我的城市在辽东半岛最南端,从高空俯瞰,半岛像一副耕犁,直插海洋深处,将这片海域一分为二,一边是渤海,一边是黄海。由于城市不断扩建,已无往日的完整与疏朗,好几处海岸线因为填海造楼,失去了从前的蜿蜒曲折之美,老城已破,难拾瓦全,只留梦中那永久的底色。城市繁华和忙碌的背后,是一道道被撕开的伤口,还有一滴滴风干的泪痕</h3> <h3>山也在不断地瘦身退让,可它还是收纳了我所有的失意与淡漠,给予了我辽阔的想像,还有纯粹与宁静。在城市的不断膨胀中依旧保持着本然,守住独自,静若处子,安如初蒙。在我的心目中,它就是躲避红尘的人们逃遁隐逸,趋之若鹜的″终南山″</h3> <h3>小时侯,我们在这捉蛐蛐儿,抓蚂蚱,捕蜻蜓,挖野菜,印像最深的是有一种叫″乌米″的小草,两片叶子紧紧裹着,剥开是一团黑色粉状物,像辗碎的黑芝麻,孩子们吃的满嘴漆黑,然后相互看着哈哈大笑。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如草蛇灰线,你以为早已消失了,可某一刻它会突然跳出来,和你的情感撞个满怀</h3> <h3>那时山上没有路,树木也茂密,山顶是一片橡树,山下是高大的刺槐。每年春天,追逐着花期,养蜂人都会来这里采槐花蜜。山脚下,整齐有序地摆满了长方形的封箱,每户人家都在周围搭起了矮小的棚子。来来往往都是买蜜的人,那个蜜真纯哪,稠稠的,滋味甜润,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只叹,往日唾手可得的欢喜与美好,到底没能敌得过时间的风吹日晒,就像汹涌的潮汐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回忆来祭奠</h3> <h3>从前觉得家乡那么大,山也那么高,从这一座到那一座是漫长的跋涉。现在,感觉世界如同家乡的小城,当时代把我们高高举起,地球己缩成一隅,人与人的距离早已模糊。山也少了云蒸雾罩,深林蔚然,但每日晨昏,仍可见风云际会,光影叠嶂</h3> <h3>白云舒展,阳光静谧,山坡上的菊星星点点,无拘无束地开着,无需喝彩,无需福佑,悄然生长,悄然逝去。只有风像母亲的手将它们揽在怀里,抚摸着,也揉搓着,"滴嗒″的雨声如宋词的注脚,错错落落地在天地间滚动,回旋,高山低谷都寸寸润透,坡上的菊也多了婉约与清丽,蜜蜂和蝶儿在花蕊中,在叶片上轻声唱和着。泥土浸泡的种子,经过季节淘洗筛选,由狂风吹起,抛向空中,又重重地落下,沾满泥腥。在黑暗中孕育,在时间里蜇伏,再冲破泥土,向光而生。这个过程,叫作"生命″</h3> <h3>听花叙语,与花相拥,在自然中学会呼吸吐纳,让精神一寸一寸地增长,胸襟也如行云流水般的不羁与洒脱。我愿意看到归去的路上没有迟暮的彷徨与重荷,更无惧在人间活得很久很久,南山峨峨,<span style="line-height: 1.8;">杖藜行歌</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捻一瓣花香,采一叶碧绿,细嗅每一抹纷芳,感激每一份温润</span></h3> <h3>一年又一年,灵魂好像一直被皮囊寄生,眼前的世界虚虚实实,不知是陆地还是岛屿。只有夜深人静,看着窗外的素月分辉,孤光自照,才知道灵与肉还在,只是触感越来越弱。不再执着,也不再不屑,因为早已不再单纯和澄澈。人活一世,谁不是怀揣着那点可怜的指望上下翻腾,最后再看着这点指望化为碎屑和齑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随遇而安的无奈。幸福和快乐都是短暂的情绪,生命本就是真实的影子,内心平和方可抵御外界,呵护自我</h3> <h3>暮秋时节,山上的风景也越来越萧瑟,风致气韵中一丝伤感掠过,不由地让人去触碰生命。"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刻,李商隐的这首《登乐游源》与情境和心境是那么的<span style="line-height: 1.8;">融合无隙。</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淡淡的忧郁里,是他对盛唐的眷恋与耽溺,繁华的幻灭是多么令人回味与想像,可这又何不是秋天的挽歌,生命的安魂曲呢!</span></h3> <h3>跨越时间距离,我们触到了古人的情绪;跨越空间距离,彼此呼吸与共,感受着相同的人生况味,叹谓着相似的情感。他们经历过的,我们正在经历着,他们的人生,也是我们的人生</h3> <h3>有时候的感觉就是头顶流沙往下落,浑身都是厚重的无力,也许是人群并不叠加智慧,也许意志和灵魂必须要依附和寄托在一个物像上。走进山林,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脆弱,是心疼自已,是过滤冗杂,是剔除嘈切,也是道谢</h3> <h3>做一朵小花,安于一隅。妖娆也好,清纯也罢,都是自己的风景。抬头,是为了看到广阔的天地;低眉,是为了遇见真实的自己。寻常巷陌,一鼎一镬,一饭一蔬,流年若斯,亦是福报。听风的回响,看光的旋转,一花一木,一枝一叶,都是我心中的河山</h3> <h3>三月的细雨,五月的落花,七月的夏荷,十月的停云,用或悲或喜的情愫感受着四季的轮回,抒写着逝去或重生。喧嚣中看见寂静;艳丽中看见寂灭,每一朵花都蕴含了无边的智慧。浅浅的花语诉说着时光交替的离愁,昨日的粉红与淡黄已相随风月的天涯。人似秋鸿,事如春梦,让相聚和别离都在舒朗的天空下渲染成画,绵延成诗</h3> <h3>从春天的城池出发,途经千树琼花,落红如雨,踏过夏日的暑月蝉鸣,走向秋的不染烟俗,怀着对自然的瞩望,破除欲念的沾滞,寡淡着世俗的妄心,一路颠簸,一路奔袭。我站在山上,四下环顾,绚烂与热烈渐渐退去。时光与花的丛丛簇簇,穿过飘动的尘埃,远处青山隐隐,长空不碍白云,声过随风,叶落从容。对于我,它已经不是风景,它是我的私房,我的远方,是我揣在心里的精神行囊,我把它留在了昨天,也留给了自己</h3> <h3>落叶和种子在空中翻飞起舞,柔软地旋转,风来复去,云往自还。我看到了前方明明灭灭的光亮;看到了雨雪冲刷过的小径直抵浩瀚的海洋;看到了山脚下红衣飘飘的女孩儿;看到了人间花朵铺洒的温暖模样。生命有了依恃,不再对末路恐慌。大步向前走,所有的桥梁都坚固,所有的道路都通畅,扁舟一叶,稳泛沧溟空阔</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