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二猫

海的女兒

有人说养猫的人会变得优秀。有点夸张。但是养猫之后人确实会改变很多。你的三观，你的心态，你的性情，会大有改变，甚至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你自己。

2016年12月4日，四个月大的喵喵来到我家。活泼可爱机灵又聪明的样子。老K同学刚把它从怀里放下，这位猫咪立刻奔向电视柜上的一盆水养绿萝，兴致盎然地玩起了这撮水草，丝毫也不怵生这个新的环境，似乎它一直就生活在这里，似乎这里本来就是它的家。

这边还在忙着放置它的生活日用品，它且不管忙碌的我们，娴熟自如地跳进它崭新的厕所盆里，大大方方姿态优雅地拉了一泡便便，又用猫砂盖得严严实实，闻了又闻确定丝毫不露了，才又跳出来客厅里到处玩。

我本来是怕猫的，也讨厌猫的。小时候曾被猫抓过，便以为猫不喜欢人类，再加上脑子里有“猫奸狗忠”的民间成见，所以竭力反对老K给我抱个猫回来。但他也是为我好。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处于长达几年的坏情绪中出不来，他希望我有所改变。

我从来没养过动物。喵喵是第一个。今年常看抖音，里面总有人说，“讨厌猫？不让养？没关系，你只需抱它回来，剩下的事它自己能搞定。”

深以为然。

喵喵一进家门，就让我瞬间放弃了“怕”和“讨厌”的概念，当然它并没有刻意来讨好我，甚至它理都没理我，只是随意的吃喝玩乐它的。

晚上要睡觉了。尽管专家提醒要过段时间才能给它洗澡，但我不能接受不洗澡就让它睡新的窝窝，执意给它洗了。它洗澡很乖，吹风也很乖，完全不像传说中的怕水怕风。我心想，毫不抵触嘛，还很享受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贵族范儿？

同学跟我说，猫会钻被窝的。我那时还对猫一无所知，所以第二天惊讶地跟同学说，你说对了，它果然钻被窝。它先假装在窝窝里睡了，等我关了灯，上了床，它就跳到我的床上，趴在我的枕边，贴着我的脸“呼噜呼噜”起来，吓得我以为给它洗澡洗感冒了，怎么呼吸声这么重呢，这“呼噜呼噜”的是鼻子堵了不能好好出气了吗？赶紧摸摸它，却呼噜的更重了，钻进我的被窝，贴着我的身体，两个小爪爪一下一下还交替着踩我的胳膊，弄得我是惊慌不知所措，但是挨着它暖暖的软软的香喷喷的小身体又感觉很舒服。转而又担心它如果一直这样呼噜下去，明天是不是要去看医生呢？好在它呼噜了一阵，给我按摩了一阵，渐渐地安静下来，依偎在我的怀里，轻轻地睡着了。我一动都不敢动，就这样抱着喵喵，也睡着了。

这种新鲜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让我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生发出一种疼爱它的情愫。

养了喵喵之后，对一些跟猫有关的词汇有了心领神会的理解。比如说有时人好奇心太重会害了自己，就说“好奇害死猫”，因为猫咪确实好奇心很强，尤其幼猫。比如“躲猫猫”“藏猫猫”，猫咪确实最爱玩这种游戏。又比如说人饭量小叫“吃猫食”，说人晚上不睡觉叫“夜猫子”。说人嘴巴馋懒得动叫“馋猫”“懒猫”，说掩盖真相叫“猫腻”，说T台麻豆们走“猫步”，真的是太形象了，这些全都是猫的自然特性。我每天观察喵喵，琢磨喵喵，实在是有了解不完的有趣之处。

喵喵通常都很安静。安静地玩耍，安静地吃东西，安静地陪伴你，安静地闯祸。只有它有什么特殊要求的时候，才会盯着你的眼睛，冲着你奶声奶气地“喵喵”地叫几声。它的声音那样地柔弱美妙，使你忍不住什么都想满足它。

闯祸是经常的。也许它以为身体灵活，哪里都想去，哪里都会去。高处，险处，逼仄窄小处，所以家里经常就会“哗啦”一声炸响，碎了你喜爱的一件瓷器、一瓶昂贵的好酒、茶几上的水杯、养着小鱼的玻璃鱼缸、装饰柜上摆放的你旅行时淘来的精致的纪念品。然后等你赶到事故现场，它就瞪着惊呆了的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你，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意思是说，“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弄的？”

喵喵打碎的东西已经数不清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打过它骂过它，也没有真正地为此生气过，但是会教育它，反复地带它重复它做过的动作，告诉它不允许这样。短期内有点效果。

因为没有养猫的经验，虽然不断地在网上搜索学习，但还是经常地会出很多的错。我没想到的是喵喵七个月大的时候就性成熟开始发情了。家里所有的空间它都想据为己有。有段时间我跟老K每天都跟猎犬一样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到处闻，因为老是疑心喵喵是不是又用便便占地盘了。它拉过家里的很多地方，衣柜里，客房和老K的床，电视柜里，书桌里，唯独没拉过我的床，因为它一直跟我睡，也许它觉得我的床本来也就是它的。直到2017年年底，它第一次尿了我的新羽绒被。

从喵喵进入成熟期开始，我们每天像狗一样抽着鼻子到处嗅，老K不胜其烦坚决要求给喵喵做绝育。我实在不忍心人为剥夺它的自然天性，觉得那样做太残忍了，所以就一直拖着没去医院。心想折中一下买个笼子发情时就给它关起来，让它在笼子里拉就保险了。但实际上只关了它一会会儿，看它失去自由神情落寞的样子，就忍不住放它出来了。老K说我，“你这个人，一点原则性都没有。”我说，我养它不是为了把它关起来让它不能随意活动，要是那样，不如不养，我不要一个关在笼子里吃喝拉撒的动物。

老K的同学来家里住过两三回。喵喵就把客房的床拉了两三回。有一次刚撤下来换上干净的，几分钟没盯住它，马上又给撒了一泡尿。我总结出来了，家里不能来客人，一来客人，客人呆的地方它总要去刻意留下它的痕迹。

为了解决喵喵幼稚又急迫的性需求问题，不让关笼子，又不让做绝育，老K同学便又想了一招。他给喵喵抱回来一只50天大的蓝白妹妹。这个小妹妹，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办法从内心里喜欢上她。喵喵倒是每天纠缠妹妹，图谋不轨却始终不成，毕竟妹妹才50天大。我整天批评妹妹长的丑，却又说不出她丑在哪儿。有一天老K爸爸回来了，说，“像老鼠”。我才明白过来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那种感觉。其实现在翻看妹妹的照片，也没那么丑。

因为我整天嫌弃妹妹，老K叫他同学来把妹妹抱走了，我给妹妹买的很多营养品，羊奶粉，幼猫饼干，小玩具，窝窝，也给妹妹带走，这样也弥补不了我心里对妹妹的愧疚，我搞不清我和妹妹怎么那么没缘分。

2017年底姐姐带着孙女来我家小住，我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姐姐和她孙女住，并特别叮嘱姐姐，一定一定千万千万记得关好卧室的门，否则喵喵一准儿会给你们尿床的。

可是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一大早起来姐姐去卫生间，孙女还睡着，她忘记关门，一眨眼功夫喵喵就溜进去尿了她们的新被子。大冬天的我又洗又烤好一通折腾。姐姐说看你养的这好猫，蔫儿坏，尽偷摸干坏事。我说都告诉你了不关门肯定会去尿你们，一来客人就这样，自己没注意咋还能怪它。

没过几天姐夫带着另一个孙女也来住，我又原话叮嘱一遍。结果又一次疏忽大意把他们的被子也给尿了。那些被喵喵尿过的被子我虽然也洗了晒了收拾干净了，但冬天过去之后还是都没要了。跟一般人比我稍有点洁癖，即便有点洁癖，也没生喵喵的气，没气它，也没心疼买被子的钱。

但是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在姐姐的鼓动下，终于下决心去给喵喵做手术了，这时喵喵已经17个月大了。看看我，我这样一个曾经那么急躁暴躁没耐性又洁癖的人，因为疼爱喵喵，舍不得它受苦，从它7个月大发情开始，居然坚持忍耐了这么久。才痛下决心给它绝育。

喵喵把姐姐的孙女脸蛋儿抓破了，深深的一道疤。因为小孩子淘气免不了每天追着它跑吓唬它有时候拿东西摔它，使它对这小孩有了恐惧感，小孩再表达友善的时候它也很难接受了，忍不住要自卫。抓伤了小女孩我也很难过也很自责，但依旧很难怪罪于喵喵。我是不是有点太宠它了。

喵喵做了绝育以后性情变了很多，没有先前那么活泼好动了，很多时候都是懒懒地靠着我，或趴在我身上，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它被割了蛋蛋又孤独又可怜怎么这么悲惨。有时候就抱着它流泪。

2018年3月22日，我把乐乐弟弟抱回来了，让它陪伴喵喵。它俩在一起互相是个玩伴，也许会快乐许多。

乐乐是2017年12月10日的生日，来家的时候刚刚三个半月，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乐乐的性情与喵喵大不同，它不喜欢人抱它，但是摸它可以。

乐乐一来家，就霸占了喵喵的窝窝，吊床，玩具。喵喵又高兴，又生气。

乐乐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弟弟，很爱玩。喵喵手术后本来变得很懒，但是跟乐乐在一起也会开心地玩一阵。

乐乐刚来的时候，因为太小，我让它跟我睡，多给它一点照顾。但是喵喵这个猫，太个性了，自从乐乐在我床上睡过之后，喵喵它就再也不睡我的床了，玩可以，但睡是再也不睡了。它宁可睡沙发，睡椅子，睡吊床，就是不肯睡我的床了。搞得我心里失落落的。

猫真是跟人一样各有性格。乐乐没有喵喵那么高冷。喵喵像个性情孤傲的贵族，乐乐就像穷人家的孩子好将就没脾气。现在乐乐也一岁多了，却从来没有发情的迹象，从来没有乱拉乱尿过。小时候活泼些，现在大了点儿就睡觉的时候多。就是耳朵特别灵，不管它在哪个房间的哪个床上正在睡觉，只要我一开阳台上的猫罐头盒，饼干盒，鱼酱盒，不管我多么小声防止被它听到，当我偷偷给喵喵吃偏食的时候，乐乐总是马上就摇着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叮铃”跑出来抢吃的。因为乐乐胖，喵喵太瘦，我总想给喵喵偷吃点好吃的，但每次都瞒不过乐乐。

从内心里，我还是更喜欢喵喵一些。由此就猜想多子女家庭里做父母的一定是更喜欢大孩子一些，或者是说几个孩子远近亲疏喜欢的程度大概是不一样的。

喵喵比乐乐更聪明一些，更粘人一些，陪伴我也更久一些。我的相册里，喵喵和乐乐的照片是最多的。记录它们的一举一动生活日常已经成了我生活中最主要的一个内容。

我曾经是最能讲话的一个人。2013年的时候刘城先老师还告诫我说，小贾你要少讲话，讲话是很耗气的一个事情，你要学会养气，少讲话是一个办法。但那时候我做不到，我成天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跟谁都是，跟电话里的骗子都讲起来没完。但是现在，我基本上不讲话了，能不讲的话基本上就不开口。我想这大概与喵喵乐乐的安静有关，我受了它俩的影响、感染，觉得安静很好。而且也不喜欢听别人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地讲些有用没用的了。这是个巨大的变化。当然谁要是找我聊天说事儿，文字我还是会用的，有时候也大段大段的，其实这样也很讨厌。

如果我养的是两只狗，整天汪汪叫个不停，想想我都摇头受不了。还是猫咪好，安安静静的，猫咪从来不会摇头摆尾地讨好你，但它们认真陪伴你的样子，真的很令人感动。

富贵贫贱，繁华淡泊，有什么差别呢。无论怎样的人生，现在以为，只要你心安，那便是美好的人生。我曾是那么激烈尖锐的一个人，现在却感觉自己犹如一把沙子。一把沙子，你想怎么放它，它都随你的意。

正如开头说的，养猫的人，虽未见得会变得更优秀，但至少会变得更宽容，更柔和，更懂得原谅，更淡泊，也更懂得珍惜爱。仔细想想，人的一生，还有什么能比温暖的陪伴更值得你珍惜呢。

因为太喜爱喵喵乐乐而生发出这些感慨。瞧，它俩又用不屑的眼神瞅我了：“铲屎的，你又说些没用的废话。”

以上，于2019年2月28日，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