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上的東歐四國行

井蛙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h3><h3><br></h3><h3></h3><h3> 世界那么大,总想去看看。护照办好两年多了,锁在单位人事处的保险柜里,一次也没有用过,伟大的梦想仍然只是一个梦想。今年初同学聚会时,商量着组一个团来一次异国游。时间拟在七、八月之间,大多数同学为人师表,都有暑假;可以带家属,如果愿意的话。大家一拍即合,便有了此次东欧四国之行。同行中男士4人,女生14人。手头工作且放下,机构改革也由他,出国前种种的签证手续,在外期间种种的吃住行玩,都交给旅行社去操心,我们自己当然还是少不了要做足攻略。</h3><h3><br></h3><h3></h3><h3> 第一次因私出国,有点小激动,提前几个月启动了新的伟大工程。最关注的自然是旅行时目的地的天气,以便决定所带行李以及衣服的多少厚薄之类。这方面的纠结一直持续到出发前,参考各种资讯,各种游客着装的实时图片、各方意见、各种提醒,不一而足。苏姗君面对着整柜子的衣服无所措手足,又拉着闺蜜逛了好几次奥特莱斯。她的原则,可带可不带的都带,甚至还考虑要带上轻薄羽绒衣,以防早晚受凉。在我一再告诫和苦口劝阻之下,她才勉强作罢。她反过来要我多带长袖衣服,而我的原则与她相反,为减少每一克的行李而努力。在多次往我的行李中加塞衣物而终被我拒之箱外后,她只好选择放弃。</h3><h3><br></h3><h3></h3><h3> 其次是准备各种吃的。湖南人是出了名的爱国志士,鉴于国外都吃西餐,不出三天就该怀念故乡了。又是各种的辣椒萝卜,各种的辣酱,各种的辣干子、榨菜或腌制的梅子,买来的,自制的,密制的,袋装的,瓶装的,罐装的,应有尽有。再其次是药品。治感冒的,治肠胃不适的,防晕车中暑的,防蚊叮虫咬跌打损伤的,又准备了一大堆。此外还有出发前的小贴士,种种的用品,都是不可或缺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h3><h3><br></h3><h3> 到机场会合时一看,各人的行李箱一个比一个大,尚未正式踏上旅途,有的已到超重边缘。有人带够了全程每天的衣服,要在旅途中将服装秀进行到底。时值盛夏,出来后每天都艳阳高照,蓝天白云,气温虽不像长沙那样,启动了橙色预警,却也居高不下。迄今为止,很多人带的大部分衣服仅仅是跟随主人周游列国而已。各人带的食物不出几天已经脱销,然后每餐啃着面包嚼着培根喝着牛奶咖啡,想念着家乡的味道。所带的药物和种种用品,居然基本派上了用场,即便不完全对症下药,亦属触类旁通,实在是既属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事情。</h3> <h3></h3><h3><br></h3> 这次旅行与去年咱那次说走就走的青海——甘肃之行完全不同。那次我们周五临时决定出走,周日晚上就飞到了西宁。不过两次都玩得很嗨。如果有逻辑可循,也许,攻略要做,但不可过细,攻略过细难免影响效率。工程要做,但不必浩大,工程浩大浪费必也惊人。<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I</h3><h3></h3><h3><br></h3><h3> 飞机在数千米的高空穿行。透过舷窗,头上是蔚蓝的天空,脚下是团团簇簇的白云。从云层的间隙往下看,可以看到奥地利和罗马尼亚的城镇和村庄,迤逦的河流和延伸的道路以及大片的耕地。森林被耕地裹挟着,成了断断续续的孤岛。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人家的耕地可以连成大片,而我们仍然固守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规模?但我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一种“万里赴约会,关山度若飞”的感觉更加强烈。不对,不是“若飞”,我们实实在在是在飞啊。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此行的第一站:摩尔多瓦的首都基希讷乌。前一天从长沙出发,我们已经在天上飞了14小时,算上中转时在维也纳机场逗留的时间,已经接近一昼夜,行程超过了一万公里。</h3> <h3>  真是不可思议的速度。现在每天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交通工具,难道不是种种的时空穿梭机器么?几个世纪前,跋涉在丝绸路上的驼帮或者西方的传教士用数年时间才能完成的地理跨度,我们用一天就走完了;即使是一个半世纪前,在凡尔纳的小说里,八十天环游地球仍然是奇迹一件。那时候能够完成长途旅行壮举的,除了游牧民族和数支军队,只有少数实力雄厚(如商人或强盗)或者精神强大(如探险家或朝圣者)的人。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高度发达的科技使得普通人也能以最经济的方式穿越半个地球去践约,无论是与美景、美人或是精神的家园;至于它的规模及消耗资源的总和,也是以往任何旅行方式或迁徙无法比拟的。</h3><h3><br></h3><h3> 旅途相当劳累。行程两万里,期间得不到像样的休息。即使在中转候机的数小时里,还要过几个关口,办各种手续,填饱肚子,逛免税店,刚刚准备打个盹迷糊一会儿,又要准备登下一趟飞机了;更别提星夜从北京飞维也纳那段漫长而乏味的航程,持续飞行了10个多小时,八千公里云和月,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和机身破空枯燥而单调的声音,想睡而不可得,在促狭的座位上坐立不安,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来放松身体。此时便嫌飞得太慢:如果速度增加一倍,难受的时间便可缩短一半,该有多好。唉!人总是那么不知足。好上还要加好,快了还要更快。可谁知道速度提上去会不会带来新问题?比如安全性和舒适度会不会降低?费用会不会飙升?曾经听一位专家朋友说过,并不是速度越快越好。速度达到一定限值,再提升哪怕一点点,对飞机用材的要求和消耗的能源会以几何级数激增,运行成本也必然倍增;其他交通工具也不例外。看来在追求又好又快时,应当找到某种折中或平衡,咱就知足吧。</h3><h3><br></h3><h3> 身心却处于亢奋的状态。平生的一个伟大梦想将在异国他乡得以实现,真是一种特别的感觉,让人对即将到来的约会充满期待,全然忘记了刚从一万公里之外赶来。</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II</h3><h3></h3><h3><br></h3><h3> 摩尔多瓦的国土被罗马尼亚和乌克兰包围着,面积与咱们的宝岛相近,而人口只有台湾的六分之一。在世界地图上,她的版图甚至容不下她的国名。估计没多少人对这个从前苏联独立出来的年轻国家有太多了解;我们踏上这片土地前,也知之甚少。有一阵子苏姗君经常把她说成“摩纳尔多”――显然受了世界杯的影响。把摩尔多瓦作为我们此行第一站,不仅因为她有独特的人文自然景观,最主要因为摩尔多瓦是一个葡萄酒王国。葡萄架下总不乏浪漫与温情,在葡萄酒庄聚会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何况团友中还有一位既了解摩尔多瓦,又精通俄语的才女同学――Z君。</h3><h3><br></h3><h3> 摩尔多瓦全国种植葡萄,家家都酿葡萄酒,大酒庄也有许多家。据说,摩尔多瓦的酒窖连起来有两千公里长。我们表示怀疑:难道这个国家地下都被掏空了?Z君介绍说,摩尔多瓦的财富都在葡萄酒中。什么时候酒卖出去了,这个国家就有钱了;如果酒没卖出去,就贫穷。每年法国都要从摩尔多瓦进口葡萄酒,再以波尔多的品牌畅销世界各地。有一年,湖南的经贸代表团访问摩尔多瓦,打算引进她的葡萄酒。如今长沙的高桥大市场就有一家公司专营摩尔多瓦的葡萄酒。那一次Z君作为随团翻译出访,与酒庄的主人瓦西里先生结下了友谊。后来瓦西里先生来湖南举办产品推介会,也由Z君联络安排兼事翻译。此次我们在摩尔多瓦的行程则是由瓦西里先生安排的。</h3><h3><br></h3><h3> 从机场坐巴士到达宾馆,已是下午五点,但没有一点天黑的意思。放下行李,女生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里的风景墙边摆拍,又出门去看街景,一天来的舟车劳顿也顾不得了。</h3><h3><br></h3><h3> 大家在附近的餐馆用过晚餐,返回宾馆休息。一宿无话。</h3> <h3>  次日上午,参观圣诞大教堂公园(Nativity Cathedral Park)。这里树木葱郁,光影婆娑。教堂旁边建有一座神圣门(堪比巴黎的凯旋门),隔着中央大街是政府大楼、斯特凡大公塑像,周边还有国会大厦、国家歌剧院等地标建筑。</h3> <h3>  然后我们前往基希讷乌市东北60公里开外的Oheiul山谷,游览了绝壁洞中和山顶上的修道院(Monastery),在附近的Etnica村庄享用了地道的摩尔多瓦农家美食,欣赏了当地美少女们纯天然原生态无伴奏的民歌。山川形胜,美不胜收;脍炙人口,大快朵颐;天籁之音,令人如醉如痴。一时难以尽述。</h3> <h3>  下午,我们驱车前往瓦西里的酒庄。瓦西里先生已经恭候在他的酒庄大门口。他拥抱了Z君,跟我们握手时,能用汉语说“你好”,又开玩笑说“干杯”、“满杯”。看来他上次的中国行只学会了这么几句。瓦西里祖上三代都以酿酒为业,现在女婿在帮他打理事业。他今年75岁了,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就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来葡萄美酒确实养人啊!</h3><h3><br></h3><h3> 瓦西里带我们参观他的酒窖。酒窖的规模惊人,是在山体里凿出来的巨大迷宫,可以进出大型机械。里面有加工车间,装有数十米长、两层楼高的储酒罐,更有数不清的窖藏单元。洞中常年保持12-14度的温度,虽然正值盛夏,走进去顿觉寒气袭人,呆久了必须添衣。酒窖里存放着各种年份不同的酒,其中一个窖藏的酒瓶上覆盖了厚厚的灰尘,那是珍藏了20年以上的美酒。我注意到石壁上凿有许多龛洞(alcove),里面塞满了酒瓶,问了才知道,那是已经卖出、买主寄存在这里的私人藏酒。</h3> <h3>  瓦西里在他的洞天福地设烛光晚宴招待我们。餐厅的门楣上方嵌有一幅由各种夸张面具组成的浮雕,有的欢喜,有的忧郁,有的滑稽,有的狰狞。瓦西里介绍说,按照他们的习俗,客人在这里喝酒,抬头看看墙上的面具,如果还看得清楚,说明酒还没喝好,是不准走的。那一晚,各种的干红、干白,各种的穆斯卡特、马尔萨拉、沙威侬、霞多丽,一轮一轮地上;杯中酒还没喝完,新一轮又开始了。杯中剩酒可以倒到餐台上专门用于收集残酒的大杯里。都是上等好酒啊,就这么倒掉实在可惜!所以每一轮我都少添一点,尽量喝完,不知不觉就有了醉意。那一晚,瓦西里跟我们干了很多杯,俨然是个千杯不醉的不倒翁。大家都非常兴奋。各种抿酒品酒,各种干杯交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各种欢声笑语、打情骂俏,各种陈年往事、少年轻狂,各种吐槽爆料;各种要约和矜持,各种假戏或真做,酒壮英雄胆,酒后吐真情;有理说不清,无事也生非……</h3><h3><br></h3><h3> 正是:</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葡萄美酒烛光辉,</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干了一杯又一杯。</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墙上诸君休笑我,</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颓然醉去不思归。</h3> <h3>  洞中无日月,不知今夕是何夕?</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V</h3><h3></h3><h3><br></h3><h3> 我们的导游名叫玛丽亚,应该不到30岁,娇小漂亮,说话亲切,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她介绍摩尔多瓦的自然人文景观,娓娓道来,给我们留下良好印象。</h3> <h3>  摩尔多瓦于14世纪中叶建国,开国英雄叫做斯特凡大公。现在的政府大楼旁边立有右手拄着宝剑,左手高举着十字架的斯特凡大公塑像,以纪念这位摩尔多瓦的民族英雄。从15到20世纪,摩尔多瓦先后多次被奥斯曼、土耳其、俄罗斯等帝国和罗马尼亚、苏联吞并。苏联解体后,摩尔多瓦终于1991年8月27日独立。“多难兴邦”是摩尔多瓦的写照。作为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摩尔多瓦的产业单一,经济支柱主要是农业和葡萄酒业;独立后,摩尔多瓦一度十分艰难,近年来有所好转。</h3><h3><br></h3><h3></h3><h3>  摩尔多瓦虽小,在她的东部,沿德涅斯特河的东岸,居然还有一个国中国,称为“德涅斯特河左岸共和国”。我们在摩尔多瓦的第三日,游览了这个“德左共和国”的首都蒂拉斯波尔市。在该国的边防关卡,我们看到身着前苏军制服的军人在值勤。我们办了一个类似于“落地签”的手续,才获准入境。历史上,“德左”地区属摩尔多瓦领土。二战后,苏联将上万本地居民放逐到西伯利亚和哈萨克斯坦,同时大量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涌入该地区。1989年,摩尔多瓦酝酿从苏联独立,“德左”随后也酝酿从摩尔多瓦独立。双方在1992年发生了一场短暂的小规模军事冲突。随后“德左”宣布成立亲俄的共和国,拥有自己的政府、议会、军队和货币等等,但至今不被国际社会承认。从那以后,摩尔多瓦政府一直没有实际控制过“德左”,双方维持着不打、不闹、不合的状态。</h3><h3><br></h3><h3> 我问玛丽亚,你们怎么看待“德左”闹独立?她说,政治是政治家们的游戏,其实跟老百姓没多大关系,但老百姓被裹挟在其中。分也好,合也好,都不是老百姓能决定的。我们的父辈经历了很多苦难,我们这一代人学会了接受不同的观点。用历史眼光看,观点本身并没有对错。今天认为是对的,到了明天也许就不对了。选边站不重要,老百姓过好日子才重要。摩尔多瓦和“德左”的人民很友好,往来也自由。到摩尔多瓦来旅游的外国客人,我们都愿意带他们到“德左”参观游览。</h3><h3><br></h3><h3> 蒂拉斯波尔市似曾相识,让我想起咱们的一些三线城市。但她没有高楼。我们参观了全欧洲最大的鱼子酱加工厂。他们生产的一种鱼子酱价比黄金。我们在工厂的体验厅品尝了他们的酱品。我们在一家乌克兰餐厅用过午餐,然后去参观“德左”的政府广场。政府大楼顶上飘扬着“德左”共和国和俄罗斯的国旗,大楼前高高矗立着列宁的大理石雕像。广场对面有“独立”纪念墙,上面刻着在1992年那场冲突和上世纪80年代苏军入侵阿富汗战争中死难的“德左”子弟。纪念墙前面则是二战纪念广场,广场边上有一座小教堂(chapel)。</h3> <h3>  玛丽亚问我们,昨天我们参观了Nativity Cathedral、Oheiul山谷的Monastery,今天在这里又看了这座chapel。你们知道church、cathedral、monastery和chapel的区别吗?我表示不太清楚。玛丽亚说,简单地讲,church是教堂通用的名称;cathedral的规模大,有主教、牧师和其他神职人员住持;monastery可以有信徒在其中修习和生活;chapel没有固定的神职人员,是供人们随时进去祷告的场所。原来西方的教堂竟有这许多的讲究。</h3><h3><br></h3><h3> 这一天游览“德左”,算是我们此次东欧四国行一个额外的小福利吧。</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V</h3><h3><br></h3><h3></h3><h3> 摩尔多瓦第四日,告别的日子。这一天我们要飞往下一站:捷克。</h3><h3><br></h3><h3> 短短几天的逗留,摩尔多瓦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印象。虽然小国寡民,虽然是欧洲最穷的国家之一,这里的人们却非常友善、恬淡、精致、幸福。忘不了酒店外墙上的风俗画,忘不了圣诞大教堂天籁般的唱诗声,忘不了Etnica小山村姑娘们原生态的歌喉,忘不了瓦西里的美酒,忘不了“德左”鱼子酱的味道,忘不了郊外铺向天际的葵花地,忘不了在摩尔多瓦的点点滴滴。不想说再见,离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惆怅?难道真把他乡当故乡了吗?</h3><h3><br></h3><h3> 瓦西里到机场来送行。再见了,这有情有义的老头子!</h3> <h3>  前往布拉格要经波兰首都华沙转机,在肖邦机场一等又是4小时。当地时间晚10点,我们抵达布拉格鲁济涅机场。导游张先生已经在出站口等候,他带了一辆大巴士来接我们。他是当天上午从布达佩斯赶过来的。从这一天起,余下的行程都由张导安排。到达下榻的panorama酒店时,已经11点多了。前台一个小伙子接待我们。他大概是个实习生,在电脑里查了半天,找不着我们团的预订信息,就交待给另一个正在忙活的服务生,自己拍屁股走人了!一位俄罗斯客人与另一位女服务生争执着什么,没人顾得上搭理我们。半小时后我们被要求重新填写所有人的信息,核对之后,发现是旅行社把很多人的姓名拼错了,所以才找不到我们的预订信息。折腾了差不多一小时,终于办妥了入驻手续,进到房间时,已经超过12点。</h3><h3><br></h3><h3> 这一天大家累了,心情也糟蹋了。</h3><h3><br></h3><h3></h3><h3> 第二天早上,我在群里喊话:各位美女和先生,布拉格的第一个早上好!昨天一天辛苦了。做了半个晚上的好梦,功力应该恢复七、八成了吧?今天白天上车睡觉下车尿尿随意拍照,再邂逅一段布拉格之恋,相信大家很快就会完全恢复了。</h3><h3> Z君回应道,意境……毁了……</h3><h3> H君说,看了关于布拉格的书,有点头大。布拉格的美太丰富,两只眼睛会不够用啊!</h3><h3> 我说,那就戴上眼镜看呗。当然,眼镜不能是有色的,否则会是有图没真相。</h3><h3> L君@我说,发扬昨晚取行李的干劲,紧紧攥住苏姗君的手行走布拉格!</h3><h3> 我@她说,那不够浪漫。你找一只手牵牵才是关键。</h3><h3> L君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境界最浪漫。</h3><h3> 我说,跟自己比,左手牵右手也浪漫;若是人比人……</h3><h3> H君@我说,你想跟谁比?</h3><h3> 我说,L君啊!</h3><h3> L君@我说,我也正想要跟你比。</h3><h3> 我说,打住。So much for 调口味,不饱肚;赶快去餐厅来点实惠的……</h3><h3><br></h3><h3></h3><h3> 惟愿其他没睡醒的懒猫们起来看到这番调侃,能会心一笑,忘掉昨晚小小的不愉快,开启一天美丽的心情。</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VI</h3><h3><br></h3><h3></h3><h3> 10点过后,张导才来接我们。他解释说,他们的大巴车装有监控芯片。欧盟有两个“10小时”的限制:汽车每天累计行驶不得超过10小时,从前一天熄火到次日发车不得少于10小时。前一晚大巴车送我们到宾馆已经11点,办好入住已经12点多,他和司机只能打车回自己下榻的旅馆。</h3><h3><br></h3><h3> 我们的捷克游正式拉开了大幕。</h3><h3><br></h3><h3> 布拉格,耳熟能详的名字,似乎总与浪漫爱情相关联,让人对这座城市充满期待。然而除了中学时代学过一篇关于“布拉格之春”的课文(那篇课文充斥着谎言),除了多年前读过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我对布拉格并不比先前对基希讷乌的了解更多些。</h3><h3><br></h3><h3> 我们先去布拉格城堡,参观了圣维塔大教堂、旧王宫和黄金巷。圣维塔大教堂,这座始建于10世纪初,历时千年才大功告成的哥特式建筑,气势恢宏,令人窒息。相机镜头根本无法将它收服,而一见之下,我们的心就被它征服。它高耸入云的塔尖似乎可以接收到来自天堂的信息。它的每一根廊柱都诉说着历史的厚重,每一处雕塑都是精品,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堪称经典。它的内部装饰庄严堂皇。阳光从两侧高高的窗子外面打进来,窗玻璃上绘制的众多宗教人物和故事画面流光溢彩,鲜艳夺目,使人生发出由衷的赞美和向往。教堂纵深处是金碧辉煌的圣温塞斯拉斯礼拜堂,一千年间,它应该见证过无数次的宗教仪式、王室加冕和庆典。</h3> <h3>  旧王宫是波西米亚国王的住所。波西米亚是中古对捷克的称呼。旧王宫曾在大火中毁坏,后经修复,如今已人去楼空。高大的殿堂、曲折的游廊勾起人们对往昔辉煌的悬想。</h3> <h3>  小屋林立的黄金小巷像是从童话世界里搬出来的一样,谁能想到它原来竟是宫廷仆役等下人居住的地方?如今的黄金巷游人如织,多是冲着22号小屋来的。22号小屋已经辟为一爿书店。100多年前,不朽名著《变形记》就是卡夫卡居留布拉格时,从这里新鲜出炉的。</h3> <h3>  我想起来一个几乎遗忘了的故事:一位银行家的妻子,在布拉格的咖啡店爱上了一位作家。他写一页,她看一页。他也爱她。她隐瞒了婚姻状况。他后来得知她是有夫之妇,两人从此不见。他孤寂一生,临终前仍念叨着她的名字。他叫卡夫卡,那部作品叫《变形记》。</h3><h3><br></h3><h3> 我在店里花了10欧元购得一本英文版的《变形记》,向这位传奇作家和他的爱情表达敬意。</h3> <h3>  城堡内还有总统府、圣乔治教堂、二战纪念碑等景点。从城堡的胸墙往外,可以看到大半个布拉格的红瓦房。我们在此流连许久,拍了无数照片,不知不觉已超过预定的游览时间。</h3><h3><br></h3><h3> 张导带我们去市内一家中餐馆用中餐,下车后还要步行半小时穿过多条街道。无论你把目光投向任何方向,都是唯美的街景,真应了我那句“随意拍照”的预言了。我不由得感慨,为什么人家的城市能建得这么好呢?</h3><h3><br></h3><h3> 用过中餐,我们去参观伏尔塔瓦河上的查理大桥。</h3> <h3>  一条母亲河,一座古大桥,两岸的城市建筑,头上的白云蓝天,组合成一个美轮美奂的时空。这里的游人比黄金小巷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在伏尔塔瓦河左岸和桥上倘佯。桥上有30尊圣者像,据说都是复制品,原物如今收藏在捷克的国家博物馆里。桥头堡顶上有乐队演奏乐曲,下面的游客发出阵阵掌声欢呼声。</h3><h3><br></h3><h3> 夕阳西下,我们走回桥左。一群玩得很嗨的哈皮士(无以形容,姑且据英文happy为他们杜撰这个身份)走了过来,一路挽住游客的胳膊转圈跳舞,C君、Z君也受邀疯了几圈。</h3> <h3>  我们要看布拉格的夜景。因为有时间限制,也为了不影响明天的行程,大巴不能等我们,我们便让张导随大巴先行离开了。我们先到老城广场旁一家大排档用晚餐。广场周边有天文钟、泰恩教堂、尼古拉教堂、胡斯塑像、旧市政厅塔楼等景点。我们喝着啤酒,看广场上人来人往,或坐或卧,情侣们拥抱亲吻,不时有马车载着游客驶过,真是非常浪漫温馨的场景。吃饱喝足,我们也走到广场上去。一位长者主动上来帮我们照合影,他和女友是从加拿大来布拉格观光旅游的。我们邀他们合了影。</h3> <h3>  夜色降临,我们走回到查理大桥那边去。布拉格的夏夜姗姗来迟。满天晚霞逐渐暗淡,两岸华灯初上,倒影在水中摇曳,查理桥下川流不息,桥上仍然挤满了和我们一样不想归巢的人们。</h3> <h3>  这一天巨量的视觉听觉冲击,以及种种经验,令人应接不暇。身心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卡夫卡凄婉的恋情,哈皮士的疯狂,广场上的拥吻,加拿大的资深情侣,都在强化布拉格与浪漫爱情的不解之缘。而我也深深迷上了这座城市:也许这就是我邂逅的布拉格之恋吧。</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VII</h3><h3><br></h3><h3></h3><h3> 次日,我们的捷克之行又是走的乡村路线:到南部边境上的CK小镇观光游览。</h3><h3><br></h3><h3> 熟悉捷克的人都说,到捷克如果只游一个地方,布拉格是当然的首选;如果能看两个地方,那这另一处非CK小镇莫属。</h3><h3><br></h3><h3> 我们八点半左右出发,一路是无限的田园风光。天气炎热而晴好。刚刚收割完的麦地里到处是半人高的麦秸捆,有的麦秸捆还包上了塑料薄膜,大概是用作牲口过冬的草料,或者任其发酵后作为农家肥吧;也有尚未收割的金色的麦地和依然青翠的玉米地,犹如厚厚的地毯推向天际。这时如果能下车,与那些麦秸捆的阵地来一次亲密接触,摆拍合影,一定能拍出大片效果来。可惜司机不能随便停车。欧洲的规矩就是这样:让你开车时你就不能停下来,让你停下来你就不能开车。</h3> <h3>  大约3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h3><h3><br></h3><h3> CK小镇全称Cesky Krumlov,由克鲁姆洛夫城堡和内城的小镇组成。城堡建在两座小山顶上,中间由一座石拱桥相沟通,形成拱卫内城的屏障。在冷兵器时代,这个布局是非常管用的军事设施。登上城堡,内城小镇桔红色的民居屋顶,高耸的教堂塔尖,蛇一样缠绕着小镇的伏尔塔瓦河,后山坡上大片的草甸,远处山梁上黛色的森林,以及森林上方的白云蓝天都一览无余。如果从高空看CK小镇,它就像镶嵌在波希米亚原野上的一颗红宝石。至于哥特式的建筑、巴洛克的风格,我知之有限,更说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这颗宝石与周边环境是那么和谐,那么赏心悦目。你的相机镜头无论对准那个方位,都是足以亮瞎双眼的明片,都是可以勾摄心魂的魔框。</h3> <h3>  过了石桥,往高处再走不多远,就进入到城堡的后花园。这里的园林像一位美丽的贵妇人,走近她,有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典雅、娴淑、大气、亲切,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与远处的山林浑然一体,让人分不清是艺术的自然化,还是自然艺术化了。走在城墙一样伟岸的树篱(espalier)旁,置身迷宫也似的花坛中,享受着鸟语花香,你不免心意荡漾,不由自主地要释放你最真挚的爱恋,表达你最奔放、最纯粹、最自在的情感。女生们脱下遮阳帽,抛向空中向她致意,有的则翩翩起舞……此情此景,我不得不认同,天然雕饰的景致固然迷人,人为修养的生命也黯然消魂。</h3> <h3>  我们走下城堡,立刻被埋没在小镇那些红色屋宇的丛林之中。踩着小方石板铺成的巷道往内城深处走去,你仿佛置身于一个锦绣的布拉格。这里也有一座圣维塔教堂,伏尔塔瓦河则处于上游。你似乎正在完成一次时光旅行,能感觉到眼前的街石廊柱、粉墙红瓦、小桥流水、沙湾浅滩经过岁月手指的抚摸而历久弥新,传递着一种源远流长的柔情和温暖;鳞次栉比的门店,琳琅满目的货色,迟滞了你的步履,迷离了你的眼神,让你的心坎决堤、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它们、拥抱它们。</h3> <h3>  因为回程还要走三小时,我们在下午四时许不得不离开了CK小镇。坐在车内,大家忙着分享拍到的美景,一时间手机接收微信的铃声此起彼伏,车窗外依然风光无限,已然被完全忽视。此时此刻,我对古人所谓“叹为观止”有了深刻的体认;曾经沧海难为水,黄山归来不看岳,可以直接拿来适用眼前的情形。香水有毒,美景也有毒。它毒害了你的双眸,让你对类似的景致不屑一顾;它调高了你的品位,让你对凡俗的境界索然失趣。记得有位哲人说过,上帝创造了圆,人创造了方;上帝创造了乡村,人创造了城镇。讲这话的时候,他是不是刚刚结束了一段乡村路线,心里也在回味着他的“CK小镇”呢?在我心中,CK小镇大约就是最接近圆的那个方、最接近乡村的那座城镇了。我不知道回去之后,还有什么小镇值得去看?</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VIII</h3><h3><br></h3><h3></h3><h3> 从欧洲回来,折腾将近一个月了。每天忙完工作,还有家庭琐事要搭理,打球也占去大块的时间。游记写成回忆录,也是不得已的事。不过,旅行见闻一点点地发酵,慢慢地酝酿,倒也回味无穷,醉在心里。</h3><h3><br></h3><h3> 游览CK小镇的次日,我们告别了布拉格,告别了捷克,前往下一站:奥地利首都维也纳。每一站都做不到深度游,来不及深入地了解,甚至连许多人名地名都没记住,匆匆的过客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也。然而即便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也不妨碍我们对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一见钟情,终生难忘。</h3><h3><br></h3><h3> 从布拉格到维也纳有4个多小时车程,沿途地势舒缓,道路两边仍然是大片的庄稼地,林地穿插在其中,或者出现在天边的山梁之上,似乎在看守,又像在警戒着身边的农耕文明。</h3><h3><br></h3><h3> 走了大约三个多小时,我们的车在路边一处停靠点停住了。这里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我们正感到疑惑,张导又来给我们补课了。原来欧盟国家规定,车辆在路上连续行驶三个半小时,必须停下来熄火半个小时。我们看到路边还停着两辆大货车、一辆小车。小车的主人把车前盖板掀起来给发动机散热。</h3> <h3>  我们下车伸展一下筋骨。路边是一片树林,女士们在树荫下聊天或摆拍,男士们找个隐蔽处放松自己。林子里有各种酱果,甚至有野猫等小动物,见人来便窜进林木更深密处去了。我回到车上去取水杯,发现司机在座位上读一本书。</h3><h3><br></h3><h3> 半小时后,继续赶路。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h3><h3><br></h3><h3> 维也纳,又一个做梦都向往的城市,又一个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方。下车伊始,我们就再一次陷入到皇宫、教堂、剧院、博物馆和层出不穷的雕塑的重围之中。眼睛里没有方向,只有一座座恢宏的建筑;脚下似乎装了磁石,不由自主地移向目光所及的地方。导游的提醒、催促化为一次次的徒劳,他只能放纵我们超时再超时,像一只牧羊犬,不辞劳苦地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把大家聚拢,再带到下一个景点去放羊。</h3><h3><br></h3><h3> 这天下午我们参观了玛丽亚·特蕾西亚广场。广场中央是一组以大理石为基座的巨型青铜雕塑。玛丽亚·特蕾西亚,这位十八世纪统治奥地利四十年的国母,端坐在她的宝座之上,拱卫在她四周有英武的骑士和朝中一时之名臣。广场一侧是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我们只是对它行了注目礼,未能进去仰慕,后来才知道,里面藏有许多令人窒息的艺术珍宝。广场对面,隔着马路,是英雄广场,立有两位分别打败了土耳其和拿破仑军队的奥地利英雄横刀立马的雕像。霍夫堡宫,也就是奥匈帝国的皇宫,位于英雄广场附近。我们参观了设在其中的宫廷银器展馆和茜茜公主博物馆,感受着当年锦衣玉食的皇家生活,缅怀那位才华横溢又风情万种的皇宫女主(茜茜)的传奇人生。茜茜公主的丈夫,正是那位18岁登基,在位时间长达68年,非常勤勉自律的奥匈帝国第一公务员兼第一次世界大战始作俑者――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h3> <h3>  这一天我们还参观了号称“维也纳心脏”的圣斯蒂芬大教堂。这座教堂的外观兼容了恢宏的气势和精致的典雅,就连大门两旁生硬的石柱也因为精雕细刻而变得绕指般地柔和。</h3> <h3>  教堂的内部虽不如布拉格的圣维塔大教堂那样金碧辉煌,却更加朴实肃穆。教堂的长条凳(pew)上坐着很多游客,也有不少信徒在祷告。我也找了个地方坐下,面对着神龛里不知名的圣像,放空所有的心思,什么也不想,也绝没有睡着,就在那里静静地坐了20来分钟。现在想来,当时也许是累了,想要坐下来休息,但确有一种老僧入定的体验。从基希讷乌到布拉格再到维也纳获得的经验:到处都有大大小小的教堂。可以毫无夸张地说,教堂的塔尖从未超出过视界。你可能找不到饭馆,找不到厕所,但不可能找不到教堂。宗教成了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基督教之流行,我想一定有它世俗的道理。教堂那独特的构造,高高的穹顶,教堂里天国般的光明,天籁般的福音,唯美的雕塑和装饰,似乎在散发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们的灵魂安顿下来,接受指引。</h3> <h3>  这一天直到晚上七点,我们才去到下榻的宾馆办理入住。<br></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X</h3><h3><br></h3><h3></h3><h3> 进到酒店房间,稍事休息,C君和先生H君便过来邀我们一起去夜游维也纳城市公园。城市公园里有一座小约翰·斯特劳斯拉小提琴的雕塑--“小金人”,C君早就急不可耐要前往拜谒她的偶像了。我觉得奇怪,这次行程里不是有去中央公园的安排吗?C君说,听张导讲,因为明晚要去金色大厅听音乐会,晚上10点才结束,早上就不能太早发车出去游玩,而明天还要去美泉宫和多瑙岛,所以去城市公园的安排取消了。既如此,我们不忍拂了她的雅兴,虽然确实感觉有点累了。</h3><h3><br></h3><h3> 促成C君与先生此次随我们出行,多半要归因于音乐之都维也纳。音乐发烧友级别的C君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到了维也纳一定要听一场音乐会。所以当我们还身在布拉格,全团决定,到了维也纳后一起去金色大厅听一场音乐会,并托张导预订好门票,C君的幸福指数爆棚便可想而知了。</h3><h3><br></h3><h3> 我也喜爱音乐。我发现,孤独的人喜欢音乐。每个人都有孤独的时候,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喜欢音乐,只是喜欢的程度可能不同,或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孤独而已。伟大的音乐家往往是伟大的孤独者,比如俞伯牙,比如贝多芬;伟大的孤独者需要有伟大的知音,而对于艺术家,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知音难觅。所以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傅雷说,赤子孤独了,他会创造一个世界。如此看来,艺术家孤独了,才会创造出伟大的作品。莫扎特、斯特劳斯是不是孤独者?我没有研究,不敢妄断,所以我够不上C君那样的级别。</h3><h3><br></h3><h3> 人生地不熟,时候虽不算太晚,但街上已没有什么行人,想找个人问路也费周折,走了不少冤枉路。在地铁站外面,碰到一位20来岁的小伙子,我们向他问路。小伙子很热心地带我们去乘地铁。他问,Are you from Japan?</h3><h3><br></h3><h3> 怎么又有这一问?在基希讷乌的街头,不止一次有人问我们,Are you from Japan?到了捷克,随处都能碰到讲中文的旅游团队,没人再问我们Are you from Japan?但我注意到,鲁济涅机场的标志牌用了捷克文,还有英文、俄文甚至韩文,却没有中文,多少让人有些失落。看来我们的大国梦还是一个梦。然而韩国不算大,我们此行访问的几个国家也不大啊!这些国家的人们幸福指数似乎都蛮高的。小国寡民不也是我们祖先的梦想吗?我想起贾平凹采访到的一位贵州山民老汉的真言:北京?太偏僻了,没去过。北京可以很偏僻,贵州的大山可以是世界中心。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大国梦就是一种自我感觉罢了,你爱怎么去感觉是你的事;若硬是要表现出优越感来,会拉仇恨的。</h3><h3><br></h3><h3> 我对小伙子说,我们不是日本人,我们从中国来,到你们这儿来旅游的。</h3><h3> 小伙子说,Ah, China! I like China. 北京--你好!</h3><h3> 你会说中文啊?我说,心里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快感。</h3><h3> 只会这一句,小伙子说,别的就不会了。</h3><h3> 我并不太失望。我问,你去过中国吗?</h3><h3> 没去过,他说,但我很想去。</h3><h3> 我说,随时欢迎你去中国。他说,谢谢!</h3><h3> 小伙子指给我们要在哪里上几号线的车,坐几站再下车,一一交待明白了,他才去赶自己的车次。</h3><h3><br></h3><h3> 原来城市公园离我们下榻的宾馆不远,也就四公里左右,只因我们人地生疏,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才有刚才那一堆麻烦。</h3><h3><br></h3><h3> 公园里虽然有灯光,并不能看清它的全貌。倒是小金人的塑像,在夜色包围中,被灯光关照得格外炫目堂皇。汉白玉背景框里那些精灵,像是受了小金人拨动的琴音召唤,在多瑙河的波浪里翩翩起舞,嬉戏追逐,或者洗耳恭听,拥抱亲吻。小金人的身后不远处,是从多瑙河引过来的一条运河,混凝土的河床裸露出来,只剩最中间一股涓涓细流在无声地流淌。我跟C君开玩笑说,这就有点煞风景了。如果小约翰看到这样一条小水沟,就创作出了《蓝色的多瑙河》那样伟大的作品,他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C君说,当然不是。多瑙河的真面目,我们都还没有机会见识呢。</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X </h3><h3><br></h3><h3> 次日,因为大巴车不能过早出动,所以上午我们自行到老城区去逛街。部分女生急不可耐地启动了买买买模式,很快就颇有收获:衣服、旅行箱、纪念品,不一而足。也有部分同学继续醉心于维也纳的街景。<br></h3> <h3>  中午,大巴车来接我们。用过中餐,我们去美泉宫参观。</h3><h3><br></h3><h3>  美泉宫原来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家打猎的一座行宫。相传皇帝马蒂亚斯在这里发现了清泉,赞道:啊,多么美丽的泉水!便在此建造宫殿,取名美泉宫。后来,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皇又在这里建起了富丽堂皇的夏宫。据说莫扎特6岁时,曾在这里为女皇演奏钢琴,大获女皇的芳心。宫殿的后花园达到200万平方米,后山顶上建有一座凯旋门,从那里可以将大半座维也纳城收入眼底。</h3> <h3>  夏宫里的宴会大厅和描绘茜茜公主与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大婚时万国来朝的巨幅壁画,让人追思着当年皇家生活的盛大场面。可惜室内不能拍照,无法留下相片记念。</h3> <h3>  恍惚间有一种感觉。人类文明的杰作,大多是冷兵器时代和君主制度下的产物(希腊城邦可算例外)。我们一路走来,从基希讷乌的圣诞大教堂、Oheiul 山谷的修道院,到布拉格的城堡、查理大桥,从CK小镇上的城堡和园林,再到眼前的美泉宫,所见莫非如此;可以想见,下一站匈牙利的情形想必也大同小异,毕竟它与奥地利一脉相承于同一个奥匈帝国。再看看咱们自己,长城、故宫、布达拉,五台山的禅院、武当山的道观,周庄的古镇、丽江的古街、张谷英的古村……又何尝不如此?就文艺作品而言,迄今最美感丽动人的故事,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最恢宏壮观的画面,是万国来朝的场面,最高雅经典的音乐,是宫廷的颂歌和音乐……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君主制没什么不好。当然那只是一时的错觉。文明的成果终究要归全民共享。高贵如哈布斯堡家族,亲民如弗兰茨皇帝,究竟不能挽回奥匈帝国的国运。正可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一如多瑙河波澜壮阔的洪流,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然而天下之大,做着帝王梦而不愿醒来的,或者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看看世界,又沉沉睡去继续做春秋大梦的,真的再无其人了吗?</h3><h3><br></h3><h3> 下一个景点是多瑙岛,从那里终于感受到了多瑙河磅礴的气势。这条发源于德国西南部,哺育了十多个国家的母亲河,欧洲大陆的动脉,流经维也纳时仍属上游,水势浩大,水质清澈,与小约翰·斯特劳斯那首只应天上才有的神曲相辅相成,相得益彰。</h3> <h3>  河边的游泳场虽不是天体浴场,偏有部分泳者任性地要用行动宣示:我们说是天体,便是天体。</h3><h3><br></h3><h3>  时候尚早。在大家要求下,张导还是带我们去了城市公园。光天化日之下,小金人和那些河神精灵们呈现给游人的又是另一番风情。音乐和舞蹈是孪生的姊妹,有了小金人无声的旋律,怎可缺少女生们有范的舞姿?她们在小金人面前迈开了舞步,W君、L君把一旁的草地当作了走秀的T型台,苏姗君用相机为她们固化了一连串曼妙的形体音符。</h3> <h3>  终于到了最期待的时刻,我们前往金色大厅。金色大厅是一座既古老又现代化的建筑,外墙大胆使用了黄红两色,屋顶立有许多音乐女神的雕像,古雅而别致。从1939年起,每年元旦都要在这里举行“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至今已举办80届,成了一项历久弥新的传统。平时,金色大厅也为世界各地的游客举行小型音乐会,今晚这一场便是。据说近年来的听众以华人居多。总算有一项记录被自己的同胞拔得头筹,我心里颇觉快慰。我们少不得要在大厅外玩各种自拍、单拍和合影留念。</h3> <h3>  进场的时候,C君竟在大门口跌倒,磕破了膝盖,幸好并无大碍。我们一致认为,这是她给她的圣殿和偶像们行的膜拜大礼。</h3><h3><br></h3><h3> 进到大厅,又是对准各个方向一阵猛拍。金色大厅华丽精致,大概就是对“金碧辉煌”最好的诠释。</h3> <h3>  我观察了一下,听众中讲华语的果然很多。坐在我身旁就是一位华裔资深女士,她是与家人从旧金山过来旅游的。趁着演出开始前的空隙,我向C君请教,恶补一点欣赏交响乐的知识。什么主旋律、次旋律,什么主次旋律的交织与斗争,什么慢板快板代表着力量的消长,什么迂回挫折,什么柳暗花明,什么黎明前的黑暗,然后达到高潮,整部交响乐以主旋律取得最后胜利而告结束……大致是这么一个套路,算是临阵磨枪,不利也光,聊胜于无吧。忽然喇叭里传来用各种语言播出的开场白,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播到最后,我听明白了,是用普通话宣读的现场纪律:演出开始后,禁止使用相机、手机或其他电子设备拍照、录音、录像等等。这回总算没把咱泱泱大国给拉下。</h3><h3><br></h3><h3> 整场音乐会,乐师们和男女主唱主要演绎了莫扎特和斯特劳斯的作品。有《朱庇特交响乐》的快板,有唐璜与情人的对唱,有《伊多梅纽斯》愤怒的咏叹调,有《费加罗的婚礼》序曲“不要再去做情郎”,有《魔笛》中欢快的咏叹调“我是捕鸟人”……我注意到,在《蓝色的多瑙河》和《拉德斯基进行曲》把音乐会推向高潮前,一些人已经睡着了。是为美妙的音乐所陶醉,还是比我更加伪音乐迷,到金色大厅来“镀金”的?我不敢妄断。必须说,乐队和歌手们都很敬业,具有极高的艺术素养,他们非常专注地为我们再创作着一首又一首经典的伟大作品。每一个音符,每一条旋律,每一声鼓点,都像是从空中那根挥舞着的小木棍顶端发出,撒向听众的心田,绽放成一个个绚丽的世界。“心花怒放”形容的就是这种境界吧!到了最后那首《拉德斯基进行曲》,指挥面向听众,张开双臂,然后双掌作迅速合拢状,指挥听众们跟着他有节奏地鼓掌。这是这首乐曲的规定动作,让台上台下互动起来,让沉醉(睡)的听众参与进来,把整个大厅变成掌声的潮动,变成音乐的海洋,把欢快热烈的气氛推向极致。然而这位指挥先生做势拍着拍着,忽然张开的双手就不合拢了,这一掌听众们还是随着惯性拍了下去。指挥便微笑摇头,作无奈状。你可以说这是他的幽默艺术,也可以说有点哗众取宠,或者媚俗的嫌疑。我还是不敢妄断。</h3><h3><br></h3><h3> 回到宾馆,余音仍在心头萦绕,恐怕未来的岁月总是挥之不去的了。我把门票夹在那本《变形记》里,准备珍藏。</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XI</h3><h3><br></h3><h3></h3><h3> 维也纳第三日,苏姗君忽然生起病来,发着高烧,腿上有红肿。微信咨询国内当医生的好友,推断是中暑了,腿上的红肿可能是丹毒。我怀疑多半因为这些天一直暴露在高温和太阳下长时间行走,热毒终于发作出来了。感谢这伟大的信息时代,平民百姓生个病,也可以满世界找医家会诊。这一天的行程安排是游览维也纳城南的黑森林,还要到其中一个溶洞的地下湖去划船。苏姗君是去不成了,我必须留下来照顾她;只能祝团友们玩得开心了。团友们把随行携带的常用药品都堆到了我们的房间,说了很多宽慰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令我们感动在心。</h3><h3><br></h3><h3> 服了一些看似对症的药,苏姗君倒头睡着了。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昏睡,高烧却顽固不退。我服侍她多喝水,定时服药,用塑料袋包个湿毛巾敷额物理降温(维也纳的自来水能凉到骨子里,我怀疑是不是引自雪山的冰水),答复团友们不时微信发来的问候,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事情可干,便断断续续写了此行第一篇游记,开头是:世界那么大,总想去看看……又把《变形记》拿出来读了大半本。数十年前曾经读过这本书的中文版,这次读英文版,有更深切的体认,毕竟个人的阅历和“三观”与当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h3><h3><br></h3><h3> 每当手机接收微信的提示音密集响起,便知道团友们看完了一处景点,正奔向下一个景区,或者准备就餐了,利用空隙抓紧在群里分享照片呢。</h3><h3><br></h3><h3> 晚上,团友们给我们捎回了晚餐:三大包炸猪扒烧土豆。他们都说这一天不好玩,我们没去一点都不必遗憾。我严重怀疑这是在安慰我们。苏姗君没有食欲,我吃了不到一包,已经大饱。旅行中生病也是一种不期而遇的体验,既来之,则安之;尤其是团友们关爱的情份,最值得珍惜。</h3><h3><br></h3><h3> 午夜时分,苏姗君捂出一身透汗,烧终于退了。</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XII</h3><h3><br></h3><h3></h3><h3> 维也纳第四日,一大早,大家又在群里问候苏姗君,得知退了烧,这才放心。我陪苏姗君到餐厅吃了些东西。她的体力一时还未能完全恢复。</h3><h3><br></h3><h3> 这一天要告别奥地利,前往下一站――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顺路安排到维也纳市郊的奥特莱斯购物。这是此行唯一一次正式购物安排,买买买模式全规模启动,相比之下,前天逛老城那只算牛刀小试了。数百家厂店迅速把大家淹没。有时在某家店里的货架前碰上了一两位团友,转身又人海茫茫两不见。有时看中了某样东西,想找某某行家参谋一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只看到,商品琳琅店铺。我发现旅游购物是女生们最具远见卓识的时候,男士次之。什么五年规划、十年规划甚至更长期规划中需要的或者可能需要的,全都考虑到了;家人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同事好友的礼物也在出手之列。我又发现,购物是一种严重的流行病感染,过了这村没有这店的心态是最适宜病毒传播的小气候。我看见你买了某样东西,心里便痒痒的,非把它弄到手不罢休。对此女生们最缺乏免疫力,男士们又次之。若在平时,苏姗君一定是最具远见卓识中最有主意的一位;而因为昨日的中暑,倒有了今天的免疫力。中餐由团友们在购物过程中自行解决。预定的三小时购物时间很快过去,又超过半小时,张导总算把所有人连同大包小包都聚拢了。我们便启程直奔布达佩斯。</h3> <h3></h3><h3>  到布达佩斯有两个半小时高速车程。司机开得非常平稳,团友们很多都睡着了。我一觉醒来,看见我们的车跟在一辆小货车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大约过了半小时,司机才瞅准时机从左侧的快速道超了过去,然后马上回到原来的行车道上。这些天来,我们周游了几个国家,不是在看风景,就是在去看风景的路上,没有遇到交通意外,也没有遇到大堵车等状况。<br></h3><h3><br></h3><h3> 傍晚时分,我们一到布达佩斯,便置身在景区中了,因为整个布达佩斯就是景区。多瑙河穿城而过,将这座美丽的城市分成东岸的佩斯和西岸的布达两部分。来自北京的张导已经在布达佩斯定居20年,他自豪地给我们介绍这座城市的桥。现在连接布达佩斯两岸共有九座桥,一座比一座漂亮。我们从其中的“白桥”过河。白桥是以茜茜公主的教名“伊利莎白”命名的,与下游不远处以她丈夫的名字命名的“约瑟夫桥”(又称“绿桥”)合称“夫妻桥”。</h3><h3><br></h3><h3> 我们在佩斯这边河岸上一家鱼馆用晚餐。品尝了据说是用多瑙河里很有名的一种鱼做的膏汤,顿时让我无比怀念起在湘江边的鱼馆里吃鱼的感受。</h3><h3><br></h3><h3> 餐后张导带我们去码头,准备坐游轮夜游多瑙河。</h3><h3><br></h3><h3> 两层楼的游轮上只有我们团的十几人。喇叭里用华语介绍着经过的每一座桥和两岸的著名建筑,背景乐放的是《蓝色的多瑙河》。桥上和两岸的灯光渐次亮起,夜幕下的布达佩斯呈现出一个魔幻般璀璨的世界。我们好像张开了音乐的翅膀,踏着多瑙河之波,飘飘乎如凭虚御风,从北而南依次穿过设计独特的玛格丽特桥、最美的链子桥(也称狮子桥)、浪漫的白桥和绿桥,再折返回码头。如果把多瑙河比作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布达佩斯的九座桥就是挂在她胸前的九串夜明珠,为她平添了无限魅力。往两岸望去,国会大厦、布达城堡、渔人堡、王宫、盖莱特山顶上的自由女神像,还有很多没有记住名字的建筑,都被装点得流光溢彩,绚丽多姿。张导确实有理由为他的第二故乡自豪。我真想沉醉在这梦幻般的世界里,不要醒来;可是梦境总是短暂的,梦也总会要醒来。就像这滔滔河水,不远千里而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然而河水长流,亘古不变,流且不流,不流且流,此时的我,究竟沉睡着,还是梦醒了?一时我已分不清,哪一个是梦幻,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了。</h3> <h3>  前往宾馆的路上,张导告诉我们,欧盟国家规定,一位司机连续开车不得超过八天。所以现任司机今晚把我们送到宾馆后,就要休假了。换司机不换车,明天会有另一位司机来接送我们。不知不觉,我们此行已接近尾声。出来玩已经十多天了;即使从到达布拉格机场算起,也已经过去八天了。八天来,现任司机默默为我们服务,搬运十几人的行李上车下车,耐心地等待,静静地读书,平稳地驾驶,安全地送达……我甚至记不住他的名字!我们为他默默的付出和优质的服务报以感谢的掌声。</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XIII</h3><h3><br></h3><h3></h3><h3> 我们下榻的埃斯泰尔戈姆镇是著名的“多瑙河三镇”之一,位于布达佩斯西北方向大约50公里处。下榻在这里既可领略匈牙利的乡镇风情,也方便造访另外两镇:圣安德烈和维谢格拉德镇。</h3><h3><br></h3><h3> 次日清晨起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立刻被映入眼帘的美景震慑住了。如果说人在画中住,画在人间布,一点都不为过。想起在捷克的CK小镇时,以为可以“CK归来不看镇”了,现在看来是严重的孤陋寡闻了,真是没有最美,只有更美啊。我不禁在心里暗叫惭愧。</h3><h3><br></h3><h3> 埃斯泰尔戈姆镇的美比CK小镇有过之而规模更大。一千年前,这里曾是匈牙利的首都、皇家的住地。不算高的山顶上建有城堡和教堂,山下的多瑙河沿岸便是市区。从西边流过来的多瑙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差不多90度的弯,然后往东南流向布达佩斯。河对岸是斯洛伐克的领土,有一座玛利亚-瓦莱莉亚大桥连接两岸(这些天来我们到过的每一座桥,似乎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都有一段迷人的故事)。天气晴好的清晨和黄昏,登临山顶的城堡,俯瞰晨曦中的河谷和边境小镇,一览日落时的远山和两岸的风景,吸引着无数游客慕名而来。</h3><h3><br></h3><h3> 苏姗君和C君顾不上吃早餐,就爬到山上去看日出。尽管还是晚了一点,太阳已经升起,他们仍然抓获了几张堪称经典的照片。</h3> <h3>  早餐之后,我们先去探访圣安德烈镇。来接送我们的果然是一位更为年轻的司机。车程约有半小时,沿途一如既往地风景如画。苏姗君说,这一路上看到的民居,最差也比咱们乡村的好。Z君说,是啊!去年我陪一位外教去做乡村调查,老外非常吃惊:人和牲畜混居在一起,太不可思议了。我说,这不足为奇。咱们向来有“住牛棚”一说嘛。我想起当年造访“中华第一村”--张谷英村的情景,从明初以武功解甲归田的将领张谷英拓址造屋时的青砖瓦房,看到解放前的红砖瓦房,再看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泥砖茅房,看得人感慨系之。我们总为五千年的文明自豪,不知除了长城的几段颓垣断壁,古都的几间宫殿楼宇,山野的几处香烟寺庙,零星的几座偏远古村镇,我们还积累了多少物质文明?除了黄河上下的水土流失,森林草原的荒漠化,江南云梦大泽的消褪,我们还接管了多少物质遗产?除了拆了建,建了拆,还有多少可以传诸后世?我们的好东西哪里去了?长期以来,我们信奉“不破不立”,却不知“破”了之后,“立”谈何容易;“立”了之后,复有“破”时。所以前人有阿房宫被“楚人一炬,可怜焦土”之叹,有“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之哀。欧洲也曾经过度开发,大片山林变成耕地牧场。即使如此,他们仍努力保持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留下了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相比之下,我们有什么可以自豪的呢?</h3><h3><br></h3><h3> 一到圣安德烈小镇,我们就稀释到了小镇的各个角落。我跟着一个老外团队(其实我们才是老外)的资深男女们,老老实实地听他们的美女导游讲述小镇的每一条小巷、每一座建筑的故事。不时有来自国内的团队从身边匆匆过去。这里每年都不定期举办几次艺术展,为古镇树起“文艺范儿”而声名远播。我们来前几天,刚刚展出了一位南非85后画家Mohau Modisakeng表现他的国家的殖民时代与后殖民时代复杂社会关系的作品。咱们的同胞喜欢圣安德烈镇,亲切地称它作“山丹丹镇”,取其谐音,倒也意境契合。</h3><h3><br></h3><h3> 古镇静静地躺在多瑙河畔,像童话里被施了魔法沉沉睡着的公主。时光在这里凝固了似的,自洪荒旷古以来一直悠悠如此,不曾改变。我和苏姗君在各处转悠了一圈,坐在街边的椅子上等候团友的时候,这种感觉犹为强烈。对面卖纪念品的大妈见没什么生意,便去远处找另一位摊主姐妹聊天去了,也不用守着她自己的摊位。团友们陆续归来,各有收获。</h3> <h3>  维谢格拉德镇已经没时间去了,大家也不在意。这次组团出来玩,本来就是打算松散游、自由行,每到一处只求玩得尽兴,不求一定多看几个地方。事实是,我们一路错过的美景,比访问到的不知多出凡几。</h3><h3><br></h3><h3>  下午两三点才安排吃中饭。利用饭前的一点时间,大家忙着回放拍到的照片,不好的删,好的分享。C君抱怨H君的拍照水平太差,总是把她拍得太过渺小,照片里几乎找不到人。H君一味宽宏地微笑,不发一声。我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便为H君鸣不平。我说天地之间,人本来就很渺小。风景拍大了,人自然就小了,有什么错嘛?希区柯克在自己拍的每一部电影里都要出镜,可是你几乎找不到他,这也不失为一种拍摄方法,不是吗?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审美观不同。他愿意拍风光美景,你希望秀颜值身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萝卜白菜,各从所爱,取舍不同而已,又何必苛求呢?苏姗君无奈地说,你自己拍得更差,还要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狡辩,我都懒得说你!我说,你爱说说,怎么说都行;说完了还得我给你拍。张张都好那还得了,我不就成大师了?我的原则是:以量取胜--万一有几张拍得好呢,还可以给你意外的惊喜嘛。</h3><h3><br></h3><h3> 吃过饭,部分团友想下河游泳,司机开车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合适。团友们在多瑙河边流连忘返,留下了许多向往大河的背影。</h3> <h3>  时候不早了,我们返回埃斯泰尔戈姆镇,准备好登上古堡去欣赏长河落日的壮丽景色。</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XIV</h3><h3><br></h3><h3></h3><h3> 游记记到这个份上,有团友评议道,写得真详细啊!我知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在外十几日,看得辛苦,记得辛苦,别人读得也辛苦,再写便是又臭又长了。前期的游记不曾全看的好友会问:还没回来吗?我还得另作一番解释。</h3><h3><br></h3><h3> 好吧,现在便来做个收束。</h3><h3><br></h3><h3> 匈牙利第三日,我们重回布达佩斯。上午,逛了一个旧货市场,感兴趣的团友在那里掏到一些心仪的古旧玩艺儿:水晶、玛瑙、瓷瓶、砝码、铜扳手,十八世纪随船出海医生的药盒……真是无奇不有。我们几个不感兴趣的,则到马路对面的别墅区遛达。</h3> <h3>  下午,几位游泳爱好者一定要去塞切尼温泉浴场体验一把,弥补昨天没有下河的遗憾;其他人更愿意自由参观--在附近的城市公园、英雄广场和安德拉什大街观光。事实证明,泡温泉的人增加了一次下饺子的体验,看风景的人则再次被布达佩斯的城市建设所折服。 </h3> <h3>  英雄广场位于市中心,是为纪念匈牙利民族定居欧洲1000 年而兴建的设施。青白两色水磨石铺成的广场可容纳20 万人,两侧有两堵对称的弧形石柱壁。每一侧的石柱之间,各排列着7尊匈牙利民族英雄的塑像,石壁上方又各有两组驾御战车冲锋陷阵的勇士塑像。广场中心矗立着千年纪念碑,站在36米高的碑顶上的大天使加百列似乎刚从天上飞来,高高展开的双翅还没有收拢。这位大天使被认为是匈牙利人的保护神。</h3> <h3>  安德拉什大街是布达佩斯标志性的林荫大道,两边的宫殿、房屋当年由最杰出的建筑师设计并修建,入住的大多是皇亲国戚、贵族、银行家、地主或古老的家族,如今许多成了列国的使领馆或高档商场、酒店。著名的匈牙利国家歌剧院也坐落在这条大街上。在大街中央的十字路口,占据四角的分别是中国银行、华为、三星和劳力士的大楼。我们戏称:中国掌握了财富,与韩国分享了网络与信息,而英国掌控着时间。大街一侧有一栋大楼,宽大得异乎寻常的黑色屋檐上有一排镂空的字母,给人以阴森森的感觉,大楼的外墙齐眼线处密密地镶有一排头像,下面标出了姓名和生卒日期。我注意到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英年早逝于1957-1959年间。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臭名昭著的“恐怖屋”。</h3><h3><br></h3><h3></h3><h3> 匈牙利第四日,回国的日子。离开故园,放逐自己,终有归期。纵然归心似箭,仍有无限留恋。C君说,不想回去。呆在家里,无异于浪费生命;可是呆在外面,每天都要烧Money。</h3><h3><br></h3><h3> 返程的航班定在晚上。上午,有时间参观渔人堡,从高处再次领略多瑙河两岸的风光;又围观了被雨果称为“石头的交响曲”的马加什大教堂,还有王宫、总统府以及茜茜公主与情人约会的“绿屋”。又是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然而这些天来的饱食终日,难免会令人有消化疲劳和无所用心之时。</h3> <h3>  回到城里,我们在安德拉什大街附近一家中餐馆用过中餐。时候还早,大家解散了,自由活动。我和苏姗君在街上闲逛,猛抬头,看到了纽约宫咖啡厅。我说,咱们进去看看吧。前两天坐在车上,曾反复路过这里。张导介绍说,这座纽约宫咖啡厅可是大大的有名。上世纪初,布达佩斯曾是欧洲乃至世界文艺的中心,会聚了许多知名作家、诗人、画家和音乐家。这些艺术家喜欢在咖啡厅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讨论艺术的话题或者从事创作,成为一时的风尚和盛事。据说当时的艺术家们每天只做两件事:不是在咖啡厅里喝咖啡,就是在去咖啡厅的路上。</h3><h3><br></h3><h3> 咖啡厅金碧辉煌,透出一种皇家气派。装潢古雅精致,雕墙、扶栏、台阶做工都非常考究,墙上挂着典雅的油画,有钢琴家演奏着李斯特的名曲,还有彬彬有礼的服务员提供优质的服务。楼上的沙龙则宽敞明亮,更多一些现代气息。我从行囊里取出那本《变形记》,对苏姗君说,我要在这里看完这本书。苏姗君说,那我就四处走走看看。</h3><h3><br></h3><h3> 苏姗君生病那天,这本书我已看完大半,后来几天,晚上有空又陆续看了几页。周遭的一切悄然遁去,我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心思收拢在书里。那天下午坐在维也纳圣斯蒂芬大教堂时的感觉又回来了。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欧洲为什么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教堂。进教堂和读书都为了寻求一份内心的宁静。在一个连司机都愿意抽空读书的地方,多一些教堂就像多一些书店一样,不足为奇。</h3><h3><br></h3><h3> 过了一小时,看完了全书。格里戈尔变的大甲虫在饥饿、伤痛和孤独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和他的家人都终于获得了解脱。卡夫卡的原著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我买到的这本书又增加了一个由卡尔·布兰德续写的结尾。被扔到郊外垃圾堆里的大甲虫在一天深夜神奇复活,变回了人身。黎明时分,重新做人的格里戈尔缓慢而坚定地朝那座曾经给他带来所有痛苦的城市走去。这个结尾是一种妥协,完全改变了卡夫卡的基调,未免有狗尾续貂之嫌。也许由于原著过于压抑消沉,令人窒息,所以出版商觉得应该给它一个更轻松更有希望的结局吧。</h3><h3><br></h3><h3> 我对苏姗君说,咱们去喝杯咖啡吧。下到一层的咖啡厅,刚找了个位子坐下,马上有服务生过来问我们是否有预订。我说没有。服务生说,这个位子已经有预订了,请你们到门口去排队。我一看,等候的队伍已经排到门外了,只得打消喝咖啡的念想。咖啡之于西方,正如美酒之于天朝,能赋予文人以一种风度和灵感。我没有附庸风雅的资格,能在纽约宫的沙龙看完一本名著,权当是给自己到此一游一个交待和纪念吧。</h3> <h3>  夜里九时许,返程的航班载着我们,连同我们沉甸甸的记忆,冲天而起……</h3><h3><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XV</h3><h3><br></h3><h3></h3><h3> 北京飞往长沙的航班,我被安排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上。这个航班并未满员,前面还有不少空位。坐哪个位子,我本来倒无所谓,又不是升舱,往前几排或靠后几排没啥区别。问题是,坐在我后面的是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而我旁边坐着他们的父亲。</h3><h3><br></h3><h3> 我很想睡一会儿。昨晚在国际航班上,将近十小时的航程,尽管已经十分疲倦,却由于前面提及的那些原因,我根本无法入睡;刚有了一点睡意,飞机已经下降,快要着陆了。在首都机场中转候机的七小时,由于时差淆乱,也没睡成。</h3><h3><br></h3><h3> 现在还是睡不成。身后的两个孩子在不停地打闹,时不时发出尖叫,又反复捶打我的座椅靠背。实在闹得不象话时,做父亲的象征性地低吼一两句,孩子们稍加收敛,可不到一分钟,又故态复萌,变本加厉开始新一轮的骚扰。他们的母亲始终装聋作哑,不作一声;做父亲的见约束无效,也就听之任之;在过道上忙来忙去提供服务的空姐们也视而不见。我有一种度时如年的感受,挨了差不多一小时,我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对做父亲的说:“你能不能让孩子们安静一点儿?”</h3><h3><br></h3><h3> “孩子们就是这样。”他说,“你要是受不了,可以换座位嘛!”</h3><h3><br></h3><h3> 以前还只是道听途说,现在终于领教了熊孩子是怎样炼成的。我说:“好,我换座位!你让我出去。”</h3><h3><br></h3><h3> 我站在过道上。空姐过来问我怎么啦。我说,我已经超过24小时没睡觉了,想睡一会儿,可孩子太闹了。请给我换个座位,否则,我只好站在过道上了。这时候坐在前几排的L君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招呼我过去,她身边的座位空着。</h3><h3><br></h3><h3></h3><h3> 飞机正点到达黄花机场。H君的先生来接她。她先生曾在消防大队工作。我们两家相距不远,H君执意让先生送送我们。盛情难却,我们恭敬不如从命。车子开到红星大市场附近,H君的先生说,昨天凌晨,这里发生了一起车祸,两人当场死亡。我们叹息,却并不觉得意外:国内天天都发生这类事情。我说,中国是交通事故最高发的国家,以前我还不信。这次我们周游东欧四国十几天,没有碰到一起车祸。人家的制度合乎情理,被普遍接受;措施到位,被严格执行;人的素质高,互相礼让……所有这一切,保证了交通事故的低概率发生。</h3><h3><br></h3><h3></h3><h3> 到家第二天晚饭后,与苏姗君到湘府文化公园散步。湘府路高架快速道改造施工导致出行不便,我们有日子没去那里散步了。公园西侧原先的一大片空地正在兴建楼盘,虽然已是晚上七、八点,仍然尘土飞扬、噪音巨大,空气中弥漫着渣土车、挖掘机排放的油烟味。我对苏姗君说,这个“湘府文化公园”两边都快要变成高楼大厦了,“文化”也品味不到了,看来得给它改个名字,就叫“湘府走廊”或者“湘府过道”更为贴切。</h3><h3><br></h3><h3> 公园的一处池塘边,有大人和孩子打着手电筒,拿着网子在捞取小鱼和青蛙。这一带的池塘原来还能听取蛙声一片,现在已是七零八落,十分寥落了。我对苏姗君说,人家外国人有了空闲,宁愿坐在大排档里喝啤酒吃烤肉聊大天,我们的市民有空就来破坏仅存的一点生存空间。苏姗君说,发牢骚有什么用?我看你去了一趟欧洲,心态变得更加不平衡了。</h3><h3><br></h3><h3></h3><h3> 苏姗君说得没错。对于我们的种种弊端,我们无能为力,而这些弊端还在一代一代地传承着,让人看不到希望。仿佛从青云之上跌回到冷酷的凡间,看来我需要很长时间来麻木自己,重新适应周边的生态,让自己见怪不怪,司空见惯,熟视无睹,或者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然而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执拗地告诫自己――你不可以同流合污!即使你不幸跌落风尘,也必须是一块抗风化的顽石;即使是深陷泥沼,你还是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臭不是你的错,硬才是你本质的属性。毕竟,你曾经打开眼睛,游历了、看见了、记录了全然不同的世界。</h3><h3><br></h3><h3> 这一节权当后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