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之《拾粪》

耳东老朽

文/陈贵琴

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有很多感慨。我记得早些年著名演员严顺开、洪剑涛、小叮当三人曾演过一个小品《粮票的故事》，剧情大意是一个老人患了老年失忆症后，对新的事情记不住，过去的事情忘不了，常常反复给自己的儿子或孙子讲述自己早年经历过的粮票故事。演员精彩的表演加上故事的趣味性，给很多人都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让人在娱乐的同时，受到了不同的启迪。

现如今我也即将步入老年行列，生活中难免会谈及个人的一些往事，每当我在讲述自己童年往事的时候，话刚开讲，儿子就会抢先发言，爸爸你又在给我们讲“粮票的故事”，口气中自然流露出不屑的表情，弄得我话到嘴边，又不得不重新咽了回去。

今天，我把讲给儿子的故事记下来，既无控诉本人曾经艰难岁月的些许怨意，也没有炫耀自我的点滴成分，完全是个人爱好使然。一来是我喜欢写写画画，二来是年纪大了，自己觉得有些经历也值得记下来，不论这些往事对人有无启益，希望阅读我这些陈米烂谷的读者，奈着性子随着我的文字，慢慢地往下看。或许，我的经历，也正是你曾经的经历。

拾 粪

我是在农村生活长大的。小时候，正是“农业学大寨”的高潮时期，村上的高音喇叭整天播报“农业学大寨”的各种先进事迹，身为学生的我从课文里也常常被《草原英雄小姐妹》、《张思德》、《董存瑞》等许多英雄形象感动过。因此，幼小的心灵浸染了鲜红的色彩。对于自己在校时的课业负担到没有什么，但作为学生参加课外活动是必不可少的。每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都能如数家珍地讲述一大堆自己参加课外活动的故事，现在我就先讲一讲自己童年拾粪的故事。

童年时期，我们家除去成年劳力从事生产小队的集体劳动，剩下的也就我们兄妹四人，哥哥长我三岁，两个妹妹年纪还小，我和哥哥既是“男丁”，自然也是家庭“劳力”的辅助力量。拾粪，就是我们弟兄两个课外劳动的重要内容之一。夏秋时节，因粪肥易招蝇虫不便存储，所以，拾粪一般都在冬季，来年春耕的时候，再运到农田，作为有机农肥使用。平日我们以学习为主，每到星期天早晨，天还没有亮，从隔壁房间就会传来母亲呼喊我们兄弟二人起床拾粪的叫声。冬天的农村格外地寒冷，厨房水缸里的水都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更不用说我们兄弟睡觉的卧室了。每当听到母亲叫我起床的喊声时，我慢慢揉开惺松的睡眼，伸展懒腰，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有时拽一拽被头翻翻身，继续着爪洼国的梦游之旅。要不了多大一会，母亲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叫，又传进了耳朵，抱着一万个的不乐意，我和哥哥还是穿衣起床，脸也不洗，挎上箩筐，拿起粪铲，沿村外的大路哥东弟西或他南我北悠悠走去。一路上，眼睛始终盯着道路的远端，盼着赶早出门的牛马，能在马路上留下长长的一遛粪便。偶有牛马车辆从我身旁走过，我的眼睛都会情不自禁地瞅瞅牛马的屁股，看看这个畜生的屁眼有没有阿屎的意思，我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牛马也能善解我意，懂我心思，适时地痛痛快快地阿上一大堆粪便。

冬天拾粪就不能不说说雪后拾粪的感受。雪后的大地，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尤其是雪后的小麦地，象穿了一层白色的衣服，夜里有的农户饲养的家猪，拱开圈门，跑进麦田，趁夜色偷吃雪下的麦苗，雪地里会留下猪（拱）走过的痕迹，沿着猪迹跟踪过去，定会找到地里的猪粪。我曾不止一次地借着凌晨的月光，从白白的雪地中望见一个黑黑的影子，这肯定是昨夜猪阿的粪便，有时猪粪被冻成硬硬的冰坨，这说明是猪早前就阿在田里的粪便；有时雪地里的粪便，还没有冻成冰坨，甚至还冒着弱弱的热气，这说明猪刚刚来过。我会象看到宝贝一样，把它铲起来放入我的箩筐，我捡到的虽然是粪便，但内心充满的是欣慰，是欢喜。

拾粪并非是我们兄弟的专利，村里起早拾粪的大有人在，遇到别人捷足先登时候，我也有从凌晨遛到半晌午，没能拾满挎下的箩筐，每当遇到此现象，空手而归的我回到家里端起早饭的饭碗，内心都感到无比的惭愧。尤其是我和哥哥一起出门，走向不同的方向去拾粪，吃早饭的时候，兄弟二人殊途同归，哥哥的粪筐满满当当，而我的粪筐空空如也，此时此刻，端在手里的碗，吃进嘴里的饭，内心充满了愧意。

我也曾干过投机取巧的事情，做过偷粪的“贼”。凌晨时分，天色尚暗，生产小队的饲养房后的牛马粪堆积如山，经过一夜的冷冻，房后的牛马粪冻成了大块大块的粪圪塔，徒手搬起一块放入箩筐就能把箩筐塞满，这样的做法快捷而简便。但饲养房的牛马粪经过牲畜的踩踏与平日捡到的牛马粪外形有着明显的区别，捡回家里放在自家院落的积粪池，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偷来的东西，总觉得不光彩，见不得人，即便是粪便。况且在“偷盗”集体的粪便时，内心还充满着恐惧，唯恐被人发现，时刻感到惴惴不安。

冬天拾粪几乎伴随着我的童年，拾粪是我童年的课外“作业”，我感到过无奈，也曾怨恨过母亲。冰天雪地，寒冷彻骨，天还没亮，就被催撵出门。但今天，快半个世纪了，母亲也早已成了我永远缅怀的人，我完全理解了，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一生在苦水里长大，和她相比，我的这一点点苦，根本算不得什么，它只是我成长道路上一段小小插曲，成了我一生的美好回忆。农村人常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意思是说，庄稼长的好不好，粪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拾粪虽苦，但它炼就了我不怕困难，吃苦耐劳的坚毅意志，让我受用一生，是我一生不可多得的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