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的脚步和植物的土地(伦敦旅行笔记之十)

毛歌

<h3>  我甚至猜测一只手牵着妈妈的孩子,另外一只手上是她窗台上的鼠尾草小花盆或者是夏天灿烂得令人不忍心推开窗扉的绣球花朵——,那些生长在窗扉外的植物有着令人不安的眷恋。</h3> <h3>1840年,地球的南北两半,同步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在世界上最为悠久的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发生了鸦片战争,英国的枪炮声直接在中国的大地上鸣响起来,结果是后来整个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巨变。第二件事情,却无比安静,发生在遥远的再往南走就要到了南极的新西兰,在奥克兰往北三个小时车程的一个海湾,英国殖民者和土著的毛利酋长签订了一份条约,从此,这个叫做长白云之乡的狭长国土就插遍了米字旗。</h3><h3><br></h3><h3>这样的两件事情,并非偶合。英国经济的迅速发展和对外扩张的强烈要求,都必须对于全部世界版图做出根本的改变。一个真正的日不落帝国源于强大的财力和蓬勃向上的文化意识。我因为在新西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原因,一进入英国的乡下的时候,便有了一种难以说得清楚的亲切感。</h3><h3><br></h3> <h3>这种亲切感,一方面来自于英国起伏的平原,旷野上的牛群和羊群,以及散落的房屋。即使英国的寒冷更适合砖瓦的结构,而新西兰因为木材和气候的优势则基本上是木结构的房屋有所不同以外,我所感受到的两个国家的实际区别实在太小。正是这种连细节上都如此一致的文化映像,使得我行走在英国乡下的时候,就有了仿佛置身在新西兰的感觉。</h3><h3><br></h3><h3>大抵在新西兰生活了20多年的原因,深入到英国乡下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新西兰真的是她妈的孩子,而英国是孩子她娘。比如普利茅斯这个地名,在英国的地理位置和在新西兰的地理位置竟然是如此的一致。我相信最早的殖民者到达新西兰北岛西南端临近海岸的地方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取名普利茅斯的重要意义,没有比这样一个地名,更能隐藏出英国殖民文化的强大了。1840年新西兰被英国殖民之后,根本模式毫无区分。这种影响比人的血脉传承还要强大,不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而是同一根茎的别无选择。这就是文化的凌厉。在香港,我们直到今天依然可以强烈感受到英国本土文化的印痕,即如地铁和大学的建设方面,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h3><h3><br></h3><h3>我并非要单独以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或者英国文化来论述这样一个帝国对于全世界的影响,这是一个超越我能力的巨大工程。我只是一个爱好旅行的人,尤其喜欢植物,当我发现英国乡下到处生长的野生蔓越莓的时候,我才提醒自己,在奥克兰蒲河村的河流两岸,不也是野生蔓越莓藤蔓交织吗?</h3> <h3>那些随着拓荒者的船只一批又一批前来新西兰的人群里,一定有很高明的植物学家,一定有热爱花园的家庭主妇,我甚至猜测一只手牵着妈妈的孩子,另外一只手上是她窗台上的鼠尾草或者是夏天灿烂得令人不忍心推开窗扉的绣球花——,那些生长在窗扉外的植物有着令人不安的眷恋,哪怕是茴香和薄荷,也会小心翼翼地把种子用纸包好,准备着在新西兰新的家园种植并且繁殖。这些植物带着英国乡下的泥土,以及泥土里应有的细菌,其他无数我们猜测不出来的种子,被重新移植到一个新的地方。植物不仅仅是适应土壤气候雨水,植物在殖民的过程里担当了一份不易被察觉和敬畏的情感。</h3><h3><br></h3><h3>在所有的行囊里,总有一些和生活的情感息息相关的东西被塞在一个角落里,只有到了新的地方,慢慢打开行囊的时候,才会由生命来赋予它们不一样的惊喜。我在奥克兰一个华人的家庭后院里看见了耀眼的紫苏,更在一个老广东人的家里,目睹了罕见的茨菇。而像鱼腥草这样使得每一个四川人做梦一样的植物,在奥克兰竟也不难见到。</h3><h3><br></h3><h3>殖民的过程,倘若以一窝茶花或者玫瑰,甚至是心脏草来说,便演变成了植物的过程。少许被根茎携带的泥土,有着深刻的乡井的味道,在一个新的地方,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一切都得仰赖于原本就有的身体,发自生命内在的力量和一股不容许个人过多想法的潮流,而一窝茴香的花朵,亭亭玉立的杆茎,鼠尾草红色或者紫色成片的绚丽开放,就会引发退潮之后的宁静之美,月色来临,当主妇在厨房里剥离开茴香根块外面表皮的时候,她会想起来遥远的北半球,肯特郡乡下的菜地,院子里要等到秋天才会成熟的番石榴……</h3><h3><br></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