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俗

豆角

<h3>  又到年关了,刚从国内回来不久,今年不能回老家过年了。</h3> <h3>  回不去的不只是在老家过年,还有越来越遥远的年俗。在渥太华生活了三十多年,早已习惯了没有年味的春节。虽然这些年华人人口激增,各种春节庆祝活动也多了起来,但不能忘怀的却是老家的年俗和年俗后面的人文情怀。只是老家的年俗犹如家乡那条小河的河岸,经过三四十年岁月流水般地冲刷,模糊了当年的模样。<br></h3><h3><br></h3> <h3>  小时候过年,进入腊月,年味就开始弥散起来。腊八搅团一吃,年前的各样准备工作就开始了。辛苦一年,无论生活多么窘迫,家家户户都会磨面榨油做豆腐,忙个不停。记忆中年前最大的事是杀年猪。日子过得稍微宽松一点的家庭,都会在年前杀一口猪。猪崽是年初就买回来的,喂了一年,年前杀了,肉自家吃一些,再卖掉一些。村子里会杀猪的人不多,杀猪那天早早地请了师傅来,干完活饱餐一顿,再把猪脖子上的肉割下来送给师傅作工价。</h3> <h3>  年三十是过年最重要的一天。清早起来,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那时村子里大部分人不识字,春联得提前好几天请先生写好。随后的重头戏是吃年夜饭,母亲和婶子们带着妹妹们几天前就开始预备了。等到天黑人静,点上灯,摆开八仙桌,男人们按长幼尊卑依序而坐,开始吃年夜饭的酒席。爷爷奶奶坐在上席,父亲和三个叔叔围着方桌按长幼依座位的尊卑而坐,我是长房长孙,可以坐下来和长辈们在一个席口吃饭,坐在爷爷奶奶的对面,兼顾端菜上饭。首先是凉盘,一个四方大木盘,摆上九盘凉菜,恭恭敬敬地端上来,四盘细丝,四盘小片,按规矩摆开,中间一盘凉拌鸡丝。菜上好了,父亲带着所有人给爷爷奶奶拜年,行三叩首礼,黑压压跪倒一片。礼成,父亲和叔叔们给爷爷奶奶送完年钱,叔叔们开始依序给兄长们拜年,每人也是三叩首礼,最后才是我带着一大群弟弟妹妹堂弟堂妹们给爷爷奶奶父亲叔叔们拜年,照样磕头行礼。磕完了头,领完了压岁钱,爷爷说“吃饭吧”,从正中间的盘子里夹起菜吃一口,大家才依序拿起筷子动手夹菜开吃,依次举杯向长辈们敬酒。滚烫的黄酒从一个大锡壶里倒出来,顿时清香扑鼻。黄酒是自家酿的,用酒谷在一个专门酿酒的缸里加上酒麯发酵过滤而成。如今,大锡壶早已成了古董商手里的精品,也没有人自己酿酒了。压岁钱依然有,但磕头的礼数早就不兴时了;子女少了,没有几家人年夜饭能够坐满一席;饭菜比过去丰盛,但也没有了往昔的套路和细致。</h3> <h3>  酒喝得差不多了,撤下凉盘,九道热菜依次端上,中间一个大暖锅。有钱人家的暖锅是铜做的,大部分人家用的是砂锅。锅中央一个倒喇叭形的圆筒,里面装着烧得通红的木炭,锅里整整齐齐地码着肉片豆腐和各种蔬菜,漂着辣椒油的汤汁被炭火烧得咕嘟咕嘟直冒气泡。寒冷的冬夜里,一筷子下肚,浑身散发着舒坦。如今虽然火锅店遍地开花,但古香古色的暖锅却早已没有了踪迹。倒是在离老家一百公里的小城平凉见过两家暖锅店,成了吃稀罕的地方。</h3> <h3>吃完年夜饭,男人们开始守夜,坐着说话,盘算来年的日子,直到子夜,才各自歇息。年三十就算过完了。</h3><h3></h3> <h3>  初一清晨,是男孩子的世界。起床第一件事是到各个窑洞门口去放炮。没有这一声炮响,里面的人不能开门出来。吃完早饭,开始走家门,到远房的家门中给长辈们拜年。这一天最重要的是“上影”, “影”是由一块巨大的布做成的画像族谱,由各家子弟轮流保管,过年时悬于正堂,敬设香案, 备三牲供品, 合族各家率子弟祭拜,叫“上影”。我们家的族谱,记载了十几代人的历史,可惜文革中被毁了。</h3> <h3>  初二开始走亲戚,舅舅家,姑姑家,姨姨家,提着礼物依序登门拜年。我们家亲戚多,来拜年的人多,我们去拜年的也多。少年不知愁滋味,走家串户拜大年,好吃好喝还有压岁钱,巴不得天天有年拜。热热闹闹的年味儿,飘过正月十五闹花灯,直到跳过正月二十三“燎竿”的火堆,吃过二月初二的炒豆,年才算过完了。</h3> <h3>  如今的乡下,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物质丰富,吃穿不愁,只要有钱,天南海北的时蔬鲜果随时吃,天天都是年。过年时贴春联,放鞭炮,看春晚,各种各样的文艺活动一场接一场。只是现在的年俗和过去不一样了。年夜饭没有了往昔的礼数和讲究,走亲戚拜家门也没有了以前的周全,毕竟大家都忙。村子里的年轻一代大都去了城里谋生,年关近了才像候鸟一样回家看望留守的父母。年三十晚上,一家男女老少围在一起,吃喝一通,给小孩子散散年钱,年就算过了。几天后都奔着工作回城,留在老家的,是年迈的父母和许多的牵挂。</h3> <h3>  年,一年一年的过着,年俗也一点一点的变着,不变的却是远行的游子对故乡挥之不去地眷</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