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山战俘的坎坷人生

刘瑞平

<h3>  此文首发在我个人的空间里,不少人来电或留言说打不开帖子,今年是对越自卫还击作战40周年和老山作战35周年,为纪念这场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争,特在美篇重发,为历史的真实,力求一字不改,战争中的英烈值得尊重,同样,那些在对方监狱中受尽磨难的战俘也值得尊重。</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一个老山战俘的坎坷人生</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 刘瑞平整理</b></h3><h3> 他是战俘,也是战友,更是好兄弟, 战争是国家行为,有战争就有战俘!对战俘应该公平公正地评价,应该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战争是残酷的,被俘是每一个干部和战士都不情愿的,这就是老山作战中为何每个战士都备有“光荣弹”的原因,但是战场上敌情瞬息万变,有时拉响“光荣弹”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战斗了、流血了。即使在不可预料中被俘,也丝毫不影响战士的尊严。能在严酷的战争中存活下来,他们本身就是坚强的人。战俘是战士,叛徒才是败类。愿为国参战的将士都得到善待!!!<br></h3><h3> 以下是步兵第120团一连炊事班副班长白志利,在1990年2月17日交换战俘回国后的谈话纪实,由于多种原因,此谈话一直被尘封于历史深处,现将其公之于众,白志利在越南五年零八个月的惨痛经历,其间他所遭受到的痛苦折磨和非人的摧残,让人掩卷唏嘘。当你看完他的谈话纪实后,你大概不会再以俘虏兵的称谓冠之。对三十二年前的那场战争,一直是个说不透、道不尽,当局有意避之的重大历史话题。亲历者已逐渐老去,许多历史真相是到了可以揭开的时候了。</h3><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老山被俘人员谈话纪实</b></h3><h3> 此谈话记录,参与者有时任40师副师长陈知建(陈赓大将之子,曾任步兵第120团团长),步兵120团政工干部孔祥河。</h3><h3>孔问:今天我与陈知建副师长再次与你们谈一谈,对你们当时被俘和被俘后,在越南五年零八个月的一些情况,作一下了解,以及现在你们回国后有什么想法和打算,都可以谈一谈,以便做好你们的善后工作,不要有什么顾虑,更不要紧张,畅所欲言,实事求是,是怎么回事就怎么说,(陈副师长插话,你们长时间见到越南军队,他们在体制上和战备上等内部情况与我们中国军队有哪些不同,我很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当然这是题外话)</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 被俘经过</b></h3><h3> 白志利答:我是被俘而不是投敌,我叫白志利,系四十师120团一连炊事班付班长,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时左右,在老山西南侧1153高地西南侧水沟里被俘,一九九零年二月十七日被越方释放回国,在越南呆了五年零八个月,在越南时人们叫我战俘,回国后人称我俘虏兵,总之人到这步还有什么想法,自己感到都不光彩,只有低头,混吧.战前训练时, 我不慎腰被摔伤,部队临时出发前,连队决定把我留在南温河看守东西,当时说什么也不想留守,坚决要求参战,走到血与火的战场上锻炼和考验自己,我的要求被连队党支部批准了,说真心话,当时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些我们连队连长指导员,帮我们穿插部队的孔副教导员都很清楚,我还写了一份血书给连队,四月二十七日上午全连经过紧张的准备,下午十三时左右向老山方向出发了,当时我感到腰部的阵阵伤痛,随着连队借着雾气,后是夜暗逐步接近了老山,我连的任务是负责老山右翼穿插,由老山西北侧23号高地经17号高地以西鞍部沿1153高地57号高地,然后于四月二十八日五时三十分到达1071高地组织战斗,形成对内阻逃打援之态势,保证全歼老山之敌。</h3><h3> 当时我是被编在战勤组,后又分到救护组,保障组,总负责是付指导员丁正学和司务长张苏丹,随连队紧张跟进。四月二十八日三时,经过艰难的急行军,到达17号高地北侧,连队尖刀班就遇到了敌人设置的障碍,工兵排除后连队继续前进,这时部队行动很慢,我们战勤组一直在17号高地北侧荫蔽没动,二十八日四时二十分才前进到17号高地南侧,五十分左右,我们到达1153高地西北侧一线,尖刀排已提前五分钟到达上级指定的位置1071高地,我们刚休息一小会,就开始炮击了,这时我们的炮兵在打,敌人也在打,借着炮击火光,我们看到友临部队向老山发起了攻击,枪炮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就有伤员抬下来了。</h3><h3> 战斗一直持续到上午九时左右,但仍很激烈,敌人一看老山坚守无望,敌人集中炮火向着老山和符近地域狂轰乱炸,敌人的炮火猛打1153和1071高地中间地段,把我们连队截为两截,至到十时过,敌人的炮火才逐步弱下来,我连的一排已伤亡了不少同志,指导员洪永地这时也被炮炸伤,付指导员接到通知后,急派司务长张苏丹,我一个,还有卫生员,另还有三名同志由1153高地西北侧出发到1071高地抢救伤员。</h3><h3> 当我们到达1153高地西侧时,见崖壁非常陡,其他同志都费了很大力气才爬上去,我连爬了三次,由于我腰部有伤不便都摔下来了,最后一次就摔昏过去了,当我苏醒过来时,只剩我一个人了,这时我顺水流向南爬了十多米,强忍着伤痛站起来了,不到20米就又摔倒了,这时七八个越南兵就一涌而上把我按住,有一个骑在我的身上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照我的头部左侧猛打,其余几个按手的按腿的,这时我就昏过去了。</h3><h3> 当我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里,全身被捆的死死的,由山洞里看出去,有条小河和一条路,洞口站着几个身穿迷彩服荷枪实弹的越南兵,他们见我苏醒过来了,就对外面说了几声什么话,这时进来五个人,看样子是越南军官,把我双腿解开,我才慢慢地座起来,他们在讲些什么我也听不懂,他们看了下,对洞口的几个哨兵说了点什么就走了。</h3><h3> 直到第二天早上,进来几个人把我拉了起来,把我嘴上塞的烂布拿掉,让我跟他们走,出来洞后沿着公路走了一节,到了一个小桥,路边山根脚下到处都是越南兵,还有不少迫击炮在路边支起,小桥边站着十多个人,有一个穿了件破大衣,走过来和押我的几个越南兵说了点什么,然后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还骂了句什么,其余人都笑了起来。</h3><h3> 过桥后顺公路不到二十米,就向公路右边一条小路拐去,顺小路爬上一个山坡,下山坡后又到了一条土路,这时雾很大,只能看出几米远,有一辆方屁股小车在路边停着,他们把我推上车后,车上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也被捆着,头部还绑着崩带,看样子也是被俘的。我一上车他看我,我也看他,我问他是哪个部队的,他说207的,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王斌,当他又问我时,越南兵就不让我们讲话了,同时用布把我们的腿捆起,我们两人座一边,一边座了一个持枪的越南兵,这时汽车就开动了。</h3><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二 残无人道的审训</b></h3><h3> 汽车一直开到越南河江省军区大院,后来才知道的,车停下后,将我和王斌从车上拉下来,先是解开眼上蒙的黑布,慢慢才看清在我们四周站着好多军人,还有几个从穿戴上看是高级军官,有看希奇的,有历行公务的,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我们都听不懂。</h3><h3>这时我和王斌被押着同时上了一幢二层楼,上楼后王斌进了第二个家,我被带进第四个家,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五个越南军官,其中一个自我下车就一直跟着拍照,一进家他拉了把竹子椅子,用中国语言对我说,座下,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哨兵,其余人员均坐在桌子两边,仇恨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看了他们一眼就低下了头,这时紧张的审问开始了。</h3><h3> 其中一个用中国语言,带有浓重的广东音,先是向我交待了一下越南的俘虏政策,讲了些什么我只听了个大致意思,在那种情况下我脑子乱极了,又加上害怕,交待完后他还问我,听清了没有?</h3><h3> 我说:听清了。</h3><h3> 他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h3><h3> 我答:叫白志利。</h3><h3> 他又问我:你在中国军队干什么?</h3><h3> 我说:炊事员,煮饭的。</h3><h3> 他接着说:要说实话,你属于那个部队,是给军官煮饭还是给士兵煮饭?</h3><h3> 我说:我是三五二0五部队一连,是给连队煮饭。</h3><h3> 他又问:你们连队军官,也就是你们说的连长叫什么名字?</h3><h3> 我答:连长叫张红,(这点我是说了假话的)当时我们连长叫王文开。</h3><h3> 他又问: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按中国话讲,家是那个省什么县还里 还有什么人?</h3><h3> 我答:家是四川省南安县(我是说了假话)我是巴中人,家有父母弟弟妹妹。</h3><h3> 他又问:你们连队有多少人?</h3><h3> 我答复:最多有一百二十几。</h3><h3> 他又问,你们连上面还有营吧?</h3><h3> 我说:有。</h3><h3> 他又问:你们营长叫什么名字?</h3><h3> 我说:不知道。</h3><h3> 这时他恶恨恨地说:你要照实说哟。</h3><h3> 我说:我是说的实话,因我们连单独住一个山头上,我从当兵还没有见过营长的面,(当然这些也是假的),此时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感到混身冷,和肚子饿得难受,加之身上的衣服全是湿的,不自主抖起来,嘴也有点上牙打下牙,这时几个越南军官用越语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又用中国语对我说,你要老实交待,好好想一下,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讲出来,不然你是要吃苦头的,说完唤两个哨兵进来,给我解开被捆起的胳膊,当时两只胳膊肘儿根本不听使唤,想动动不的,想抬抬不起。</h3><h3> 两个越南兵带着我走下楼,一下楼有好多人给我拍照,看样子像是记者。</h3><h3>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院子里,四周站满了越南兵,让我进了一个家,我说要去解手,两个越南兵好象没有听懂,一把将我推到里面,把门关上了,家里面有一张单桌,一张竹子床,床上有一个腾制的枕头和一床旧线毯子,桌子上有把一个有中国字样温州塑壳水瓶和两个白色口缸,我用下额轻轻动了下水瓶,这里面还有水,这时一个越南兵推门进来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伏在桌子上一口气喝了一多半,难受的趟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h3><h3> 直到夜间几时也不知道了,被几个越南军官叫醒,屋里灯光射的象一个大绒球,想动一下手,这时两只手只能艰难地抬到第二个枢扣,一个军官用中国话说,我们是讲人道主义的,是优待俘虏的,这时他从另一个军官手中拿过一套蓝色秋衣,裤和一双泡沫凉鞋,还有一条短裤说,你到对面厕所冲一下澡,换一下衣服。</h3><h3> 我随着他的指点,由两个越南兵持枪跟着,有一个给我拿着衣服和毛巾,鞋子,我先解了个手,脱掉下衣,上衣是一个越南兵给我脱掉的,他又给我拧开水笼头,冲完澡在一个越南兵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我抱起我那身泥巴衣服回到了我住的房间。</h3><h3>桌上一碗饭,上面摆着几根空心菜,这是到了越南吃的第一餐饭,吃过那碗饭我就又趟下睡着了,一场恶梦将我警醒,觉得混身酸痛,外边越南兵的走动声清淅可闻,这时连队干部战友们名,家中老人弟妹,参战前收到电服要求回去结婚的未婚妻等等,在脑子里怎么也赶不走,这一切的一切产生了一个无望的念头,都完了的念头,随之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到------</h3><h3>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梦中被叫醒,吃了一碗海带丝稀饭,被带到昨天受审的房间,我进家一看那场面,就明白要过大关了,九个越南军官在桌子两边坐起,记录,拍照,录音,一切早已准备就绪,还有一名穿白大褂的,面前放一个卫生包,桌子上还堆了一些电线,顿时我全身的肌肉全部紧缩起来,我被指点坐在单处。一个越南军官恶恨恨地对我用中国话说,你知不知道老山是我们越南领土,你本人是在越南领土被俘,你中方是一种侵略性的军事行动子。</h3><h3> 我说不知道。</h3><h3> 他接着追问,那你知道什么?</h3><h3>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h3><h3> 他说看来不给你点利害,你什么也不知道,说着,他站起来,对门外的几个兵说了些什么,进来三个越南兵,将我的上衣脱掉,把我的裤子退到两膝盖处,将我手脚捆在椅子上,把带电线的铁夹子夹在我耳朵上和阴胫上,完后那军官说,你们一起被俘的那个全部交待了,就看你老实不老实,说不说实话,你们这次的作战意图是什么,你们单位的任务是什么?</h3><h3> 首长,我临出发前只听一个派住我们连的孔副教导员说,要攻打老 山了,收复我国领土。支援柬埔寨,历行国际主义义务,其余我一概不清楚,因为我是一个煮饭的兵,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h3><h3> 这时他们几个越南军官互相看了一下,一个拿起电线插头,就向照明插座上插去,当时我还没有来得及喊就不省人事了,多长时间醒来也不知道,只感到特别口喝,我见穿白大褂的人在收拾针管什么的,看样子是给我打过什么针了。</h3><h3> 那个军官见我清醒了,又说,你还是老实交待,不然你就见不到你的亲人了,我说,首长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的语音刚落,他们又将插头按上了,当时我又昏了过去。</h3><h3> 醒来时我是趟在竹床上,上衣在床边上搭着,混身酸痛的座都座不起来,我强支撑着座起,感到肚子阴阴作痛,我一看原来那温水瓶中有水,捧起来一口气就喝干了。</h3><h3> 不一会,有三个越南军官带着录音机进来,其中一个递给我一张纸说,这是你的口供,按着上面对着录音机大声读一遍,上面是这样写的,老山前线的官兵们,我叫白志利,是三五二○五部队一连战士,家住四川南安县(县是假的),在攻打老山时被俘,现在我想念家中的亲人,请你们不要再为中共卖命了,做无谓的牺牲品,请家中亲人放心,我现在越南一切都好,我的对华广播录音就是这样来的。</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 参加记者会</b></h3><h3> 1984年5月2日下午16时左右,也就是我们被俘的第四天,我和王斌一同乘车被押送到越南首都河内,分别关进越南的特别监狱。</h3><h3>第二天一早,又将我们俩押着到了一个很大的会场,我们一下车,上百名记者一涌而上,争着给我和王斌拍照,有的就将话筒伸过来,想让我们说点什么,几名越南军官在前边,一边走一边分出一条路,将我们带到最前边便于记者拍照的位置,顺应记者的问答,主要是围绕侵略和被侵略这个焦点展开的。</h3><h3> 有一个问我们被俘的地点,被俘后生活,今后打算,有些什么要求等等。</h3><h3> 还有的问在这次战争前,中共如何对部队教育的,为什么要打这仗,这次战争的性质,在实际作战中,中共官兵如何看------,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提问,可以说不受任何限制,记者会大概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当时很具体的问了我些什么,我是如何讲的,详细情况已记不清了,但有一条我是很是清楚,自称是台湾的记者问,你们将来想不想回中国,还是想留在越南,还是有什么打算,具了解,越南的态度是,如果你们不愿回中国,越方愿为你们安排提供方便,不知你们怎么想。</h3><h3> 我和王斌几乎是同样回答,我们坚决加祖国去。</h3><h3> 他接着问,你们回国,难道没有想到中共政府和军队会对你们采取制截吗,甚至会判你们的刑吗?</h3><h3> 当时我没有讲什么,王斌答,这些都想过,但我们同时也相信我们的国家,军队和各级组织,人民,家中亲人,会理解我们的,我们不但坚决回祖国,而且还想得到你们的帮助和支持,台湾人也是中国人,希望能通过你们向祖国转达我们的愿望,帮助我们早日回归祖国。</h3><h3>这是一个自称,我是中国驻越南使馆人员,刚要问我们什么,这时一个高级军官用英语对记者们说了些什么,把我们和记者分离开,播放了我们的录音,同时宣布记者结束,这时所有记者用不同目光望着我们俩被带出会场。</h3><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四 五年零八个月的越南狱中生活</b></h3><h3> 记者会结束后,我和王斌一起被送往河内白泰省特殊监狱关起,我们两是分开关起的,一直被关到1984年12月4日,在此期间,开始每天吃一餐大米干饭,有点空心菜和巴焦花,有点咸菜,后期就很吃不到大米干饭了,菜的品种没变,但质量越来越差,后来竟成了空心菜煮稀饭,</h3><h3>当时我的腰部有伤,加之生活较差,身体真的跨了,我多次要求给我治一下病,但越方一直不理.</h3><h3> 在此期间,越南共提审过两次,均问一些部队的代号,但我都不知道,自关起后再也没有让我出过门,除非几天倒一次马桶时,才被两个越南看守跟着出来一下,倒马桶时和王斌见过三次面,当时很想说几句话,都被看守制止了,只好相互望一下。</h3><h3> 1984年12月4日,几个越南兵开了房门,把我的眼睛蒙起,给我押上一辆小车,走了几个小时才到一个新的监狱,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黄连山监狱。</h3><h3> 当时把我关进一个家,里面还关着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们江苏海门县的,在家因偷汽车拒捕逃出国境被越方关起的.</h3><h3>一间砖房,里面并排着长两米,宽六十公分,高二十公分的六个水泥台台,上面铺着一床草席,这就是我们的床铺,起初每天有点稀饭吃,后来整顿的木署和空心菜汤,没多长时间我的身体彻底垮了,四五天爬不起来,只能喝点水,在我的百般请求下,越方看我也确实不行了,才不得不将我送进了一家黄连山的医院治疗,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我基本能走路了,他们又将我送回黄连山监狱。</h3><h3> 就这样一直到1987年4月的一天,又送来四个人,一个是小洛阳,一个是小安徽,一个是大山东,一个小山东,我们都互不叫名字,根据本人家住地点叫。</h3><h3> 越南的气候一年四季均在30多度,六个人住在一个小房间里,长期不能洗澡,家中的味道难闻死了,加上蚊子咬,我们几个身上没一个是好的,一天我们大着胆子一起叫,向越方提出抗议。</h3><h3>他们来了一个当官的和几个兵,还会说点中国话,我们一起质问他,你们口口声声说优待俘虏,天天要我们吃木暑,空心菜汤油都不见一点,这样热的天,也不让我们到外面走一下,你们明明想把我们整死。</h3><h3> 越南军官听了二话没说,叫我们排好队跟他一起走,有几个哨兵跟着,我们出了大门走了不到二百米,进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七十多个越南兵正在开饭,走近看他们吃的空心菜和煮木署,我们自己吃的你们看也不过如此。后来听说越南兵一个月最多吃两次肉。</h3><h3> 从此后,每天有四到六名越南兵荷枪实弹的押我们去给他们种菜,锄木署地,每回到房间时全身都要搜遍,白天干活累的混身痛,饭又吃不饱,晚上热的又难受,蚊子叮咬有时整夜不能入睡--------,别说住几年,住几天就够够的,1988年9月份,我们在劳动中听说黄连山与中国相邻,我们这里距中国约四十公里左右,我们几个商量着准备越狱回祖国,可怎么逃法,我们围绕这个都想了不少,但都觉得不可行,最后是在一次劳动中,小洛阳检了一节约二十多公分长的8号铁丝,将其插进泡沫塑料凉鞋底里,才免被搜走,带进了房中,利用夜暗摸黑一点一点扣后墙的砖缝,为了加快速度,在马桶里捧出尿撒上扣。这样不停地扣了九个晚上,才终于扣掉下来一块砖,土灰放进马桶,第二天劳动时偷偷抬出去,一出去劳动,天一亮,就把砖放回原处,用墙上贴的烂报纸掩盖住,这样整整扣了二十七天,才扣开能够爬出人去的洞,当时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但高兴中又夹带着害怕。</h3><h3> 洞扣好的第三天晚上,天下起大雨来,先由大山东爬出去望了下,没见什么动静,我们才一一爬出去,悄悄顺一条水沟向北跑,当时谁也没想到被抓回来有什么后果,只想到一直向北就能跑回我们的祖国。</h3><h3> 白天不敢跑就藏在山林里一动不动,夜间不敢走道路和平地,只是顺水 沟走,为了逃避越方狼狗追捕,白天躲过一天,两晚上才走了20多公里路,第二天我们又躲进山林,谁知离开水沟边时,小安徽的一只烂凉鞋掉了,被追捕的越南兵发现,当时他们判定我们可能就藏在这山里.</h3><h3> 越方调集了上百人,带着十几条狼狗死死把山围起来一片片搜,第一个被搜出来的是小洛阳,逼他说出我们几个的藏身之处,不讲就打,放狼狗咬,最后我们几个全被搜出来了,这时小洛阳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们让我们五个人轮番抬着小洛阳回到监狱,他们把我们每人都打了一顿,小洛阳当时就被活活打死了,从此我们五个人只有轮流提马桶时可出去走一下,其余时间均在家关起。</h3><h3> 1989年8月14日,每人发了一套兰秋衣,换了一下水泥台上的草席,还发给一床棉毯,第二天才知道国际红十字会和祖国亲人派代表来看望我们,我们得知这消息后,格外高兴,连着几个晚上都久久不能入睡,盼望着亲人的到来。</h3><h3><br></h3> <h3>  1989年8月18日国际红十字会和祖国亲人代表来了------,一见面我们几个就哭作一团,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只有一个愿望,告诉亲人,盼望早日回归祖国------</h3><h3> 临别时每人给我们留下一条中华烟,和总政送给我们的杂志画报,还有部分物品,当时看看烟谁都想吸,可谁也不想把它打开,看看物品谁也不想去吃,把所有东西放在一起,只有用发抖的手,在上面轻轻地摸了又摸------,别人我不敢说,我自己当时看了这些东西,就象是已回到了祖国一样.</h3><h3> 我记的没隔几天,王斌也送到我们这里关起。</h3><h3> 1989年12月份,又把我们全部拉到河内白泰监狱关起,生活也相对开的好点了,也自由点了,可以洗冷水澡了,可以在院子里随便走动了,还组织我们学习点越方各种材料.</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五 回归祖国</b></h3><h3> 1990年元月,都时不时的有中国亲人代表和有关人员与我们接触,我们盼望已久的愿望终于到来了,1990年2月15日,我们接到通知17日要送我们回祖国,心情顿时惊喜交集,从15日到17日一早谁都没合眼,说着,笑着,哭着各个就象患了神精病一样--------</h3><h3> 我们到达战俘交换地点后,各界人士早已经等候在那里,我们清楚的看到,越方14名俘虏与我方人员依依拥抱话别,留下的是一个难舍难分的场面,他们穿着整齐,每人有背包还提一个大提包.</h3><h3>再看我们六个,每人穿一身旧了的兰色秋衣裤,其余一无所有,都象离了弓的箭,恨不得一步跨过边界,回到祖国的怀抱。</h3><h3>交换开始,我们六个人将越方的礼物丢掉,身上除了内裤外其余全部脱掉,扔给越南,光着身子回到祖国。</h3><h3> 再看越南的十四名战俘,一步一回头,依依难舍。</h3><h3> 我们六个人全都瘦如干柴,面黄肌瘦,越方的十四人各个健壮无比,这些明显的对照说明了什么 -------</h3><h3> 那些真实的情况早已被各界人士的录像机摄取,将成为历史的见证。 </h3><h3></h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六 我们期待各方面的理解</b></h3><h3> 问:现在你本人还有些什么想法。</h3><h3> 答:实实在在的说,自从我们回国后,各级领导和组织给了我们以极大的关怀,身体做了全面检查,生活上特殊招待,陈知建副师长和孔祥河副教导员政治上关心我们,为我们今后能有一个好的生活东奔西走,我很受感动。</h3><h3> 通过老乡得知,战前几次电报要求我回去结婚的未婚妻,知道我被俘后,早已另选佳偶,当兵前乡政府的希望,村干部的希望,全家人对我的期待,就我目前的现实,全成了我的思想压力,近来心情极不好受,到现在信也不敢给家中写,我一直在想,我回来这段时间,得到了部队和领导的理解,但能否得到社会,地方政府家中亲人的理解???????</h3><h3> 我的身体战前腰部摔伤,加上在越南五年零八个月的各种折磨,已是个残废了。</h3><h3> 身体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上的压力,会不会把我的精神致残。</h3><h3>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不停地流,怎么也讲不下去了---------</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后 记</b></h3><h3> 由于陈知建副师长和孔祥河同志的多方协调和努力,白志利同志被评为七级伤残,按退伍处理,并在老家巴中县安排了工作,分配到巴中织布厂。然而,在中国,战俘无疑是耻辱的代名词。白志利实在忍受不了人们背后议论和异样的目光,两年后他不辞而别,来到云南他所服役部队的驻地呈贡县,先是卖猪肉,并在此收获了他迟到的爱,组建了家庭,后来又开办养猪场,正当他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由于在越南关押期间,身体所遭受的严重摧残,老底已严重亏空,2013年刚刚51岁他就过早地离开了人世。</h3><h3> 公正地说,作为部队的党组织,对白志利的安排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但是,地方对战俘根深蒂固世俗观念,是一万个白志利也难以抵挡的,看看昔日朝鲜战争后交换回国战俘的坎坷人生经历,你就知道在当今中国,这些观念如十万大山一样是不可愈越的,故悲剧仍然是悲剧。</h3><h3> 要改变中国对战俘固有的不公正的看法,必先改变世俗;要改变世俗,必先改变人的心态,要改变人的心态,则是当局对战俘实实在在的政策落实和舆论引导,当然这绝非朝夕之功,但是,当务之急是人们能以宽容的态度看待战俘,使他们摆脱战俘的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h3><h3> 志利战友,天堂里的日子过得还好吗?有嫦娥和玉兔陪伴着你,你不会寂寞、孤单。更不会有让你无法忍受的岐视,,作为战友, 我们衷心祝福你在那边过得好,远离战争,和众多麻栗坡的战友相聚,他们永远不会岐视你,因为你的遭遇,战友会肝胆相照.如此想来,这也算是你最好的归宿吧。</h3><h3> 志利战友,安息吧!我们永远怀念你!</h3><h3> 作者又及:文章发出后,原120团战友朱尚银跟帖称:@刘瑞平 ,你的这篇文章写得好,我看了好几次,现在他的俩个女儿不错,大的工作了,二姑娘在云南读书,我连的一名战友通过程贡县的政府给他二女儿解决15000元助学金,他虽已去世,家里人过得还不错,一切都在我连全体战友观注中,我们会随时给予帮助。我为有这些重情重义的好战友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若志利战友地下有知,定会含笑九泉!谢谢你,我亲爱的战友们!<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