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盏Ⅰ散文

昆仑巅@

点灯盏Ⅰ散文Ⅰ昆仑巅

     老家的年俗，视十五元宵节，为正月里面最大的节令。十五晚上给每个人点灯盏，是老先人流传的固有仪式 。这些寄托着普罗大众期盼来年美好生活的灯盏，庄户人家会点的分外庄重虔诚，分外朴素情深，分外浓烈神圣。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枚小小的灯盏，它点燃了每个人心头明灯，它点燃了每个人希望憧憬，它点燃了每个人起路航程。

    

     小时候，我除了过年惦记着穿新衣放鞭炮，吃糖果转亲戚拜年，给老辈磕头领年钱，吃肉吃长面解馋疯玩外，最让我激动盼望的事就是板着指头，数着日子过十五点灯盏了。正月十三、十四，各家大人们会趁着走亲访友的空挡闲暇，腾挪出些许应酬时日，找面箱子捣鼓捣鼓，寻面袋子抖抖净净，希望凑合些剩下的玉米糜子谷子荞麦磨的杂粮面。赶忙用水和好这种五谷杂粮面，席好了面团做十五的灯盏。经主妇们精巧构思和妙手生花，加上后期的团、擀、柔，捏、捣、剪、蒸等诸多制做工序，用面团做成的一头中空圆柱状或者动物造型，便于插灯眼芯子和盛清油的熟面灯盏。当然，一些手艺好些的家庭主妇，会使出十八般武艺，做出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造型的属相灯盏，十五当日点给有这种属相的家庭成员，如属鼠的点造型鼠灯盏，属猪的点造型猪灯盏，属虎的点造型虎灯盏，属猴子的点造型猴灯盏，属牛的点造型牛灯盏……。

   

    十五灯盏做成后，大部分灯盏留给家用，少部分灯盏做为赠品送人。十四这天，大人们要早早打发上小孩，逐门逐户地送些礼品灯盏，给家中有重孝的亲房和亲戚。我们老家有个不成文的风俗习惯，若碰上有人家里新近有老人去逝，在后人守孝三年内，春节大门不能贴对联，十五元宵节自己不能做灯盏，点灯盏要靠亲戚六人上门馈赠。这大概是：“百善孝为先”“扶贫济困”“无事早为人”“守望相助”的人本意识思维。这种十五送灯盏习惯，让人们渐渐地在潜移默化中，和谐了亲邻关系，纯朴了乡风民情，凝聚了人文自信，熟络了人情世故。

    

     元宵节晚饭过后，直等天刚刚一擦黑，小孩子们就会叽叽喳喳地，围坐在炕桌旁大声嚷嚷，催促着大人们快点点灯盏。点灯盏也有仪式，灯盏一般由家里爷爷奶奶辈点燃，起先在灯眼里插上用蒿棍缠绵花做的硬眼子灯芯，然后在灯盏眼窝倒上清油，再点上火灯盏照亮就算完事。点灯次序依次是天地神人畜等，就是把点好的灯盏分别供奉给天地人神物，如天官、祖先、灶爷、门神、水井、粮仓、槽头等，表达了人们对天地人神物的敬畏和敬仰，体现了古人“天人合一”的朴素哲理。

    

     小孩按照大人的意思吩咐，带着无限虔诚和恭敬的心情，逐个把灯盏摆到该摆的地方，守护灯盏正常点亮。最后，才轮到给个人点灯盏，给人点灯也是依照长幼序进行，大人会把灯盏点好后分发给各人，家里如果有外出或者在家在外地的，会照样给点上个灯盏，就是十五点灯盏，不能少了每个亲人，有些许祈求家全人全的味道。灯盏燃亮后，各人要守护各人的灯盏，要静静地坐在灯盏旁，伴着扑闪扑闪的光亮，不时给灯盏添油拨芯，保证自己的灯盏常亮不灭。同时，家里人会查看谁的灯盏燃的灯花大，若被发现灯花大的这个人，会自豪炫耀上好一阵子。听老人说，十五灯盏灯花大者，预示开年好兆头，来年行大运，大吉大利大顺，给人以愉悦的心里暗示作用。

     

      元宵节夜深后，孩子们大都睡意朦胧了，灯盏也点完了。大人们这时会鼓动孩子，让把点完的灯盏抢着吃掉，并言之凿凿地说道，灯盏一定要独自吃掉，两人分吃一个灯盏，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云云。不吃自己的灯盏，会掰眼子什么的，说直白点就是要节约粮食，不然两个人会起纠纷和矛盾的。其实，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吃个灯盏也是一种口福，五谷杂粮经清油炙烤，留在舌尖上的味道，会油香油香的，让人回味无穷的。

   

    老家每年点灯盏，十五、十六会连点两个晚上。只是十六点的灯盏，是用棉花做的软眼子灯芯，点灯程序仪式和十五元宵节一模一样。如今，时代发展了，社会变迁了，科学技术发达了，生活资料丰富了，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了，过十五有了新的内容，年俗年味有些变淡了，灯盏被声光电代替了。但现代化的电光设备，永远替代不了古老民俗蕴涵的文化。所以，十五元宵灯盏点的是初心，好怀念农村老家十五的点灯盏。

     

      一想起老家十五点灯盏，让我感慨万端。因我外地工作和警察职业，二十多年再没体验过十五点灯盏的乐趣。但儿时十五点灯盏的情景，时时在我眼前浮现，魂牵梦绕思亲情乡愁，而且年龄愈老愈浓烈。让我愈加怀念一生为后辈幸福生活省吃俭用，朴实勤劳善良勇敢拼搏的爷爷奶奶辈们。

    

     在乙亥年元宵节即将来临之际，趁着兆丰年的纷飞瑞雪，和着新年璀璨绽放的礼花，孙儿我点亮了心灯一盏，燃起一柱心香，拙作散文一篇，双手合十，敬献给爷爷奶奶们，愿爷爷奶奶们在天国安好！

――2019年2月18日昆仑巅草作于陇上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