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天是2 月17日,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但又是一个极不平凡的日子,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是我们这些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老兵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每到这一天,我们心中总是充满对战友的无限思念和对那段激情燃烧战斗岁月的眷恋。虽然40年后的今天我们这批参战老兵个个都步入到了花甲之年,但无论岁月怎样变化,我们对那一段对越自卫还击,守边御敌的军旅生涯,总是难以忘怀。那嘹亮的军号、铮亮的钢枪、潮湿的坑道、低矮的猫耳洞、硝烟弥漫残酷血腥的战场,仿佛就在昨天,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遥远而又亲切。</h3><h3> 一、攻打嘉暮山</h3><h3> 1978年11月,我们从内地调防来到广西凭祥油隘地区,担负友谊关至法卡山的守边御敌任务。我们驻地正面就是越南的嘉暮山,它距我方油隘村不到5公里,但海拔高度却有728米,在这一带群山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站在山顶可窥视方圆几十公里,我方的友谊关、凭祥市均在其视界之内。从油隘到越南同登、谅山的两条简易公路均从嘉暮山左右两侧通过,其战略重要性不言而喻。上级赋予我们连的作战任务是:以一个排的兵力,配合友邻先遣侦察分队,拿下嘉暮山,侧翼掩护大部队攻打同登、谅山。</h3><h3> 连队把任务交给了我所在的三排,时任排长是张文彪、七班长梁立权、八班长曾跃进、九班长(名字不详)。为确保任务完成,在连长严仁川、指导员黄祖颜的组织指挥下,我们一边加紧军事训练和构筑防御工事,一边不断地深入到敌前沿阵地勘察地形了解敌情。2月12日,也就是自卫还击战打响的前五天,在一次抵近侦察中,我们的连长严仁川(湖南娄底)不幸踩中地雷,左脚被炸断,模糊的血肉惨不忍睹,战斗还没开始,我们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恐惧的阴霾已在我们心中弥漫。1979年春节后,我们做好了最后的出征准备,连队给我配发了300发子弹和4枚手榴弹,还有防毒面具、急救包、防刺鞋、匕首、防蚊油、雨衣、洋镐、铁锹等,战场上能用到的基本上都有了,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语形容,就是武装到了牙齿。战前一个星期,我们看到从油隘方向出击的部队也陆续集结来到边境,可谓大兵压境,大战在即,一触即发。</h3> <h3> 1979年2月17日,这是一个让世人瞩目、永远难以忘记的日子。</h3><h3> 早晨6时许,西南边陲还是一片漆黑,万籁俱静。突然,“嗖嗖”几颗信号弹在山坳里腾空而起,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倾刻之间,边境线上万炮齐鸣,“咚咚咚”一发发炮弹向越军阵地呼啸而去,一道道弧光把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越军前沿阵地瞬间被湮没在一片火海中。趁着炮火,我们排在邓学斌副连长和张文彪排长的带领下很快从一个叫叫栅村庄左侧山路迅速越过国境线,走在最前面的是八班,我们七班紧随其后,后面是九班,全排沿着嘉暮山挺进。也许是我们炮火太猛烈,也许是大部队进攻太突然,越军一时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一开始我们推进比较顺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态势的变化,靠近嘉暮山的时候开始遇到一些“麻烦”,冷枪冷炮时不时在我们周围响起,不知道前面是方位不清还是遇到了雷区或其他障碍物,我们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5公里征程走了近四个小时,直到午后才抵达嘉暮山脚下。</h3><h3> 此时先遣分队早已在山上与守敌驳火,抬头看山顶时不时冒起浓烟,并不断传来爆炸声和枪声。于是,邓副连长、张排长指示我们加快步伐前进,我们沿着嘉暮山右侧山梁向山顶推进,时而卧倒,时而跃进,很快来到半山腰。这时似乎是山上守敌发现了我们,断断续续地往山下开枪扔手榴弹,我们迅速拉开战斗队形,利用地形地貌交替掩护,不断地向山上守敌逼近。在距山顶百把米时,炮兵再次对山顶进行轰炸,约5分钟后炮火延伸,我们紧跟先遣侦察分队趁机向山顶冲击,迅速占领了嘉暮山。</h3> <h3> 但是,战斗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占领而结束,占领仅是战斗的开始。 </h3><h3> 我们冲上山的时候,守敌全部退缩到山顶的两个掩蔽部里负隅顽抗。掩蔽部一个靠东(面向我方)一个靠西(面向谅山),之间采用S形暗道连接,共有两个出口,东面出口与环山堑壕呈T字形连接,西面出口在两个山腿间的陡坡上,掩蔽部为土木分层结构,一层土一层木,约有2米厚,一般炮弹根本不起作用,难怪没有给炮兵的炮弹炸塌。我们沿堑壕逼近东面洞口处,我试着从离洞口十来米的堑壕里闪身而过,瞬间“哒哒哒哒”一梭子弹从洞内射出打在堑壕壁上,“好险”张排长怒吼着“把它炸掉”。我们班40火箭筒手彭明辉(湖南长沙),爬到离洞口十多米的土包上连续发射了两枚火箭弹,但除了两声巨响外,敌掩蔽部毫发无损。接着我们班的大个头老兵马灿展(汕头),抱着三十厘米见方的炸药包,小心翼翼地接近掩蔽部上方,迅速点燃导火索后将炸药包塞进洞口,轰得一声,一阵浓烟过后只见洞口仅被炸开一个小缺口。而后我们把随身带来的爆破筒、炸药包、炸药条全部用上,轮番爆破,但都无济于事。毕竟我们是步兵,所携带的爆破器材不论是数量还是能量都有限。面对敌我双方胶着的状态,邓副连长和张排长神情都很凝重,他们用电台向指挥部报告了这一战况,并请求工兵支援。指挥部命令我们守住阵地,围住敌人,等待工兵上来爆破消灭敌人。</h3><h3>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最紧张最焦虑最难熬的。 我们不知道工兵从哪里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来,更不知道下一秒这山上会发生什么情况。为了防止敌人逃跑,我们和侦察分队作了分工,侦察分队负责东面上方掩蔽部洞口,我们负责西面下方掩蔽部洞口,八班、九班分别在左右两侧山腿把守,一是防止山下敌人上来救援,二是防止掩蔽部内的敌人沿山腿逃跑。七班则配合侦察分队加强东面掩蔽部控制力量伺机投入战斗。分工完后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们爬到洞口上方久不久往洞内打上两枪或扔个手榴弹,领导的战略意图很明确,试图用这种方法守住洞口,等待工兵的到来。不久,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周边的枪炮声也渐渐稀少,为了节省弹药,我们也逐渐停止向洞内开枪扔手榴弹了。夜越来越深,天也越来越黑,黑得有点可怕。我和同乡战友黄华兴趴在东面洞口前方约30来米的一个土坡上,双手握枪,手指紧贴扳机,两眼死死盯着前方洞口,心里在滴咕“敌人不会就这么乖束手就擒吧,肯定会垂死挣扎,不然等到天亮工兵上来,他们就死定了”。果然不出所料,大约深夜2点多钟,山顶突然枪声大作,敌人从东面洞口拼命往外开枪扔手榴弹,我们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蒙了。我左边一个侦察分队的战士躲闪不及,被手榴弹击中大腿内侧动脉血管,热血直喷到我脸上 ,受伤的战士发出钻心的“啊、啊”惨叫声,“卫生员、卫生员”呼救声在高山上此起彼伏。一时间山上枪声、爆炸声、呻吟声和呼唤声乱成一团。“敌人开始突围了”我们集中火力拼命地压制洞口,我们班的机枪手雷刚(广西灵山)和伦汉强(广西灵山)一口气就干完两个弹匣200发子弹。混战中黄华兴背起一个满身是血的侦察分队受伤的战友,迅速转移到洞口侧面较为安全的斜坡上,但这斜坡太陡了,伤员已无法自已支撑身体,一放下就有滚下山去的可能,黄华兴试了几次都不行。他示意我把脚下的树枒拨了,这才刨出一个小坑让伤员躺下,此时随队卫生员(姓覃,贵州人,名字记不清了)也背着药箱赶过来了,卫生员用一把倒置反光杯蒙了几层纱布的电筒查找伤口,借着微弱的光线,我们看到伤员的额头中了弹片鲜血还在往外涌,右脚防刺鞋外侧裂开,倒数第一第二个脚趾头没了,也许是流血太多,受伤的战友一个劲的喊口渴,口渴。我不加思索,那时也不可能思索就把自已水壶的水倒给他喝,他喊一次我就倒一次。虽然天很黑看不清楚受伤战友痛苦的表情,但从他的呻吟声中,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经过十多分钟的激战,枪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山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但此时的平静,让人感到恐惧、窒息,因为不知道敌人又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反扑。我们又静静地趴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再次经受时间的煎熬和生死的考验。</h3> <h3> 凌晨4时许,山顶上雾水越来越重了,雾水中夹带着阵阵细雨,我慢慢地感觉到一阵阵凉意,山风吹来,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肚子也开始叽哩呱啦的响了起来,这时我才想起从出发前半夜喝了一口盅“壮行”鸡粥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顿时感觉又冷又饿,随手从挎包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却难以咽下,摸一摸水壶,水早已给伤员喝完了,只好用手扫一扫身边被雾水打湿的小草,把嘴唇湿润舒缓一下再咽一口。说起来难以相信,小时候只有在电影或小说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如今却活生生的发生在我们身上。听着周围稀落的枪炮声,望着远方星星点点、忽明忽暗的火光,刹时一股莫名想家的念头涌上心头:爸爸妈妈,你们是否知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的儿子正和战友们战斗在异国他乡,战斗才刚刚开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幸,希望你们不要太难过,我走后还有两个弟弟,有可能的话让他们接过……”想着想着,眼睛也开始不听使唤了。白天翻山越岭、摸爬滚打,体力早已透支,到现在又是一整夜没有闭过眼,真是疲倦到了极点,我哈欠连连,但又不敢合眼。</h3><h3> 正当我们都感到极度疲惫困乏的时候,指挥部派来的工兵终于上来了,但这时已是18日凌晨5点多了,天色已开始微微发亮。我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了,躺在我身边的竟是两名友军牺牲的战友,一个满身是血,五官扭曲,两手紧紧抓着草皮,身体呈大字形趴着,一个头部和上半身被伪装网裹住,嘴巴紧紧咬住伪装网的胶丝,身体呈弓字形蜷曲着,可见他们死前是何等的痛苦和挣扎。昨天还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今天却阴阳两隔,战争是多么的残酷无情啊。</h3><h3> 工兵开始爆破。“轰轰”几声两个掩蔽部终于被掀开,我们呐喊着“冲啊”“诺松空越(越语缴枪不杀)”冲到掩蔽部旁,但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傻眼了。打扫战场时除了见到一些带血的越军衣服被子和一些急救包纱布以及一箱箱写着中国制造的子弹和一包包写着中粮的大米外,并没有发现守敌。我循着堑壕走到西面洞口只看到敌人往山下滑行逃跑时压过的草痕和血迹,敌人不但突围了,而且连受伤的也带走了。原来狡猾的越军在深夜突围时,先是用火力把我们吸引到东面洞口,趁混乱之际,从西面洞口突围。其实我们也曾做了防备,并专门布置一挺机枪守在西面洞口,但西面洞口在两个山腿之间的大斜坡上,洞口上下都非常陡峭,正面毫无依托,只能在半山腿一侧把守,但距离洞口太远了,加上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很难发现洞口的动静,最终还是让敌人逃脱了。事后战友们谈论“为什么当时不把两个洞口用泥土堵死?为什么不给我们配催泪弹?为什么没有喷火器?为什么不派潜伏组到山下设伏?”……等等,但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了。当时我问了工兵:“为什么天亮才来到?”,工兵说“向导也不太熟悉路线带着我们爬山涉水,翻过几座大山后迷路了”。这给整个战斗带来的结果是,我们不仅没有彻底消灭敌人,反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望着死去的战友,心里很不是滋味。</h3><h3> 随着工兵爆破声的消失,攻打嘉暮山的战斗也算告一段落了。民兵抬着牺牲的战友,携扶着伤员下山了,侦察分队和工兵完成任务后也离开了嘉暮山开赴新的战场,我们随即在嘉暮山上构造工事,就地转入防御。这时天已大亮,周边的枪、炮声经过一夜的沉默后又开始热闹起来,向东可以看到我方境内一排排正在开炮的阵地,炮弹呼啸着从我们头上掠过飞向越军纵深阵地,往周边看几乎所有的山头都是我们的部队,那么多的人,“这就是我们的人海战术吧”我想“越军不被打死也会被吓死”。我们站在嘉暮山上向友邻部队战友挥手鼓劲打气,友邻部队的战友也向我们挥手致意。后来才知道,从油隘方向主攻的部队是从汕头过来的55军,他们23日攻下了同登,3月4日拿下了谅山。在大部队攻打同登、谅山时,我们按照前指的指示,一直坚守在嘉暮山上,侧翼掩护着大部队进攻,直到自卫还击战结束。</h3> <h3> 3月5日,中国发布撤军命令。3月12日,我们开始撤离嘉暮山。我们刚下到半山腰,就听到山顶上响起隆隆的爆炸声,不久炮弹像是追着我们打似的,在我们前后左右爆炸。我们忽而趴下,忽而撒腿就跑,在山路上狂奔,就像在与死神赛跑,幸好追赶我们的是单炮,要不然也许会见“马克思”去了。当天下午4时许,我们踏上国土终于回到了“阔别”了二十三天的祖国怀抱。</h3><h3> 从越南撤回来后,战友们激动不已,都很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在残酷的战争中逃过一劫。但我感到幸运的同时,更多的是凝重。一想起断了腿的连长和在嘉暮山上友军牺牲的战友,心里就感到难过。况且,我们是边防连队,还要继续驻守在边防线上,还要天天和敌人“打交道”,随时都还有可能 “光荣”的一天。</h3><h3> 战后,我去了团教导队和广西军区教导大队学习,开始了新的守边御敌、保卫边疆战斗。 </h3><h3> </h3> <h3> 二、 收复法卡山</h3><h3> 这是继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后,广西方向又一次较大规模的战斗。</h3><h3> 法卡山位于友谊关左翼,距我所在的油隘连队左侧约7公里,距越南谅山直线距离只有18公里。山上有26号界碑(现为1156号界碑),是中越边境骑线上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要点,谁控制它,谁就能控制对方数十公里的地区。1979年自卫还击战后,越军侵占了这座山,并不断对我边民进行骚扰,面对越军的挑衅,广西边防部队决定采取行动,收复法卡山。</h3><h3> 这次我是以炮兵身份参战的。1979年10月,我被派到广西军区教导大队参谋集训队学习,1980年6月回到边防七团,先是在干部股,后来到了作训股,收复法卡山战斗前一个月,也就是1981年4月,干部股韦股长找我谈话,让我回连队“锻炼”,说这是组织的安排。其实那时我心里很明白,是祖国再次需要我的时候到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回到了油隘连队炮排,也才有幸地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的第二场战斗。</h3><h3> 作为这次协同收复法卡山作战的炮兵分为两个大炮群和一个小炮群,我所在的120迫击炮排作为小炮群协同作战。我们排分两个班,每班两门迫击炮,我被安排在十一当班长,十二班长是马文祥(湖南汉寿),排长梁立权(广东海康),经过一个多月紧张的战前训练,1981年5月4日晚,我们趁夜色,分乘四辆卡车拉着炮弹和四门迫击炮向指定位置开进。不久我们在通往法卡山的一条山路旁停了下来,我们的阵地就在路边的一个小山坡下,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炮阵地,前面是一条小渠,两旁是稻田。我们刚把迫击炮推到指定位置,一场少有的暴雨突然袭来,刹时间阵地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雷声一个接着一个,一道电光过后劈啪一声,就好像从我们头上劈下来似的。我们冒着倾盆大雨肩扛炮弹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就象走在河里,由于闪电眨个不停,很难清路面,只好一只脚稳住身体后,另一只脚才敢往前迈。我虽然已经小心翼翼,但还是好几次滑倒,甚至有一次还连人带炮弹一起摔下路边的稻田里。那时候什么都不顾了,我和大家一样一心只想尽快把炮弹卸完。倾盘大雨不仅给我们搬运炮弹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而且给炮阵地构筑也带来了极为的不便。本来120迫击炮阵地的构筑十分简单,只要把一米见方的座钣坑挖出来就行了,但每次都因瓢泼大雨而中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情况也越来越紧急,如果在天亮之前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就会耽误战机。“不能再等了”我们拉起“四方雨衣”,边挖边铲,然后把座钣抬来反复试座,反复修整,挖好一个就用四方雨衣盖好一个。全排终于经受住狂风暴雨的考验,赶在天亮之前完成了所有射击准备。</h3><h3> 5月5日,早上五点多钟,前方观察所下达了射击命令。我们打击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越军的728高地,也就是我们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时攻打过的嘉暮山,事隔两年后,又同打一个高地,真是出奇的巧合。</h3><h3> “基准炮准备发射”排长开始下达口令。“哐”,第一发炮弹向嘉暮山飞去,但不知是雾大还是打偏的原因,前观看不到弹着点,稍作修正发射,还是没有反应,此时我看到排长左手握着电话筒在听前指指示,右手拿着笔在记录着什么,神情很是严肃,当时我们的心都快提到嗓门上了。“这肯定是雨水的影响”排长也想到了泥土湿度对迫击炮的准确度的影响,排长立即叫我们砍来杉木在座钣后方打了一排木桩,加强稳定性。接着再次修正发射。“好,命中目标”电话里隐约听到前观副营长黄火芳的声音。“两发急速射”前观继续下达射击命令,接着“3发、4发”轮番轰击。一时间整个炮阵地火光冲天,“哐哐”声震耳欲聋。前观不时传来击中目标的消息,但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看到自己发射炮弹命中目标时的那种快感。</h3><h3> 十多分钟后,我们加大装药开始炮火延伸,对嘉暮山两翼的越军炮阵地、指挥所、观察哨、公安屯进行轰击。</h3><h3> 不久,从法卡山方向传来的密集枪声,步兵开始进攻了。开战两个多小时后,我们时不时看到有运送伤员的汽车从法卡山方向下来,有的头缠纱布,有的吊着手臂,有的盖着白布,可见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非同一般。到晚上我们才从战报中得知,5月5日当天,主攻部队在炮兵协同下 ,不仅收复了法卡山主峰3号阵地,而且还拿下了法卡山主峰左则山腿上的4、5号高地。</h3><h3> 法卡山被我军收复后,越军多次组织反扑,从此双方开始了艰难的攻守转换拉锯战。</h3><h3> 5月10日,越军开始第一次反扑,向法卡山发射近千发炮弹后,以一个营的兵力,分三路向法卡山冲击。为支援步兵防御,前指观察所命令我们120迫击炮对越军实施火力打击,在步炮协同下,打退了越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守住了阵地。 </h3><h3> 为了更好的发挥我们迫击炮在山地作战的作用,5月12日,我们将火炮推进到边境村庄前面的一条山梁上。</h3><h3> 5月16日,越军开始第二次反扑,这是越军最大的一次反扑。越军出动约一个团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分多方向多梯队向法卡山防御部队发起冲击。战斗是在下半夜打响的,一阵急促的口令后,我们飞速进入阵地,一炮手快速瞄准,二炮手迅速装填炮弹,各炮手配合十分默契,毕竟我们已经过十多天的实战了,不仅对阵地环境非常熟悉,对火炮的操作也经十分熟练,从接到口令到发射,用时还不到两分钟。因为前方情况很危急,防御部队急需炮火支援,我们全排四门火炮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猛烈的火力支援步兵战斗,炮管几度打的通红。这是开战后最紧张的一次战斗,我不停地复述排长的口令,各炮手连续不断的装填炮弹,几次重装炮弹都被我发现了,不然的话火炮炸膛,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也就是在这次激烈的争夺战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马班长班的一门炮由拉发变成了击发,来自南雄的二炮手李集跃在协助一炮手瞄准的时候被瞬间从炮膛里冲出来的炮弹气浪打晕负了重伤。</h3><h3> 就在我们拼命的进行炮火拦击的同时,越军的炮火也不甘示弱,集中火力向法卡山主峰3号阵地和前沿4、5号阵地进行犁田式的轰炸。配合在法卡山上作战的机枪手彭新球战友被埋在了掩蔽部,幸好被战友掏了出来救了他一命。后来听我们连队配属在法卡山上作战的高射机枪班战友说,当天所有的堑壕和工事几乎都被炸平了,阵地上一片火海。这一天在我们炮阵地前后也都落下了不少越军打过来的炮弹。有一次我从瞄准镜里刚选好前方约四、五百米处一棵大树作为瞄准点,等二炮手装填炮弹装后,我再次确认时,竟然从瞄准镜里看到这棵大树被越军炮弹击中正在缓缓的倒下的一幕,我一看情况不妙,大喊一声卧倒!瞬间十多发炮弹从我们头上掠过,打到背后的山脚下村庄那边去了。越军在其炮火的掩护下,进攻也很凶猛,一拨倒下一拨上,接二连三地向4、5号阵地发起冲击,坚守在最前沿5号阵地的五连七班顽强抗击,直到全班覆没,而4号阵地上也打得只剩下一人,最后与冲上来的越军展开肉搏,直至滚下山沟。</h3><h3> 战至凌晨四点多钟,4、5号阵地先后失守了。越军占领4、5号阵地后,集中兵力疯狂向3号阵地地反扑。3号阵地是法卡山主峰,主峰失守,就意味着整座法卡山失守,战况十分危急。前指命令我们炮火转向失守的4、5号阵地和正在向3号阵地侧翼冲击的敌人。一时间,阵地上口令声此起彼伏,我一边复述着口令,一边带领全班沉着应战,与兄弟炮群一起对阵地上尚未站稳脚跟的越军实施狂轰滥炸,为后续部队的增援和反击赢得了机会。16日早上7点多钟,在炮群强大火力的再次掩护下,先行赶到3号阵地增援的六连连长梁天惠(战斗英雄,后法卡山守备营营长)抓住战机,趁机组织反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不仅保住了3号阵地,而且还一举夺回了失守的4、5号阵地。</h3><h3> 5月16日的战斗,从凌晨两点多打到天亮,是法卡山攻防战中最为艰苦、最为残酷的一场战斗。在短短的5个多小时里,越军向不到1.5公顷的法卡山倾泻了2500多发炮弹,我方炮群也以牙还牙向越军发射了3000多发炮弹。我现在这一天打了多少炮弹已记不清了,但记得收拢的炮弹箱足足装满了两卡车。这一天,我方消灭越军约200人,而我方也为此付出阵亡55人的沉重代价。油隘二连1980年1月入伍,配属在法卡山上作战的黄英能和邹达华战友,也在这一天战斗中壮烈牺牲。也是这一天团党委批准我火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h3><h3> 5月19日和6月7日,越军又先后进行过两次反扑,但在我们步炮协同打击下也都无功而返。到了7月,法卡山战事慢慢的沉寂下来,我们全排撤出阵地回到了油隘连队396高地。</h3><h3> 法卡山收复战结束后,边防七团召开庆功大会,我们炮排荣立集体三等功,我在连队领导的关怀下再次受到表彰,继火线入党后也荣立了三等功。</h3><h3> 1981年8月我又离开连队,来到了新组建的法卡山守备营报道组,从事新闻报道工作,直到1982年12月退伍。</h3><h3>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那段尘封而又刻骨铭心的历史,伴随我们走过了40年的风风雨雨,虽然岁月的沧桑洗掉了我们的青春年华和天真烂漫,但洗不掉我们心中的那份深深的战友情结,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怀念那段激情燃烧的战斗岁月,更怀念血洒疆场的战友,那段血色的历史必将伴随我们这些参战老兵从今生走向来世……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