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南疆岁月稠——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兵回忆录

雪里飘梅

　　今年，是纪念对越自卫反击战40周年。回眸历史，记忆犹新。我谨以此文缅怀40年前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曾经在一起并肩作战而光荣牺牲的战友们，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祖国领土主权完整，捍卫了国家的尊严，用青春和热血谱写在共和国的光辉史册上，也为我军光辉的历史上增添了灿烂的一页。我们这些幸存着的老战友们将永远铭记着他们，怀念他们，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出生在汨罗江畔的一个小山村，1979年1月，18岁的我正在广东省台山县服役。当时，越南当局疯狂地推行地区霸权主义，背信弃义，恩将仇报，驱赶我国大批华侨，骚扰我国边疆人民，扰乱我国边疆人民生产和生活秩序，多次频繁打死打伤我国边防战士及边民，对我国边境进行武装挑衅和入侵，无视我国政府的多次警告。于是，为了保卫祖国边疆人民生命与财产的安全，捍卫祖国领土主权完整，捍卫国家的尊严，我国决定，对越南予以惩罚和教训，发起了对越自卫反击战。

　　我们连队全体战友们，当知道可以为国而战时，都异常兴奋，纷纷要求参战，我和其他战士都第一时间递交了请战书。千日养兵，用兵一时，我能够百里挑一为国参战，我的内心非常的自豪。同时为了不让我家在平江的老母亲担忧，在给家里写的信中，怕老母亲挂念，未提及上战场的事，只说是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联系，请她不要挂念儿子，保重身体。同时，抱着不惜为国牺牲的决心，我们连队战友们都趴在行军床上写好了遗书，统一放进随身的背包里。当时营房里一片安静，只听到沙沙的写字声。角落里，有一个年龄最小的战友在写遗书时轻声哭泣，但是，在遗书写就并塞进背包后，他和大家一样，表情严肃刚毅，抱着为国捐躯的必胜意志。

　　战争打响之前，我们机枪排每人都携80余斤的装备，包括：步枪、子弹、防毒面具、手榴弹，及时到达参战指定位置。1979年2月17日凌晨5点30分，随着中央军委一声令下，在我国的南疆1300公里的边境线上，万炮齐鸣，炮弹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一场震惊世界的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了，我们义无反顾投入了这一场保家卫国的正义之战。

　　战场是惨烈和残忍的，也是极其艰苦的。越南实行全民皆兵，又经过数十年的战争锻炼，对中国的进攻也早有准备。一是修建了极其坚固的暗堡，炮击也无法摧毁；二是山高林密，再加上有大量的可利用自然山洞做屏障，布下了无数地雷作阻碍。同时，敌人是游击战术在暗处，我军是人海战术在明处。这给我们的战斗增添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在激烈的战场上，我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一次大部队挺进中，我军开路的坦克在前方探明无异常后，我与其他步兵紧随其后，正准备发起攻击时，越南向我方发射了多枚威力强大的反坦克导弹，我军搭载有重要领导的坦克被击毁，无人生还，我方因此伤亡惨重。上级领导及时调整作战方案，下达了摧毁敌军发射阵地的命令。在随后的战斗中，战友们个个义愤填膺，誓死复仇，最终将敌方导弹发射阵地摧毁，其发射人员也全部抓获。

　　我遭遇最惊险的一幕发生在3月5日，天下着小雨，早上5点左右，接上级命令，要求我部在三个小时内穿插到二十公里外高平省通往河内的一处305高地。前方侦察兵探路后，报告未发现异常，我们400余人的大部队马上翻山越岭，孤军深入敌方腹地。当时，我有强烈的预感，此处若遭遇敌人伏击，真是凶多吉少。正待提醒，敌人便从两侧及背后山林向我方猛烈射击，我部被敌军拦腰斩断，一时方寸大乱。在此紧张时刻，我就地卧倒，利用路旁的石头做掩护，敌人一梭梭子弹打过来，溅起的泥土撒向全身。在排长和班长指战员垫后统筹指挥下，我部及时将几名越南狙击手击毙，为部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同时我们调转火力，向越军驻扎的碉堡发起了猛烈的炮火，确认敌军无抵抗后方进入敌方阵地，发现敌军均已成为了一具具被烧成碳的尸体。后来我们总结时说到，要不是有排长和班长指战员的及时果断指挥，我们可能就已经在此次战役中光荣牺牲了！

　　我们虽然随时随地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可真正上了战场，才体会到什么叫战火连天：连绵不断的枪声，受伤战友撕心裂肺的声吟，以及指挥员号召复仇的呐喊，无一不令人动容。与我关系亲密的战友，曾共用一张床的战友，副机枪手，在一次战役上连中三枪，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便光荣牺牲，长眠在南疆的土地上。每每想起此事我就常常会掉下眼泪，时至今日，我每年都会到他的墓前问好，他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好战友，愿他和我逝去的所有战友们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战争的残忍不仅体现在战场上。当我在前线英勇杀敌的同时，我家乡的亲人一直在牵挂着我的安危。特别是我的老母亲，在断绝联系的日子里，我的老母亲每日以泪洗面，心急如焚，无法知道我的生死，只得每日四处求神拜佛，为儿子祈福，保佑儿子平安。在这一个月的战争期间，她几乎走遍了家乡每一个可以祭拜的寺庙，看过了每一个与战争有关的报纸，问过了所有可能和战事有关的消息。战事最为惨烈之时，每天都有战场的伤亡消息，当得知隔壁村的一名战友在战场上壮烈牺牲，寄来血衣的时候，老母亲终于崩溃，哭成泪人。

　　谁家的孩子不是爹娘辛辛苦苦生养大的呢？短短二十八天，无数年轻的士兵把宝贵的生命、灿烂的青春留在南疆红土地里，他们倒下的瞬间还牵挂着亲爹亲娘、牵挂着战斗任务、牵挂的部队，他们还来不及看看自己的军功章，来不及给心爱的姑娘写一封回信，他们用生命诠释了人生的豪迈，用热血诠释了保卫南疆的铮铮誓言。

　　对越自卫反击战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但我不能忘怀那如火如荼的峥嵘岁月，不能忘记在部队与战友们朝夕相处、苦乐与共的朝朝暮暮。我们曾把最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部队，献给了军营，献给了中华民族的国防事业。我们今生无悔，我以我是一名中国军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向保卫祖国而英勇牺牲的烈士们致敬！祝祖国繁荣昌盛！为祖国而献身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自卫反击战老兵钟湛根

退伍军人证明书

参军前夕的全家福

纪念对越自卫反击战纪念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