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2019年回去赶庙,乡亲们见了我就撺掇,忍不住上去玩了一把。</h3> <h3> 曾经的除夕</h3><h3> —曹兵生</h3><h3> 在我制作收藏的心灵美篇中,早年篇里,最甜最美的是“曾经的除夕”,那些带着醇香土味的渐渐消失的故乡除夕是那样美好,像一幅幅画卷贴在心底,无论身在哪方何地,时常在梦中时隐时现的翻阅欣赏,每到春节期间更是不由自主的让思绪穿越回那久远的年代,一次次复习回味那难忘的快乐时光。</h3><h3> 十几岁,赶上国家困难时期,糠菜半年粮,天天饥肚肠,就盼过年吃好的。过了腊月二十三就到了大饱口福解馋的时候了。蒸年糕、炸油鬼、煮肥肉、做豆腐……孩子们每天围着锅灶转,啃大骨、吃血糕、喝豆腐脑,这些放到今天,想想都无多大兴趣,但是在那时,却是放开限量,吃的滚肚圆的唯一机会。</h3><h3> 到了除夕,有的人家年根忙还在继续,有的已近尾声。过年的食品基本都做的差不多了,那时还不知冰箱为何物,每家都有一处不能住人的闲置旧屋,平时放满了瓮缸、农具等杂物,到了过年,冷屋子里就摆满了猪肉、豆腐、年糕、炸油鬼等等。墙上挂的,缸里装的,地下摆的,满满当当。</h3><h3> 除夕下午,守岁大年夜进入倒计时。父母在拾掇屋内、张罗晚饭,我与二哥就拿上扫帚把前后院每个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背阴处的积雪也铲除一净。</h3><h3> 我们搬来梯子,把屋檐下10瓦的灯泡换上40瓦的,要让整个院子亮亮堂堂过大年!我们村1958年就早早结束了千百年点煤油灯的历史,这是因为修建岗南水库,国家就给周围农村通了电。</h3><h3> 望一眼变得焕然一净的院落,母亲在大锅旁一边忙活一边夸奖我们。屋子里,二哥还在忙着给乡亲们书写对联,桌子上、炕上摆满了带着浓墨香味的对联。他喜欢写毛笔字,乡亲们就买了大红纸让他代劳,当时在村里也就是“山中无老虎”的水平。</h3><h3> 父亲在炉子上炖一小铁锅猪肉,是为除夕夜准备的,是自家杀的猪。父亲常说,一年也尝不到一星儿猪肉,不管猪大小,过年就得自己吃了,能杀百十斤也比赶集买的多!可不,庄稼人赶集买肉哪个不是掂掂量量。</h3><h3> 这时父亲正把铁锅端下来,笑意满满的夹了一块让我尝尝。一片五花肉看见就流口水!真叫我吃的意犹未尽。母亲看见了,假装生气的嘟囔:真不雅观! </h3><h3> 贴对联得用不少浆糊,待炉火空闲了,我就抢着去打浆糊,平日干点家务磨磨蹭蹭,除夕那天干啥都积极!由于所有灶具都占满了,就找来一把舀水铝瓢,倒上凉水,放上一、两把面,父亲不断指导我,我就用筷子搅呀搅,看看不稠不稀,就放到炉火上边烧边搅。</h3><h3> 打浆糊别的面不沾,非得白面。正在“三年自然灾害”,面粉就和黄金一样,一年也吃不上几次白面馍馍!真心痛这两把白面!等到浆糊熬好了,我忍不住还舔了两口。</h3><h3> 眼看黄昏了,我端上浆糊,催促二哥快点,他拿着写好的一摞对联,一付付甄别好,摆在院子里,先从正北房开始贴。</h3><h3> 二哥很认真,站在凳子上把门框上往年的旧纸硝一点点的清理干净,他说这样贴出来平整、好看,不容易鼓起。</h3><h3> 我就是个“小工”,给他打下手,用一把秃头笤帚沾上浆糊递给他,他上下反复刷均匀后,双手捏着对联上角贴上去,让我站远点目测是否周正,然后用一把干净笤帚从上到下“刷”的一声扫下来,再轻轻摁摁,就算贴好了。我们从北房、房柱子,再到南房、二门处土地堂,最后贴到临街大门。 </h3><h3> 一出大门,往大街两头望去,大街里五颜六色的彩挂在寒风中飘荡,村大队每年都安排人在除夕上午把彩挂安好、把路灯修好。彩挂就是在大街里隔十几米横拉一条绳子,上面挂几条用粗棉纸漂印的柔软耐用的彩色纸画,它的条条尾巴在寒风中日夜欢跳,给乡村春节增添了无尽的喜庆。</h3><h3> 对面巷口几个男孩子不断抛放小鞭炮,那是舍不得把一挂鞭一气放完,小心翼翼拆开后装在口袋里,手里拿着一柱点燃的香头,把小鞭点燃后或抛在空中或塞进墙缝,一声声炸响吓的女孩们不断惊叫,掩耳躲闪。</h3><h3> 邻居们好多也在贴对联,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不少人围过来对新对联评头品足。</h3><h3> 门口就是社火场地,年根忙结束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台鼓从西邻雪庆哥家抬了出来,他家一直保管着村里的大鼓。鼓声引来一些零散围观的人,敲鼓弄鑔的尽是二把刀和孩子们,咚咚锵咚咚锵的声音凌乱不堪。雪庆哥在大声嘟囔,“非得今儿格抬出来!一个个不会敲尽瞎嘣嘣!”</h3><h3> 每年的大年初一,到了半晌午,拜完年的乡亲们就围到台鼓四周,观看鼓手们的轮番上阵癫狂表演,爱好武术的忍不住上来比比划划,一直到正月十六烤了柏树火,咚锵声才算结束。</h3><h3> 对联贴完了,正好击鼓高手连考叔闻声来到。他拿起鼓槌,槌落声起,人们哗的围了过来,顿时节奏严谨、快慢均匀的鼓声、锣鑔声把人们的过年喜庆心情推向高潮。</h3><h3> 除夕夜渐渐来临,大街里路灯齐刷刷亮起。晚饭当口,鞭炮声此起彼伏,二哥在院子里放了几个缯头二踢脚震的窗户发颤。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平时舍不得用的灯泡都亮了,灶王爷、土地爷前面的油灯碗统统点亮,把大门二门上的对联映照的红艳艳的。</h3><h3> 除夕晚饭是最诱人的,切了猪杂,拌了凉菜,炉火上炖一小锅肉,大锅篦子上馏的是馍馍、年糕、油鬼,锅里是豆腐白菜粉条熬的大锅菜,还有蒸大米饭。大家吃得头上冒汗,我直嚷过年就是好!这时母亲会说,吃好吃赖现在多安稳,跑洋鬼子(日本鬼子)的年月,没过过一个安稳年,哪敢四平八稳的坐下吃饭!</h3><h3> 说话间,大哥全家吃了饭从西庄来了,穿上花衣服的两岁多的小侄女在炕上连唱带跳,甜甜小嘴见谁叫谁,她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父母欢喜的合不拢嘴。过一会儿母亲就指挥我们赶紧拾掇碗筷,欢度年夜的人们就要来了。</h3><h3> 桌子上摆了些黑乎乎的糖块和一毛六的“岗南烟”,一瓶开口的“石家庄大曲”酒,一把祖辈用的紫铜酒壶,猫眼大小的几个酒盅。凉菜是白菜帮条拌黄豆和凉拌猪杂,炉子上炖了一小锅肉,来走夜串年的人都是家族里和走的近的街邻。</h3><h3> 我们村比较大,从西庄到最东头有三里路,我家在村子的西部,平时很多人是难见着的,到了春节,一个家族的就是再远也要登门拜访,基本上是除夕夜男人串门,大年初一是女人串门,除了老弱病残,都得登门给长辈拜年、问候。这时候母亲盘腿坐在炕头上,望着满屋的家族里后生,问问这个,夸夸那个。父亲坐在圈椅上,这个主座只有他坐,父母辈分最大,没人敢于坐那里。</h3><h3> 自古有个习惯,爱喝酒的除夕夜得在棉兜里装一瓶酒,进屋先把酒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意思是大家共享。也有爱开玩笑的进屋常与父亲“逗嘴”,“叔叔,你摆的酒不沾,咱兜里有好酒!”,父亲特爱和晚辈逗乐,“好酒?你能喝得起好酒?你就不敢拿出来!”年轻人上前硬给掏出来,果然也是“石家庄大曲”!满屋人一阵大笑。喝!喝!喝两盅吧,二哥已经笑着把炖肉盛上了一碗。</h3><h3> 那时喝酒的人很少,喝大酒的就更少,青少年基本不近烟酒,都是老人夸的“好材料”,都是年长些的端起猫眼酒盅象征性的象喝药一样咂几口,然后站起来,声言还得串许多家,就匆忙告辞了。</h3><h3> 到了午夜时分,大批串门的渐渐走了,最后,就连最知己、最能掏心窝说话人说声“明儿格见!哦,明年见!”,也走了。村落里的鞭炮声已是稀稀拉拉,父亲到院子里、大门口转一圈,插好门,任凭院子里的灯泡奢侈通亮一宿,钻进被窝,叹一声:一年又过去了!</h3><h3> 2019年春节于石家庄</h3> <h3>老家村南有棵黑枣树,老人说是有二百年了。</h3> <h3>老家门口的鼓场给乡亲们带来无尽的欢乐。(击鼓者为连考叔,这是2003年春节)</h3> <h3>俺村农历三月过庙,有时回去热闹一番。</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