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摇曳在冬日里的往事(二)

先知

春节期间，陆陆续续地接到一些同学聚会的电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一些回忆。

一

苏北农村对教育极不重视，我九岁才开始读书，待到上初中时，才发现自己比别人大了许多。

我就读的初中，在僻远的乡镇，道路交通都十分不便，上初一时，晚自习回家，学校有一女生出了事，以后就再也没上过晚自习，所有的作业，我们都要回家完成。

从学校回家，有一条长长的土路，每逢落雨，会非常泥泞，十分难走。那个时候，白天的课一结束，我们就背着书包回家，照例是步行，路上也散落不少住户，这些住户往往家有恶狗，每次回家，总会听到没完没了的狗叫声。

春天，野芳竞发；夏天，瓜果遍地，口喝了，顺手摘一个，也不打紧的；而秋冬季节，分外难熬，那旷野无尽的风会打得人脸颊生疼，即便如此，也不想多添衣裳，仿佛那孤独的青春，必须要接受风雨洗礼似的，我有时会想，我现在的风湿病是不是和当年的任性有关。

初中三年，徒步两万里，那可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二

农村出身的孩子，多腼腆自卑，而我尤甚。

我平时不太爱讲话，又自幼眠浅多梦，神经衰弱，班上有一个人和我相似，于是两个孤独的人开始走到一起，相处得很好。

他叫周越，总是喜欢穿宽大的衣服，后来才得知他家境一般，都是捡拾哥哥的旧衣，黝黑的皮肤，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双眼虽然明亮，但眼袋偏大，显然睡眠和我一样不佳。

我们下课后总喜欢出现在操场，很多时候我们什么话都不讲，就安安静静地看看天空，落落寡欢。

班上有一个明媚的姑娘，我知道他喜欢。这个姑娘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还同桌过一段时间，我好像对她印象也很好，只是由于自身落寞的性子，对一切都冷眼旁观，别人并无知晓。

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走右侧的小路，她走左侧的小路，中间隔一畦窄窄的麦田，我们虽不曾多说话，也感觉内心很甜。

中考前几天，我在院子里看书，周越风风火火来找我，说想见一个人，问我知不知她住哪儿。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每次岔路口相别，我都默默地，偷偷地守望很久，她的家，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和周越到了鹃子家，听到院子里大声争吵，我们俩站在院门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个不要脸的，那两个男生是不是找你！”

“我恨你们！”鹃子哭着跑出来，我们跟在后面，什么话都没讲，像犯了错误的孩子。

“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

那天晚上，好像有月光，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分开的，没想到这一别是此去经年。

两年前周越住进了精神病院，我多方打听，鼓起勇气打算去看他。后来耽搁了，未能成行，再后来，打听到他现在蛰居乡村，精神是好一阵子坏一阵子，不怎么认识人的。

我没去看他，怕看到过去的自己，也曾悲伤抑郁过。

而鹃子，早嫁为人妇，后来，离了婚。那是我和初中一同学喝酒无意间听到的。

那晚我喝醉了。

三

林云，人长得眉清目秀，就是有些口吃。放学时，我们会一起回家，成绩，比我要好些，有点神经质，生气的时候既可怕又可爱。

张广最欢取笑林云，每次都会闹僵。而我很多时候要充当和事佬，我们就这样磕碰绊绊，把三年的初中生活走没了。

张广成绩好，去城里读了最好的高中，然后上大学，定居在上海，据说媳妇家很有钱。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我和林云就读同一所高中，但由于平时功课忙，鲜有联系，大学时天各一方，失去音信，他结婚时，找了我，我那时正忙着装修自己的婚房，实在不易走开，但我还是去了。

因为我知道，人生中有很多相见是必须要完成的，它是一种仪式。虽然，很多时候相见就是告别。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终于都弄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但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会某一天在某一街道偶遇，互道好久不见。

都说往事如风，那就任它随风吹落散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