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

农村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把2月14日，也就是今天，叫做“情人节”。

      读高二的时候到安徽亳州市的一个乡镇中学插班。这个乡镇中学的高中部只有两个班，理科班25个人，文课班不到20人，我插的是理科班。因为是插班，所以和其他同学不太熟悉，一切课外活动都是独自的。中午和晚饭后，我喜欢一个人到学校小河边一棵大杨树下背书，也经常在那里感叹自己命苦流落到这么一个破落的乡镇中学。有一天我吃过晚饭又去那个树下，远远看见树下已经有个人了，这个人看似是隔壁文科班的李天桃女生。我正心烦呢，再加上看到有人占了我的位置，我这无名的鬼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正想与她理论，一想，算了，好男不给女斗，况且刚来这学校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惹着硬茬下不了台也不好看，回去罢。刚转身，听到她发话：“新来的，你怎么又回去了？”我一听叫我新来的，刚刚想要熄灭的火一下子又复燃了，心里骂这个死女生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还文科班的呢！我头也不回直接回班上了。第二天我又去那地方，这次我来的早。我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翻开书本，远远地看到李天桃也拿着书走过来了。我站起来就要走，她在我背后发了话来，“新来的，没人吃你，你走什么？”我听这话，也是啊，我一男生还怕你一女生不成！从此，我认识了她，她也认识了我。从认识她以后，觉得这个除了长得漂亮还是漂亮的李天桃，心思太重，时常说些让人猜不透的话。慢慢的，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但她还是叫我新来的。时间就像头野驴，跑起来就停不了。不久就要放寒假了。有一天，她问我假期后还来不来这个学校读书，我说可能会来吧。她说，“你要是还来这个学校，如果见不到我的话，就去学校东边二里处一个叫竹结园的村里找我”。听她这话里有话，我认为她可能过年以后不上学了，也没有多问。不几日，学校放寒假，我们各自回家过年。

      正月初八开学，我又来到了这个学校。开学第一天刚到班里就听到有同学在议论李天桃。我一听不对劲，心想李天桃肯定出什么事了。问之，说，李天桃在大年三十晚上喝农药自杀了！文科班的同学都去她家看她了，我们理科班的女同学也组织起来一起去她们家看她，而男生没有一个人去，我这个刚来半个学期的男生更找不到理由光明正大地去看她了。那几天，实在上没心思上课，天天回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更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直到2月14日情人节这天，多数同学开始讨论情人节怎么过了，好像把李天桃的死忘得个干净。我觉得这一天应该做些什么，我立即想起了她说过如果在学校找不到她，就去竹结园她家。于是，我骑着自行车找到了那个村子。这个村子没有树，全是竹子，很特别的一个村，所以叫竹结园。我找到了她的母亲，我一说是李天桃的同学，她母亲便放声大哭，边哭边说：“我那可怜的天桃女儿啊，都是她爸逼死的啊，我们对不起女儿啊。”我问李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么一个好女孩，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为什么她会选择自杀呢？李婶擦了一把泪，说：“天桃小时候，家里给她订了一门婚事，这人大了，她就不愿意了，让家里人给她退掉，我们没有答应。这过年的时候吧，男方家里逼着结婚，她要上学，这一来二去的就吵闹个不停。年前腊月二十六，男方家里送来了娶亲的礼品，她不让我们接，她爸非要接，而且还答应了男方。大年三十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发现她喝药了，还没有来得及送她到医院就不行了。”李婶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我立即答应到：是！是！是！“天桃临走前说，如果有一个新来的学生到村子里找她，一定带他到她的坟前” 李婶说完又哭了一阵子。我问李婶，天桃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李婶说，“还有一些书，没有其他的了”。其实，我想问问李天桃走前有没有留封信之类的。“李婶，你把天桃的那些书都给她烧了吧，留在家里您看了又难受，麻烦李婶告诉我，天桃的坟在哪里”。李婶说：“走吧，我带你去”。一路上不知道该给李婶说些什么，劝她不要难过吧，又想不出来那些话怎么说；骂她几句吧，也好像张不开口。我几次都想给阿姨说，我和天桃一样，从小也订了婚，我也想退，但家里反对，我也想到自杀过，我之所以跑到这个学校读书，就是因为家里逼我结婚。穿过一片竹林，远远看到那片有几棵倒下的竹林里有一个孤零零的新坟，不用说，那就是李天桃的了。看看这周围的环境，竹高青翠，寂静无声，还算是个好去处。李婶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说，这块地是自家的宅基地，十年前都栽上了竹子。天桃最喜欢来这里玩了，也经常一个人在这里背书。所以，就把这块地给她了。到了坟前，李婶说了声：“天桃啊，新来的同学来看你来了。”话没说完，就大哭不止。我先把一些纸钱点着了，又把她的书，她的作业，一本一本地放在火上，等燃着了再放在地上，心里默默地想着她过去的点点滴滴，看着那发蓝的纸火，好像是把自己的心与一个美丽的女生的梦想一起烧掉了，一同烧掉的还有父母的固执和农村落后的思想。

      突然想起中国传统“情人节”里的歌谣：七夕夜，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容好。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年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