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不走的“涂鸦”

国杰

<h3>一条闻名遐迩的千年老街,在已亥年春节之后就要消失。</h3><h3>她叫西大街,位于漢阳钟家村,比漢口漢正街的历史早得多。</h3><h3>春秋时已是集市,也许民间那位樵夫音乐家钟子期就常常在此落担售柴。</h3><h3>唐代那位不恋皇位却逆反生母武则天的李旦,曾在此建皇城。</h3><h3>城东为显正街,城西是西大街,仿佛微缩的东西長安街。</h3><h3>可以想象那时的繁华。</h3> <h3>星转斗移,岁月轮回,西大街的景向沿袭下来,商号店铺如雲、车水马龙不绝,老武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成了汉阳的别称,朋友寒喧问去哪,不说汉阳而直说西大街。。</h3> <h3>2011年,旧城改造,西大街成为归元片拆迁段,一条完整的街道拆了南边的半条街,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白生生的围墙。</h3><h3>朝夕相见的店铺街坊一夜消散。</h3><h3>失落、惆怅和怀旧之情在留下的半边街的人们心中似迷雾弥漫。</h3> <h3>一天,白墙上出现了几幅画,画上,熟悉的商号店铺又出现了,行人车辆复苏,啊,这下可吸引了众街坊,西大街的沉寂像江水拍岸般被激活。</h3> <h3>很快,街坊们响亮地唤起作画人的大名:易小阳!</h3> <h3>易小阳是电视大学的老师,土生土长的西大街人,自小耳濡目染这条古街的风情,哪家店铺商号,谁家老人孩子,他都如数家珍</h3><h3>为排除心间的压抑,他让心爱的画筆来发声。</h3> <h3>好评如潮,他一发不可收拾。</h3><h3>画筆一动就没停,八年来,几百幅作品复原着西大街的昨天,200米长的围墙成了一道画廊,老街坊惊喜地回来观光,四方来客前来赏画。</h3> <h3>西大街曾是手艺人的天下。<br></h3><h3>木匠、蔑匠、铁匠、皮匠、瓦匠,修筆匠、钟錶匠,匠匠不缺。</h3><h3>做纸伞、弹棉花、绷棕床、制铳槍、修拉练、火补胶鞋,打箍修桶、照像画人、扯炉补锅,应有尽有。</h3><h3>出了大名的是25号的曾家铜匠,他制作的微型黄鹤楼得了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奖。</h3><h3>曾师傅已徑过世了。</h3><h3>他的绝活有人传承吗?</h3><h3>联生百货、白鹤茶楼、回民餐厅、煨汤馆子,都有好口碑。</h3><h3>老字号祁万顺早搬了家,接替它的仙桃园也卸了招牌。</h3><h3>还有厚善堂、文妙观、道场、教堂、当舖</h3><h3>……</h3><h3>敲糯米糖、揑面人、转糖画,年节最盛。</h3><h3>剃头担子早无影无踪。</h3><h3>打莲花落的没有了。</h3><h3>好想听入夜时分一一</h3><h3>水饺摊的竹筒綁绑响,</h3><h3>蒸甜糕的梆子响嘡嘡。</h3><h3>锅贴铺的铲子敲锅的节奏锵锵锵。<br></h3><h3>协成楚戏班还在唱吗?好想看一次《葛麻》。</h3><h3><br></h3><h3><br></h3><h3><br></h3> <h3>人物画往往写着真名或小名,</h3><h3>街坊们常站在像前品头论足,横挑鼻子竖挑眼,欢声笑语,绽开了半边街。</h3> <h3>易小阳从54岁那年画起,8年来,这面墙成了他的一片艺术园地,业余时间在这里辛勤耕耘,如今,已退休的他在大年初六还笔耕不辍,边画边与热心的观众聊天。</h3> <h3>武汉三镇的早点全国闻名,西大街百味荟萃。<br></h3><h3>油条、面窝、锅盔、剁馍、煎饼、煮蛋、蛋酒、水饺、米粑、糍粑、发糕、汤包、汤元、豆浆、豆皮、豆腐脑。</h3><h3>最具地方风味的是魚糊粉、扯滋粑、臭豆腐、炸藕元、苕面窝和热干面。</h3><h3>臭豆腐醺馋了美女的嘴,</h3><h3>扯糍耙黏住了恋人的心。</h3><h3>这说有点夸张,但不算过份。</h3><h3><br></h3><h3>有次来西大街过早吃热干面,一大个子儿子伢进门就拖着嗓子叫:嗯,芝麻酱兑了香水,香上加香!<br></h3><h3>一串铃儿般的笑。</h3><h3>两位时尚姑娘伢正在向碗里加辣椒,都是二三勺,一个歉少,回头又加一勺,另一个怕输了似地转身再加二勺。</h3><h3>也不管有人指马说鹿,相视一笑,并肩而去。</h3><h3>她们边走边操筷子,边调边吃边聊,一碗面从东头吃到西口。</h3><h3>那股香味也散了一条街。</h3><h3><br></h3> <h3>汉水長江的滋润,西大街的姑娘水淋淋的,回头率相当高,与你擦肩而过的美女还在么?</h3><h3>也许这里可以寻觅她的芳影。</h3> <h3>有人说这是涂鸦。</h3><h3>大众喜欢啊!</h3><h3>我是美术舘的常客,展出的是精装细裱的名家作品,常常是门可罗雀。</h3><h3>是大众的审美情趣不高雅?</h3><h3>还是画家们的作品没有走向基层?</h3> <h3>有一段问佛的对话耐人寻味一一</h3><h3>问:人为何而活?</h3><h3>佛:寻根。</h3><h3>何为根?</h3><h3>佛未答。</h3><h3>我冒味深究:是历史,是人文。</h3><h3>汉口某租界地拆迁后人去楼空,一位老人在废墟前连日扶杖独坐,伴他的是一只小狗。<br></h3><h3>仅寥廖数语,就道出他胸中翻涌着历史风云、国运兴衰、城市沉浮……</h3><h3>汉阳在近代史上有着重要地位,仅列几位风云人物和籍地名人:</h3><h3>湖广总督洋务先驱张之洞在汉阳兴办了举国第一铁厂,造出了名噪一时的“汉阳造”。</h3><h3>地皮大王刘歆生,与极尽繁华的江汉路齐名。</h3><h3>武昌起义民軍总司令黄兴,在归元寺设临时指挥部,最后撤退武昌,西大街是必經之路。</h3><h3>“ 字夾风雷,声成金石”的青年革命家肖楚女,牺牲时仅36岁。<br></h3><h3>红軍高级将领,红四军方面軍总政委陈昌浩。<br></h3><h3>被誉为中国保尔柯察金的吳运鐸。</h3><h3>一曲《击鼓骂曹》享誉三镇的汉剧名家吳天保。</h3><h3>当今风流,西大街人熟悉的以志愿者组成的鹦鹉洲長江救援队,就是无人不佩服的模范集体。</h3><h3>丰厚的人文资源,易小阳老师自然稔熟于心,创作之泉,取之不绝。</h3><h3>一条老街,一面“涂鸦”墙,一个街头画家,竟然受到中央媒体的青睐,央视播放了。</h3><h3>全国乃至世界都知道了西大街。</h3><h3>西大街沸腾了。</h3><h3>人们奔走相告,峰涌而至。</h3><h3>街坊们说:易老师成名人了!</h3><h3><br></h3><h3><br></h3> <h3>高楼大厦让城市日新月异。<br></h3><h3>一片片老宅又化作废墟。</h3><h3>老窝,是一种温暖。</h3><h3>拆迁,是一种无奈。</h3><h3>怀旧,是一种忧思。</h3><h3>城之根需要人文精神滋润。</h3><h3>城之躯应有人文底蕴支撑。</h3><h3>布鲁塞尔市中心大街墙头塑造的小于连,一泡尿拯救了一座城,成为永久的传奇。<br></h3><h3>易小阳倾洒的颜料复活了一条古街,成为三镇频传的佳话,也将成为史话。</h3><h3>李旦的皇城已荡然无存,</h3><h3>西大街的另一半也将消失。</h3><h3>易小阳画墙仍然立在民众心间。</h3><h3>这画墙能保留下来吗,那怕只有二十米,重展易小阳的几幅代表作,若干年后再为作者立一尊塑像。</h3><h3>有涂雅之城的巴西布宜诺斯艾利斯,吸引了世界涂鸦大师们画筆。</h3><h3>我倒是希望汉阳森林般崛起楼房新区多出现几道涂鸦墙面,那一定是最吸人目光的文化景观。</h3><h3>易小阳老师迁居何处?<br></h3><h3>他还会来“涂鸦”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