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 ――我在“对越自卫还击战”

往事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四十周年</b></font></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序言</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我在“对越自卫还击战”</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战前准备</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奉命出征</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首战复和</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穿插、围歼高平</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奔袭广渊、坡伍御敌</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六、弄伦清剿、守护交通线</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七、会攻重庆、激战班萨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八、胜利撤军、凯旋回国</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结束语</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附:484团牺牲烈士名录</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text-align: center;">詹跃进</h3></font></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序言</b></h1><p style="text-align: left;"> (2019年)时间的脚步又一次走进难以忘怀的二月,与大多数退伍军人有一点不同的是,除了八一建军节,我不会忘记每年的2月17号和3月16号。因为1979年的这两天,是对越自卫还击战开战日和我们胜利凯旋日。作为参战军人之一的我,在越南战场度过的二十六个日夜,是我生命年轮中最难忘的岁月,它将影响我终生。</h3><p style="text-align: left;"> 当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之中,可是谁又想到2月17这一个普通的日子,大多数国人已经忘记,官方媒体已不再提起,但每到这个时刻都依然牵动参战老兵的心,融进老兵的情感。</h3><p style="text-align: left;"> 当年的我,在陆军第五十四军一六二师,四八四团一炮连。岁月悠悠,光阴荏苒。四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当年龙腾虎跃的青春弱冠,如今已是苍颜皓首,两鬓已斑的花甲。尽管如此,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拼搏过,我们奋斗过,我们奉献过!我们曾经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部队,奉献过了军营,奉献给了中华民族的国防事业!我们无愧于养育我们的人民,无愧于我们伟大的祖国!虽然已过四十年,回首往事,我们怎能忘记那如火如荼的峥嵘岁月。</h3><p style="text-align: left;"> 为了惩罚袭扰我国西南边境,妄图吞并东南亚,<span style="text-align: right;">妄</span><span style="text-align: right;">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越南。</span>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从广西、云南边境1300公里的边防线上同时展开,对越自卫还击;达到预期目的后,于三月十六全部撤回我国境内。同时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无数中华儿女,为了国家的领土完整,和边境的安宁,把生命定格在了弱冠之年;他们牺牲了个人的一切;离开了亲人、离开了战友,将热血洒在了南疆边垂。他们走了,走在了改革开放的前夜。我们作为这场战争的亲历者和幸存者,要让世世代代的中国人,不能忘记这段历史;记住这段血与火的战斗岁月、记住为国捐躯的烈士们和功臣勇士们。这场战争,给我国改革开放,创造了几十年安宁的国际环境;才有今天伟大的发展宏图和如此强大的综合国力。记住,共和国的旗帜上也有我们血染的风采!</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我在对越自卫还击战</b></h1><h3>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至三月十六日,我</h3><h3>陆军五十四军一六二师四八四团,参加了举世闻名的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于二月十九日进入越南境内,行进间加入战斗。历时二十六个血与火的日夜;攻占复和、穿插高平会攻克马诺、奔袭广渊、清剿残敌、会攻重庆;五战五捷。和兄弟部队一道,为人民军队赢得了“新一代最可爱的人”的荣誉;为祖国改革开放赢得了几十年的和平与安宁;为富民强国垫定了坚实的基石。</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一、战前准备</b></h1><h3> 越南在苏联的支持下,忘恩负义与中国交</h3><h3>恶。至七九年二月驱赶华侨达二十多万人,入侵我国领土,打死打伤我国军民。一九七八年底入侵柬埔寨,这是赤裸裸的霸权主义。单方面改变边境现状,给我国边境造成严重威胁。</h3> <h3>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七日,中央军委召开会</h3><h3>议,决策发起惩越作战。十二月八日,中央军委下达对越自卫反击的战略展开命令。广州军区、昆明军区,战区各部队开始紧急向中越边境地区集结。由于越南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向柬埔寨发动了全面入侵,中央军委又决定调三个军参加边境作战,加大对越南的惩罚力度。</h3><h3>一九七九年一月二日,第五十四军接到了</h3><h3>武汉军区下达的向中越边境机动,执行作战任务的预先号令。全军随之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分散在各地执行生产、施工任务的各部队,奉命紧急收拢。</h3><h3> 根据中央军委的作战设想,准备将我五十</h3><h3>四军、五十军集结到云南中老边境地区,横穿老挝,迂回越西北,攻克奠边府,拦腰截断越南,南北夹击越北地区之敌,威逼河内。七九年一月十日,军长韩怀智带领第五十四军团以上干部,和军、师机关有关人员飞赴昆明,接受任务和勘察边境;正准备进行情况汇聚整理,研究作战方案时,接总参电令,要求第五十四军边境勘察团,速赴广西中越边境实地勘察。由于国际形势发生变化,因而取消了迂回越西北的作战计划;决定将第五十四军转为战略预备队,相机投入到广西。</h3><h3> 一月二日,同时师主管领导向全师发出命</h3><h3>令:1.部队立停止探亲,在外的部队和分散人员立即归建,车辆及各种战备器材立即维修保养,仓库保管的战备器材下发到连队;做好一切保密工作,部队生活适当改善。2.搞好战备思想教育,调动老兵、抓好新兵教育,做好防奸保密工作;建立起党、团支部、军人委员会。3.物资携带:主副食品,连队三日量,弹药下发至连队;日用品储备1――2月量。4.立足走,准备打。加强思想领导,保证部队稳定,齐装满员,杜绝各种事故发生;巩固部队,坚决服从命令,不怕苦,不讲价钱,不讲条件,战斗积极性要高,立即能出动。</h3><h3> 四八四团团长刘臣陶及相关领导指示:作</h3><h3>出战备预案,做好思想教育工作,召回在外的干部战士,落实留守工作;做好迎接北京、新乡施工部队归营工作,机关干部坚守岗位,做好保密工作;搞好物资储备,各连清领武器弹药,连队携带三日量主副食品,日用品一月量,做到一声令下,立即出动。这就是战争动员令的第一天。</h3><h3> 这一天,我指挥班在水冶四八六团驻地,</h3><h3>参加师主办的各炮兵单位,侦察、指挥集训。下午接到师命令,立即结束训练,返回各自单位进入战备状态。我们指挥班一月三日从水冶回到汤阴连队驻地。我连在新乡军部施工,到五日回营,进入战前准备工作。六日连队干部分别到团、营开会,接受命令和指示。当天晚上连队召开了班长以上的连干部及骨干会议;从实战出发,做好思想教育工作;有针对性的进行战前强化训练。每天早上出操,由平时的列队跑操场,改为武装奔袭和爬山越野;白天省去了队列训练,班排各炮手训练快速架炮用炮的基本动作,老兵带新兵熟练掌握各炮手操作技能;驭手班根据实战要求,设置障碍,模拟战场环境进行强化训练,使之战马临战不惊。我们班在营区外有针对性进行强化训练;观察兵快速架设器材、快速锁定目标,做到在任何环境下,目标、数据准确无误;掌握在特殊环境下进行目测距离和方位的技能。电话兵训练收放线,快速接线,爬杆高架和挖槽地埋,各种复杂环境下的快速架线技能;连长经常亲临我班指导训练,以达到实战要求。晚上连队点名和班务会,都是宣讲国际、国内形势和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以及总结白天训练情况,心得体会;刚吹完息灯号,又来个紧急集合,有时一晚上要搞几次;全连干部战士个个神经都很紧张,有的战士睡觉干脆不脱衣服。</h3><h3> 一月八日,接上级命令,抓紧时间做好准</h3><h3>备,待命行动。各连调配补充缺编干部和其他战斗人员。当时我连副连长一职空缺,由步兵连调来白志平同志任我连副连长。干部、战士一律不转业不复员,加强临战训练。我连确定参战人数一百二十四人,留守人员为:副指导员张其光和战士僱玉喜。</h3><h3> 一月十二日,为了随时准备机动赴南疆,</h3><h3>团里制定了两套机动方案;即乘火车机动和汽车机动,这天团后勤调来两台汽车供我连登车演练;又模拟火车登车演练。也就是从这天起连队炊事班每天杀两头猪,给我们改善生活,生活过得很好。当年的生活是非常艰苦的,天天的二米饭和包谷掺面粉的馒头,确实难以下咽;由其是我们这些南方兵,饮食很难习惯。大部分的猪肉腌制,准备带往前线作食物储备。</h3><h3> 从一月十三日起,部队进入实弹射击训练</h3><h3>。作重抓战前思想、政治教育;人人都写“请战书”“决心书”(写遗书的也不在少数)。团组织各连依次在团礼堂观看相关国外战争片;我只记得美国影片《巴顿将军》,时长达三小时,看到真实战争场面,令人振撼。紧张的强化训练,一直延续到春节都没有间歇,也没有休息;整个军营弥漫着一种随时准备开赴前线,投入战场的紧张气氛。每个人的心情是复杂的,表情各异。人人都明白,上战场就会有牺牲。在训练的间歇,有的班在一起,或找自己各自的老乡,谈的话题最多的是:万一自己牺牲了,托付自己的后事;希望有人能去看一下自己的家人。</h3><h3>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临战前的特殊氛围</h3><h3>中,过这个春节,思绪万千。尤其是我们这些七八年和七九年入伍的新兵来说,来到部队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过的第一个春节,更加思念家乡和亲人。除夕,这天下午部队放了半天假,连队食堂加餐;各班到连队食堂领面粉和肉馅,以班为单位包饺子。我也利用这放假的时间给家里写了封信。给家人报个平安,祝福家人节日愉快。将节余下来的二十元钱,随信夹带寄回了家。(该上战场了,心想,这二十块钱自己不知能否用得上。家里十分困难,寄回家还能派上用场)大年初一(元月二十八),营区外的人们,到处张灯结彩,炮竹声此起彼伏;浓烈的节日气氛,在军营外萦绕。可是军营内的我们,还是照常紧张而忙碌的训练中。我们就这样过完了来到部队的第一个春节。</h3><h3> 过完春节后,大家都预感大战在即,做好战前各项准备工作,还增加了一项新的训练内容,即战场上的越语和俄语喊话。</h3> <h3>  整个部队箭在弦上,临战气氛愈来愈浓。清点个人物品,下发个人装备和日用品;将个人不能带走的物品打包入库,同时每一个人都写了寄件地址和收件人姓名,是为了牺牲后这些私人物品好寄回家中,还有部分人放有遗书;当初每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都在想些什么……?清理好行装,每天早晨起来都打好背包,随时准备出发。</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二、奉命出征</b></h1><h3>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二日,我一六二师接到向前线(广西方向)机动的命令;全师分别从安阳、水冶、汤阴乘火车开进。我四八四团于十三日分乘三列火车,我一营乘第二列。晚上我们在连队驻地(汤阴),吃完临战前的最后一顿晚餐,整装待发;带上武器装备和个人用品及干粮,于晚上九点多,来到汤阴火车站铁路线旁,等候登车。二月份的豫北平原,气温很低,寒风刺骨;我们穿着大衣站在铁路旁,冻得嗦嗦发抖。晚上十一点,火车来到车站,我们紧张而有序的装车、登车。零点,火车徐徐使出汤阴,向南方奔驰而去。</h3><h3> 火车一直南下,沿京广线经郑州、武汉、</h3><h3>长沙,到达衡阳后沿湘桂线经桂林、柳州、南宁,于二月十七日早上九点到达宁明车站。这时我们从收音机里听到,新华社发表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新闻报道,“对越自卫还击战”在广西、云南中越边境全面打响。早上六点半钟,我军万炮齐鸣,炮击越方阵地。我们在宁明火车站下车时,都能清晰的听到前线传来的隆隆炮声。</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下火车后,我们又乘汽车来到凭祥市与宁</h3><p style="text-align: left;">明县交界处,靠近铁路线旁边的一个农场集结待命。一路上,干部战士个个精神饱满,情绪高昂。为了让战士们更好地理解自卫还击战的意义;乘车途中,指导员梅学彩组织大家学习,军委命令和报纸电台有关资料,越南在中越边境所犯下的罪恶行径;使大家提高了认识,进一步明确了这次作战的重要意义。连长陈自达,为了使战士们在战斗中更好地消灭敌人,对越军进行政治宣传工作,瓦解敌军;组织大家学习越语。付指导员杜克勤,为了保障乘车安全,行进中不出安全事故,亲自和驭手班的同志一起值班站岗。总之,干部战士严于律已,团结一心,行车一千多公里,全连没有出现任何事故,齐装满员的到达前线待命集结<span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h3><p style="text-align: left;">地。</h3><p style="text-align: right;">二月十八日,团领导在待命集结地作了战</h3><p style="text-align: left;">前动员报告;讲了战场上的注意事项,和战场纪律,激发了干部、战士的战斗热情。部队重新清点战备物资,发放武器弹药,及防刺鞋、防毒面具、战场自救急救包等装备。连队安排理发员,给每一个同志理光头;当时有部分同志很有抵触情绪。我当时也很不情愿理光头,心想,理个光头多难看。这辈子从记事起就没理过光头。或许第一次理光头,也许是最后一次理光头了吧!多少有些伤感。在这种情况下,连的干部带头先理,并说明理光头的必要性,是为了在战场上负伤便于包扎伤口;就这样全连干部战士依次都理了光头。这也是我们装备上的缺陷,没有配发钢盔。下午连队安排各班排到山上采摘枝条扎防空帽。我们在铁路旁边,看到一列列从前线始来的列车,车内装载着烈士的遗体和大部分伤员。我们上了战场,也有人会这样被拉回国来,顿时惊悚,有种后怕感;对战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当时在场的同志可能也有我同样的感触。转念一想,上了战场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h3><p style="text-align: right;">二月十九日,接军区命令,我一六二师立</h3><p style="text-align: left;">即开赴越南战场。五十四军作为战略预备队,随时向高平、凉山两个方向出击作战。由于高平方向战事紧急,南集团四十二军一二五师攻击越南复和地区进展迟缓,后劲乏力;已影响战役全局。军区前指不得不改变决心,于十九日凌晨命令一六二师,迅速转向水口关方向,出境投入战斗;接替一二五师复和方向的进攻。</h3><p style="text-align: right;">我连接受命令后,立即整理行装,打好背</h3><p style="text-align: left;">包和部分战备物资,存放于集结地,并安排一名战士(霍新全)留守看管。全体官兵只带武器、弹药和干粮,轻装赴战场。整理好行装,在路边静候运输车辆。十时三十分我们乘上了开赴战场的汽车。汽车在崎岖蜿蜒的道路上开进,下午三点经水口关跨出国门,进入到炮声隆隆,血腥与硝烟弥漫的战场。</h3> <h3>二月十二――十三日,一六二师在驻地安阳,汤阴、水冶等地登车,向广西前线开进。</h3> <h3>二月十二――十三日,一六二师在驻地安阳,汤阴、水冶等地登车,向广西前线开进。</h3> <h3>二月十二――十三日,一六二师在驻地安阳,汤阴、水冶等地登车,向广西前线开进。</h3> <h3>我部在抵达广西宁明后,在待命集结地,作战前动员</h3> <h3>我部在抵达广西宁明后,在待命集结地,作战前动员</h3> <h3>七九年二月十九日上午,在广西中越边境,待命集结地,静候开赴越南战场的运输车辆;此时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是沉甸甸的,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嬉戏;都静静等待进入战场的那一刻。又都在思量着――此一去前程多艰险;此一去何时能回还?都纷纷惦念着远方的家园和亲人……</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首战复和</b></h1> <h3><br></h3><h3> 广西龙州县水口关当面的中越边境,是沿巴望河由北向南走向。平江自西向东从高平经复和流至水口关南侧与巴望河相汇合,然后向东南流入广西左江。复和县城就位于水口关以西约12公里,有一条3号公路连接广渊、复和,再经巴望河上的中越边境与水口关相通。从复和县城有公路向西南行,经靠松山可通东溪,长约19公里。水口关与复和交界的地区是亚热带丛林岩溶山地,石山较多,山势陡峭且多岩洞。有土山,山上树木、杂草丛生。平江与3号公路平行,宽30-50米,水深4-5米。与巴望河汇合处附近有一片河谷平地,地势平坦,便于机械化部队行动。河谷中间有独石山,可构成火力支撑点。村庄较多,路边有大片的甘蔗林,也是比较好的隐蔽阵地。巴望河纵切中越边境,河宽30-50米,水深3-5米,流速07米/秒,两岸较为陡峭,地段难以攀登。巴望河有一座水口大桥连接水口关,长54米,宽3.83米,高12.4米,混凝土桥墩,钢梁桥架,木板桥面,是周边进出越南的唯一通道。</h3><h3></h3><h3> 越军将复和东南地区作为重点防御方向,在3号公路沿线地区配置了高平省队567部、复和县独立营、特工队、大弄公安营和几百名武装民军把守。其中大弄、巴脱、哥新地区各有1个营,坡街、谷芳、班盖、哥勘地区各有1个连。越军在这一带大修防御工事。土山上、村庄里构筑有土木结构工事和“A”字形掩蔽部,外围有堑壕,以交通壕和地道相连接;石山岩洞、公路拐弯处、隘路和山垭口等处设有高射机枪、轻重机枪和反坦克火器独立石山、甘蔗林处设有反坦克小组;沿国界的主要道路附近设有反坦克障碍物和反步兵雷区、竹签阵和铁丝网。越军因为兵力不足,在复和方向的防守并不是沿河设防,也没形成绵亘正面,而是依托能控制3号公路和周边主要道路交叉点的石山、村庄、工厂为支撑点,并以山上的岩洞和村庄、工厂的坑道、地道为骨干,结合野战工事,形成可以互相火力支援的环形防御体系。</h3><h3></h3><h3></h3><h3></h3><h3></h3><h3></h3> <h3>  友军一个团,于二月十七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后,奉命攻打越南复和县城时,遭到该县城附近,着迷山敌火力猛烈侧击。部队伤亡很大,复和县城久攻不下。一二五师,师领导亲自率领部队强攻;在我部进入越南战场时,刚刚打下复和县城,由我部接替友军攻打复和的阵地。一六二师首长把迅速攻击复和县城、攻占着迷高地,掩护架设浮桥,打通复和至东溪通道;为后续部队夺取高平扫清障碍的任务交给了我四八四团。我团是师主攻团,配属我团有,一个加农炮团、一个130火箭炮营、一个坦克营、一个舟桥团。</h3><h3> 军、师首长令我团从行进间加入战斗。当我团进至越南境内哥堪,穿过三叉路口附近时,突遭公路北侧一孤立高地(后来我们称其为孤山)敌人的猛烈火力阻击。</h3> <h3>二月十九日下午,我162师乘车跨上水口关大桥,冲出国门,投入到越南战场。</h3> <h3>  从水口关进入越南境内约三公里左右,公路在这座孤立的山下分叉;向左公路通往复和县城到东溪连接4公路,通达高平;向右公路通往格灵到达广渊。这座山孤立挺拔,直刺蓝天,高200米左右,山势陡峭;四周数百米开阔平坦,山上耸石林立,荊刺丛生。山腰有一大型自然山洞,与山上多个小形自然山洞相连。越军在此布置了轻型火炮,轻重机枪等武器,组成多层火力网,阻滞我军前进。我四八四团投入战场后,沿左侧公里攻击前进时,被隐藏在山里的越军猛烈火力阻击。汽车中弹,汽车排长负伤,轮训队长牺牲;我团就有了第一位伤员和第一位烈士。团指即令高机连火力压制;同时令炮兵用火炮齐射孤山,掩护我团快速通过敌火力封锁区,攻击前进。</h3><h3> 二月十七发起自卫还击时,友军猛打猛冲,很快撕开越军防线,迅速向纵深攻击。这座孤山一直久攻不下。对我军过往坦克、车辆人员疯狂阻击,造成重大伤亡,严重威胁我军前线部队物资运送,和后续部队向前开进。当晚我师四八六团,组织十勇士攀上山顶,配合山下部队上下夹击,一举歼灭山上守敌。拔掉了立于三叉路口的这顆钉子。我军未伤一兵一卒,震动了整个战区,对夺取高平战役影响巨大。</h3><h3> 十九日十七时,我部进至巴脱以南地区,部队下车改为徒步。我们的下车点是几千平方米的平坦开阔地,四周是一个个独立孤山耸立,路边是一片甘蔗地,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炮弹坑和散落一地的炮弹壳,被越军击毁的,我友军车辆坦克残骸还在冒着浓烟。路边和开阔地,到处都是血肉模糊、身躯残缺的我军官兵遗体;旁边树枝上还挂着残肢断腿和肠子,地面上一滩滩未干的血積和各种武器装备;都提示着当时的战斗场面有多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刺鼻的硝烟味。路边还有未来得及后送的伤员,在那里痛苦的呻吟。这种残酷的战争场面我们平时哪曾见过?震撼人心、令人生畏。我们继续徒步攻击前进。十九时先头部队与友军取得联系,接替友军阵地歼灭复和地区之敌。沿途我们没有遇上有编制的友军,只有游走于山边和道路上三三两两的散兵,进攻复和的部队被打散,根本不知道友军阵地在哪和前方的敌情。一二五师在攻打复和县城时,一味地直取县城,首先没有攻占城外和周围高地;部队打进去退回来,退回来又打进去,如此反复造成极大伤亡,有些部队被打散而失去战斗力;造成一二五师前指、三七五团指挥部被困。这时天色已晚柒黑一片。我们沿平江边摸索向复和挺进。江面宽五、六十米,水深三、四米,我们走在铺满藤蔓的江边。在战场上行军,严格灯火管控还不能发出声音;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江中。在一处江边凹陷地,藤蔓平铺地面;天黑根本看不清哪是路,只是摸着往前迈进。我一脚踏空跌落了下去,幸亏我背着方向盘三脚架,挂住了藤条才没有掉入江中,好险啊!我爬上来走了不多远,江面传来有人拍打水和呼叫声。二班付陈克明说是我掉入了江中,要去施救。我马上回应:不是我,我已经爬上来了。</h3><h3> 二十时三十分,我团三营七连在复和桥头丁字路口附近占领阵地,与敌交火激战半小时,击溃敌人,俘敌二名。此时我们也摸到了复和城下,就地组织防御。二十三时,据团侦察分队敌情通报,敌一个加强营布置在复和城周围,我们处在敌包围之中。二十三时三十分我连撤出阵地,退回巴脱附近配合步兵攻占325和着迷高地。当晚我连一排、二排和我指挥班,由连长、指导员、付指导员率领配属尖刀连;三排由付连长、三排长率领,七、八班配属三连;九、十班配属二连。我们利用一个边坡洼地占领阵地,开挖猫耳洞。我们班挖了两个猫耳洞,班长常东选、汪炎国、陈丕华一组;我和胡继军、张世泉一组。挖好猫耳洞已是凌晨两点多了,这时感到非常疲劳、困乏和饥饿。我们在猫耳洞里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水就休息了。这就是我们投入越南战场的第一天。</h3><h3> 当晚我团三营在复和桥头丁字路口发现桥已被敌人破坏。敌火力严密封锁桥头,舟桥也无法接近。为减少伤亡,更有利的歼灭敌人。团指令三营返回巴脱附近,准备偷渡平江。二十日一点,三营七连在巴脱南秘密占领江边阵地,五时,七连成功渡过平江。清晨六点钟,七连连长刘洪彦带领尖刀排,利用浓雾隐蔽接敌。在敌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攻上山头一举拿下325高地。同时我一营初步控制了复和县城平江东岸的有利地形。</h3><h3> 二十日早上七点,在三营攻打325高地的时候,着迷西山和巴博北山的敌人,以火力支援325高地,拼命封锁平江渡口,不让我军靠近。我舟桥部队受阻无法架设浮桥。我一营利用有利地形,用火力压制攻击敌方阵地。敌人利用自然山洞、暗堡工事封锁公路。由于地形险要,对我攻击部队十分不利;战斗打得非常激烈。营指命我连实施炮火压制;我连就地占领阵地,快速用炮。连长令我指挥班马上测定目标。班长常东选向我和张世泉指示目标;目标是着迷西山腰一棵阔叶树,敌火力点就在这树的左下方。立即我和张世泉商定,标定点为树的上截主干。张世泉在主观测,我向右距主观测三、四十米远开设侧观测,在一个新开挖的壕沟上架设器材。我标定目标后,等待张世泉标定,他一直找不到目标点;是因为他架设器材时,前面一棵芭蕉树挡住了视线。班长发现后训斥了他一顿,重新架设器材。这时敌人发现了我,一串子弹打过来,打在我身体右侧脚边的黄土堆上(这是挖壕沟时堆上的土),飞溅的土打在我身体上和器材上,我随即倒向壕沟。这应该是机枪扫射过来的子弹,因距离大远打低了,让我投过一劫。当时测得目标点距离是1120多米,方位是4800密位左右(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连长下达射击诸元,付指导员下达:一号装药、一发装填,发射!第一发弹着点有点偏右,距离也近了点。及时修正诸元,一发齐射!急速射!正在这时,在我测量的目标点上方,左右两侧同时出现两个火力点,向我们江边的攻击部队扫射;我们连的一个急速射刚好把它打掉。但我们先标定的目标点,始终都在喷火舌,没被打掉。那是一个山洞,我们的炮弹打不了它。最终还是被我们三排,配属给三连的无后座力炮给打掉了(我当时不知道是我们连几班)。我们观察所就靠近江边,在一个土坎下趴着观察。前方毫无遮挡,一览无余。我们连所发射的炮弹,弹着点都看得很清晰。第一发炮弹,虽然打的有点近,靠近山下;刚好有几个越军向山下移动,歪打正着,弹着点落在越军运动的前下方,不死即伤;这也叫弹无虚发。当时我很庆幸地说:我连运气不错,首发命中敌人。同时我师炮群强大的火力压制,舟桥部队于九点五十分进至复和平江渡口,开始架桥作业。我连撤出阵地,向复和县城挺进。沿途随处可见友军烈士遗体,离城越近,烈士的遗体和越军的尸体愈来愈多,遍地都是;有的成堆,有的成遍,彰显着战争的激烈和残酷。</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 <h3>舟桥84团,在我一营的掩护下,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向平江渡口架设浮桥。</h3> <h3>十时三十分,敌以排的兵力,在其山上火力的掩护下,从博布向桥头实施多次反冲击,企图阻止我军架桥。我连配属三连攻击至复和城西北的哥新;在一座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占领阵地,向博布方向用炮。我炮阵地完全暴露敌火力之下;连令一排为预备队,在复和城下隐蔽待命。由于敌情复杂,地形对我不利。这也是为了保存实力避免造成较大伤亡。连长、付指导员带领我指挥班、二排在炮阵地。我班接到连长下达的目标指令后,准备迅速测定目标;由于阵地上有一片芭蕉林,挡住了主观察的视线,我班张世泉拿来砍刀砍掉芭蕉树,这时敌人一串子弹扫过来,打在芭蕉树上――啪啪啪差点中弹。我们很快测得目标点为670多米,这算得上抵近射击。在连长、付指导员的指挥下,我连发扬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冒着敌人的火力封锁,实施火炮射击,压制敌火力。我班观察所也在炮阵地,因为距离较近,炮阵地都能直视弹着点。战斗在激烈的进行中,可是阵地上的炮弹已不多了。补给的弹药车,在距我炮阵地二百多米的复和城边。在我连用炮的同时,三连已从右翼迂回出击。如果没有炮火的压制,事必对我步兵攻击造成较大伤亡。在这危急关头,二排长熊麟龙,令一炮手边操炮边装填炮弹,坚持不间歇的射击,其余人员搬运弹药。我班除观察所人员外,也自行加入搬运弹药中。在二排长的带领下,冒着敌人的火力封锁,将一箱箱炮弹搬往阵地。连长和我指挥班在观察所,沉着果断指挥;付指导员在炮阵地,多次亲自调整炮位,精准地打击敌人。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我二排发射炮弹二百多发;摧毁了博布高地上的火力点,打退了敌人的反扑。我三排配属给步兵的无后座力炮,清除了未被二排打掉的山洞火力点。这时,连长步话机传来营长孙振海欣悦的声音:你部,迫击炮、无后座力炮都打得很准,打得很好;精准地打掉了敌人火力点,压制了敌人有生力量,你们炮连有功。步兵三连在我炮火掩护下,顺利地攻占了博布,基本全歼守敌。我营预备队一连,也来到了哥新我炮阵地旁待命。这时,付指导员杜克勤向连长建议,立即撤离转移炮阵地;因我炮阵地早已暴露。连长当即下令:所有人员快速撤出阵地,转移至一排的隐蔽地点。待我们刚刚撤出阵地,敌人多发炮弹,准确的落在我们刚才的炮阵地上。在我们炮阵地旁边的一连,未能幸免;遭到一发炮弹的袭击,六、七人受伤。事后我去看过遇袭的炮阵地;有一发炮弹正好落在,用炮的座板坑里;好险啦!要不是连队指挥员的英明果断,我阵地差点全军覆没。这次战役,战果无法统计,战后都归属了步兵连。</h3><h3> 二十日十二时左右,着迷山上的敌人又组织火力,集中封锁江面我舟桥部队作业地段;缆绳被炸断,造成较大人员伤亡,架桥被迫中止。此时,二连增援桥头,协同三连掩护架桥。我连三排,在付连长和三排长带领下,同时配属二、三连攻击敌阵地。付连长白志平带领七、八班,随三连攻击至桥头阵地,发现侧山上有四个暗火力点,正在向我舟桥部队扫射。我军大炮无法打掉它,都龟缩在山洞内。七、八班选择有利地形占领阵地,主动出击。两门炮同时开火,连续摧毁三个山洞火力点;剩下一个,不战自动出来投降了。同时三排长贺顺江带领十班,尊团首长命令:侧翼的两个火力点,严重威胁我舟桥部队施工,要求坚决打掉。十班在敌火力严密封锁下,在江边暴露阵地用炮;子弹就在战士们身边呼啸,临危不惧,连发两发炮弹,将敌两个火力点摧毁。</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 <h3>我部迫击炮对敌射击</h3> <h3>这是我连十班,在敌火力封锁区,攻击前进。</h3> <h3>在这次战中,由于指挥有方,战士勇敢顽强不怕流血牺牲,毙敌伤敌多人(炮火歼敌,人数无法统计);摧毁敌火力点五个。为我步兵攻击扫清了障碍这,为舟桥部队顺利地架设浮桥提供了保障;我方无一伤亡。受到团首长的称赞和友邻部队的好评。</h3><h3> 团指又令,130火箭炮营和炮兵二十六团一营进行炮击。在我猛烈的炮火压制下,着迷西山的第三层火力网基本被摧毁。到13时40分浮桥架设完毕。14时10分我营三连率先冲过浮桥占领着迷;二连也随之过桥攻占陵班。一连向桥头推进,我炮连配合一连扼守桥头。</h3><h3> 当我军架桥成功后,敌不惜一切代价,又从纵深调集兵力。从二十日二十一时至二十一日零时,先后从哥新和平江东岸,两次向我桥头阵地实施偷袭。都被我一连击溃,并歼其大部。当晚桥西之敌,也同时组织兵力向我二连桥头阵地发起多次偷袭,均被击溃,歼敌一部。</h3><h3> 当晚我连在复和城西北山脚下。各班派出警戒岗哨,其余人员挖猫耳洞。我班选择在一座房子旁边的芭蕉树下,共同挖了一个壕沟,搬来门板盖在上面,再复盖厚土,上面砍来芭蕉叶遮挡雨水。这天晚上雷雨交加,我们除一人在壕沟外轮班警戒,其余就这样在洞内宿了一晚。</h3><h3> 二月二十一日,我一营担任护桥。全团除一营外,向靠松山、东溪攻击前进。九时十五分,团指、二营进至靠松山,三营进至东溪,抢占沿途各要点,打通了3号公路和4号公路的联系。</h3><h3> 这一天我连在原阵地固守、休整,没有新的战斗任务。带的水早已喝干,干粮也所剩无几。旁边有水沟、水塘和水井;但,谁都怕去喝。是怕越军在这些水源地下毒。不远处有一片甘蔗地,我连好多同志去砍甘蔗。我们班的几个也去甘蔗地砍了些甘蔗来;这样就解决了饮食的问题。甘蔗是个好东西,既可解渴又能充饥。没有战斗任务,战友们在一起,除了啃甘蔗就是闲聊。聊一些前方战事和战况;还有一些盗听涂说,前两天开战时,友军的一些惊世骇俗的战例;听得让人心惊肉跳。中午时,友军一位胸部中弹受伤的战士,被同行的战友撑扶着来到我身边不远处坐下。刚开始问他伤势怎么样,回答说“没事”。我能感觉到他喘气很急束,应该是子弹穿透了肺部。因没有后送伤员的车辆只有等待,过了一会呼吸越来越急束,有些撑不住了就躺下了,我们旁边看着的人都无能为力。大约一个多小时就气绝身亡了。生命是如此之脆弱,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就毫无声息了;触景生情,令人悲伤。待一个人静下来时,就特别思乡、想家。想家里的人、想家里的环境、想家里的一草一木。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牺牲了以后……,不免有些伤感!</h3><h3> 二十二日,我一营还是守护浮桥的任务。听说我们部队要准备进攻广渊。二营、三营从东溪、靠松山回师复和地区。靠松山一带的防务,移交四十二军一二五师三七三团。团指挥所开设在我连阵地旁边的博布;步兵连在复和城周边地区清剿残敌。我连仍然没有新的战斗任务。周围的枪声还是此起彼伏,步兵不管有无敌情到处乱放枪。以放枪作为发泄和娱乐。这时师长李九龙来到团指,严厉的向团长说:再有谁乱放枪,抓来枪毙。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一串机枪扫射声。当即师长和团长相视一笑:“真拿这些士兵没办法”。这些战士乱打枪,一是为了释放情绪,二是为了杀敌练胆量。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从来未经历过这种场面,更不要说面对面杀人了。紧张、恐惧、畏怯的心理人人都有。</h3><h3> 首战复和告捷,四八四团作为师的主攻,寻机作战,主动出击打得更为出色。我连配合步兵,圆满出色的完成了作战任务,受到步兵和各级首长的好评和赞誉。</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 <h3>当年战场上,我军所食用的干粮</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四、穿插、围歼高平</b></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1><h3><b><br></b></h3><h3> 二十二日十八时,师接军区命令。改变了原定攻打广渊的计划;令我一六二师协同四十二军围歼高平,穿插高平以西阻敌增援,断敌退路。二十二时,师令我团为前卫。全团分四批向进攻出发地开进。按一营、团指、二营一部、后勤的序列,乘汽车于二十三时从复和过平江浮桥向西开进。晚上行车不能开大灯;道路曲折、坡陡弯急;路面坑洼不平;多数路段只容一车通过。车辆颠簸摇晃特别厉害,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山崖,车辆行进缓慢。一路上,到处都是炮兵、装甲兵、步兵部队;都是去攻打高平的。由于沿途车多路窄,各部队都想往前赶路,按时到达集结地。所以行军队伍混乱不堪。整条道路不断拥堵阻塞,各部队的车辆都插乱。车辆走走停停,像蜗牛一样爬行。因此,中途下车改为徒步开进。二十三日傍晚,部队到达教维,作战前休整,补充弹药。</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 <h3>我连(484团一炮连)在向高平开进途中</h3> <h3>  我连到达教维后,在公路左侧靠近山边的稻田里宿营。大家都席地而坐休息,可是,炊事班的同志,不顾疲劳为我们挖灶、寻水做饭。令我们感动不已。吃完饭后,各班组织挖猫耳洞。利用地形,有的靠近山边,有的在田坎下;各班安排警戒岗哨。就这样在教维休息了一晚。二十四日凌晨四点,部队整装从教维出发。经490高地,纳门,巴好、435高地、巴桑;穿越深山密林,翻越丛山峻岭,渉水渡河。</h3> <h3>  我军在高平以西,翻越丛山峻岭,徒步涉水穿河谷,艰难穿插行进。</h3> <h3>  一路上山深林密、荆棘丛生、坡陡,河道水网穿插于山谷间,根本无路可寻。各班用砍刀开辟前进的通道。上山时,手拉藤条或抓住树干往上爬;下山时,蹲下身子,手抓芒草或撑着树,一步一步往下滑;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山谷。肩上扛着武器,身上背着弹药;每个人的负重都在五十斤左右。下了山,就是穿过河谷,衣服、鞋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此往复,不知道经历了几次?沿途还经常遇到小股越军的袭扰。山上的蚊虫、蚂蝗如织,疯狂的吮吸着我们身体上的血。</h3><h3> 二十四日十七时,我们翻越435高地后,下山过了个独木桥来到谷地的小村子;村子前有一条小沟,水清澈见底自山上向山谷下游流淌,村子墙边倚坐着好几个村民,都是老弱妇孺,村子前有块不大的空场地,还比较干净利落,中间一棵树上捆绑着一位中年男子(可能前面队伍将其疑是武装人员,或是已对我军采取了袭击行动),在中年男子身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见我们从他身边走过,合上双掌向我们求拜。意思是要我们放了他父亲,我顿生怜悯之心,觉得这小男孩太懂事了、太可怜了。因为这是战争啊!我也无能为力,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善举。我们继续前进再次上山;晚上隐蔽行进,严守灯火管制,不能发现一点灯火;上级的指令和口令,是靠前方一个一个往后轻声传递。只要相隔三、五米远,就不知道前方队伍的去向。没紧跟队伍就有掉队的危险,掉队就意味着死亡或被俘。越南早已是全民皆兵,出国作战,民情险恶;没有后方百姓的支援和协助。还有敌方特功人员,乘机混入我行进队伍。因此,一晚上多次传递上级指令和更换口令。如果没听清,传递没接上,还有被自己人误伤的危险。连日带夜的行军,人困马乏,经常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前面停止前进撞着人了,或脚踏空了地面就会惊醒。这种情形是常人无法感受的。</h3><h3> 我连到达进攻地魁克,已是二十五日凌晨一点了。连长部署各班排防御位置,构筑简易防御工事,挖猫耳洞和掩体。我在工事里稍休息一会天就亮了,大家都起来做好攻击前的战斗准备。</h3><h3> 二十五日清晨,我们一营向扣屯西南无名高地首先发起攻击;八时占领高地。我连配属一连攻占扣屯;然后向无扣发起进攻。十时左右,我连穿过无扣,来到一条山间小道;路傍有几间小茅屋;令我连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几天来,昼夜连续穿插作战,没有吃上饭,又无干粮。部队从复和出发时,大部分同志的干粮就所剩无几;体力消耗很大,饥饿和疲劳一同袭来。听到原地休息的指令,紧张的神经一松驰,一下瘫倒在路两边。这时,我三排的老乡熊兴剑随二连开过来,看到我精疲力竭地瘫坐在路边。就问我还有吃的没有?我说: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他给了我一小包甘蔗糖,说是在扣屯一个小商店搜到的。拿到手我就吃了两粒,其余的就分给我班了。顿时感觉精神好多了。稍休息了一会,接到命令:加速前进;十二时前要到达那端、班罗,迅速与友军会攻克马诺。由于四十二军已攻占高平市,据情报敌316师外逃至克马诺地区。我们迅速行动,气温很高,我们跑得汗流浃背。十一时五十分,来到那端离村三、四百米的公路上,发现村庄有敌情。我连马上跳下路边的水沟里隐蔽观察。团里有一位领导,随我连一起,就趴在我身边,命令:是共产党员的,跟我上!我连立即组织人员进村搜索,敌人已全部逃窜。我们继续前进,经过那端向班罗开进。途中又有平江支流阻隔,河宽六、七十米,水深一米多;水流湍急。来不及脱衣服、鞋子,全连手拉手相互牵行,徒步涉水渡过了河。继续向676(靠兰山)高地发起进攻。山高坡陡,温度高。连日穿插行军,疲惫不堪。刚才渡河湿了衣服鞋子;现在爬山又汗流浃背。有些战士爬到半山腰,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全连官兵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身体好的,帮那些身体弱的背武器装备,相互搀扶着向上攀登。譬如:个小、体弱的战士杨亚付晕倒在途中,付指导员杜克勤发现后,马上将他身上的弹药装备背在自己身上,又安排其他战士将他搀扶牵引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二班的董玉良个大、体胖因高温中暑,一排的战士们轮换着搀扶、背弹药。只有在这最艰苦的战场环境,才能真正体现官兵的友爱,战友的真情;才能克服一切困难。我连历尽艰辛于十四时四十分,攀上顶峰,先于友军占领克马诺。</h3><h3> 到达山顶,连长、指导员将自己舍不得吃的一点干粮,都分发给大家。虽然一个人只能分得一块半块的;几天来行军打仗,没吃一点东西。饥渴、疲劳、困乏一起袭来,整个身体都支撑不住了。别说吃饱饭,能动一动口都是一种奢望了。连队首长的这种温暖,顿时给战士们的饥饿、疲劳感,缓解了很多。</h3><h3> 我连刚坐下来休息,又接团指命令,要求我连速用炮火支援三营;说三营在班姆遭敌伏击;又听说二营渡江遭敌阻击;这一天我团真是多灾多难。唯有我一营顺利地占领676(靠兰山)高地。连长接令,立即带领我们指挥班返回山下,侦察情况,选择炮阵地。我们一行来到山脚下,临近河边,靠近山的一侧堤坝下,作为用炮阵地。连长令我和胡继军原路返回山上接应炮排下山。我连占领炮阵地后,因不知三营受伏击地的准确位置,敌情、我情都不明,距离也较远。只好寻着有激烈枪炮声的方向,架设火炮。以最大射程“三号装药”装填炮弹发射;不知发射了多少发炮弹。十七时,团指渡河来到山脚下;我连又随团指一同上靠兰山。这时我连三排归建,时间很短暂,大家倍感亲切。入越作战以来,三排一直配属步兵连,很少有机会能见上一面。大家都嘘寒问暖,谈几天来的经历和所见所闻,互道尊重。炊事班将仅有的一点米,为我们熬了一锅粥,这是几天来的第一顿饭。每人打了一口缸,一下子倒进了肚子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就觉得舒畅。当晚我们就在山上露营。今天这座山,我连续爬了三次,实在是太疲惫了。身子一倒下地就睡着了。越北地区,气候多变,昼夜温差大,湿度高。白天高温,傍晚雾雨蒙蒙。白天行军汗流浃背;一到傍晚汗水还未干,头发就开始往下滴水了,衣服外套也开始湿润了。待一觉醒来,全身都湿漉漉的;冻得嗦嗦发抖。我们入越作战时,只穿了衬衣和夏季军装,没带其它御寒的衣物。</h3><h3> 几天来爬山涉水,衣服、鞋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很多战士的脚都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沿途没喝过洁静的饮水,都喝的是浑浊的稻田水和沟渠水;进入越北水土不服,身体稍差点的,就腹泻闹肚子。拉得严重的,只好提着裤子,一边走一边拉;有的裆部都磨烂了,痛苦不堪;要求身边的战友能给他一枪,能尽快结束这种折磨。这种痛苦,在平常生活中是无法想象的。 </h3><h3> 二月二十六日,我连奉命配合三连,在付团长孙本志率领下,返回班姆、无扣一带搜救三营伤员,收拾烈士遗体,并清剿残敌。我团三营在班姆南与敌遭遇,伤亡惨重。九时二十分,我们来到三营遇袭地,负伤的官兵和烈士满身泥浆;数十具烈士遗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水田和田埂边的水沟里。水田里遗留着收割水稻的稻茬和少量积水。稻田的水已被烈士的血染成了褐红色,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这里已成了人间炼狱。牺牲的烈士都身中数弹,多数致命伤都是打的头部。有的正中眉心、有的穿过太阳穴 、有的子弹从嘴巴穿过,连牙齿都打掉了。子弹进入点只有蚕豆大,出口处比鸭蛋还大;硬是把一块肉给带飞了。还有位烈士,子弹从右边太阳穴进去,左边半个头盖骨都没了。胳膊和腿炸断的,筋和白骨都露在外面;整个场面惨不忍睹。我望着那些,昨天还生气勃勃活蹦乱跳的,此时,却是毫无声息的遗体,我的身子不由得一阵震颤,彻骨的寒,深深的痛。这些年轻生命的逝去,多么令人哀叹!身临战场才知道战争的残酷和凶险。</h3><h3> 三营遇袭一战,牺牲官兵48人,战伤53人。有的战士被子弹打的浑身是洞;有个牺牲的战士手腕上写着四个字:“我要入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处在和平环境的人们怎么理解?他是为了要升官还是要发财呢……?多好的战士呀!其中顽强奋战的炮连,42名官兵,伤亡30人;5名干部中3人牺牲。连长李开华牺牲后,仍然保持着对敌射击的姿势。有位牺牲的战士,身上多处中弹;但都不是致命伤,因失血过多而亡。整个胳膊都插进了稻田里,收他遗体时,都很难从泥土里拔出来。可想而知,在牺牲前经受了多大的痛苦煎熬。</h3><h3> 烈士遗体由我连负责收集搬运,三连主要负责搜索和警戒。由于当时没有担架和搬运工具,战友们只好用砍刀,在山上砍来竹竿、树枝、藤条和干粮袋,捆绑着烈士遗体,就像抬着一个个刚从泥土里刨出来的树兜一样,抬到班姆公路边,一排排有序的摆放,将一具具扭曲的遗体捋直,并在村里一个商店里找来塑料布,将烈士遗体盖好,这也是我们对这些战友烈士的一种慰藉。到下午团后勤派来车辆和担架队,将伤员和烈士遗体拉走,后送回国。我三炮连指挥班老乡孙美中,在这次遇袭中,身上多处负伤,幸免于难捡回一条命。</h3><h3> 我连一部和三连搜索清剿,来到袭击我三营的越军阵地;这个高地是个丘陵土山包,山上植被茂盛,成锐角形突出,与实地比高五十米左右。高地上修建有机枪、迫击炮工事和A型掩体;高地前沿有几道断断续续的堑壕,越军工事隐蔽得很好,表面上很难发现。阵地上遗弃有8具越军尸体、冲锋枪15支、机枪3挺、60迫击炮2门、背囊30个,81型电台一部、手榴弹、炮弹一批,显然越军撤离时也很恐慌仓促。</h3><h3> 战后查明,遇袭高地附近,有越军一个特工、骨干训练基地,用来训练特工和带兵指挥人员。山后谷地有越军营房,估计当时袭击我三营的越军,有一个加强排,携带的武器较多。</h3><h3> 在清剿残敌搜救我部人员中,沿途遇到的村庄和房子,都被步兵给点火烧了。说是为三营遇袭的战友复仇。我心想,战后这里的村民可就无家可归了。我来到一栋土坯草房,发现里面床上圈缩着一位老妇人,在那里痛苦的呻吟;待我走后,后面来的步兵也把这栋房子也点火烧了;预感这老妇人必死无疑。当时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这就是战争?残忍、残酷!真正受苦受难的莫过于战区的百姓。</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 <h3>我三营遇袭地</h3> <h3>二月二十六日早上,三营的干部战士来到676高地(靠兰山);经过前一天的遭敌伏击反击战,劫后余生的他们,个个神情凝重。图中中间靠左手拿罐头者,是我连二班战士袁东辉;被抽调到团报导组。</h3> <h3>  二十六日下午,我连一部和三连,从班姆向扣屯、无扣进行清剿。十三时三十分,我和班长、连长一同经扣屯来到312高地;这里是41军121师的阵地,我班长发现地上有大半盘子满是尘土的面条。很显然是友军吃剩下的,班长管不了那么多,从地上端起来推给连长吃了几口,班长自己也扒了几口,剩下的就给我吃了。是因为太饿了,面条没入口就进到了肚子里。当时班长问我面条有盐没?我说:不知道。看来都没品尝到面是什么味道。友军发现后,找我班长理论了几句,意思是说我们不该把他们的食物给吃了。当时确实是太饥饿了。还是头天晚上在靠兰山喝了点粥,爬山涉水,清剿残敌,搜索高地,一直都没动过口,饥肠辘辘,肚皮早已贴上了后背;见到有食物也就没那么多客套和规矩了。我连从312高地向无扣搜索清剿,途经一无名高地,缴获二十多枚苏制“冰雹―2”型火箭弹。</h3> <h3>我连缴获的越军苏制“冰雹―2”型火箭弹</h3> <h3>  二十六日十四时,师令我团以两个营的兵力,沿公路两侧分两路向那迷、扣贵方向攻击前进,接应41军和160师,尔后协同友军围歼魁瓦地区之敌。一营沿公路左侧、二营沿公路右侧,交替掩护攻击前进。十六时,我连从无扣出发到那端跟上我一营攻击前进的队伍。当时就听到,我先头部队一连在班听附近与敌交火,摧毁敌数个火力点。十八时至二十时,先后在俄嘎和寿强公路之间,发现两处敌埋设的地雷群,团工兵将部分地雷排除,部分地雷做了标记,因时紧迫不能一一排除。部队继续向前发展进攻。前方队伍向后传来口令和指令:所有人紧跟前面的脚步走,走路中间,路边有地雷。这时所有人都有些紧张,也很小心生怕踩中地雷,行进的队伍依然很快速的向前突击。二十时二十分,已与友军取得联系;师令我团立即向魁瓦方向前进。二十一时三十分,又令我团原路返回靠兰山固守待命。队伍突然停止前进,后卫改前卫,返回靠兰山。这时精神松弛了很多,好像危险已解除,没有了进攻时的紧张情绪,走着走着就睡着了。突然一声爆炸声将我惊醒,令我精神亢奋,睡意全无。前方传来消息,说是高机枪一位战士靠路边超越前面的队伍,踩响路边的地雷,炸死炸伤好几个人。想来好险,幸亏一声爆炸将我惊醒,要是睡着了一直往前走,说不准我也会踩上地雷。二十七日零时四十分,我们终于返回靠兰山。各分队按照指定位置,根据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固守待命。</h3><h3> 二十七日傍晚,全团转移至班来、班姆公路附近地区,团指位于班来,待命进驻高平。十八时许,我连来到班姆附近靠近公路南侧一个小村子准备安营;这时,从村子南面山上下来一群人。原以为是越军一股残敌下山,山雾胧罩看不清楚。我连高度戒备,准备迎敌。待这群人走近时,才发现是越南村民,老弱妇孺诸多。这些村民是为了躲避战火跑到山上,几天来饥渴难耐而下山。我连得知情况后,把这些村民集中在一个房子里,把仅有的一点干粮全部送给了他们,另安排我班到井里打来水供他们饮用。看得出,这些村民对我们的善举非常感动,嘴上说些什么我们听不懂,并向我们跪地膜拜。为了提高警惕,怕这群人当中混有越南特工人员,不得已把门关锁起来;当把这些村民安顿好后,已是二十时三十分。当晚我连在村子周围和公路两端,派出了警戒岗哨,其余人员按指定的位置防御宿营。二十八日凌晨四点,接团指命令。从驻地班姆、班来沿公路向高平开进。出发时我还在想,昨天晚上被我们关在房子里的那群越南村民,门是被锁着的;我们走后他们该怎么出来啊!</h3><h3> 全团按三营、团指、一营、二营的序列沿公路向东开进。二十八日八时左右,我连来到高平城外西侧大桥头。我团具体部署是:一营守城西铁桥和水泥桥各一座;三营守城东大铁桥;二营位于纳菲、教维、果刚一带担任护路任务;团进驻高平市省府大楼。越南很穷,比我国落后很多;高平市城区面积很小,也没有高层建筑,多为二层木质或砖混结构,城内标志性建筑,也只有政府机构,为数不多的几幢三层砖混结构的楼房。相当于我们国内当时的小城镇。城区地势平坦,周围群山环抱;平江上游两支流在城北交汇,整个城区被平江环绕,通往城内的道路,城东一座大铁桥,城西一座大铁桥和一座水泥桥,着为交通枢纽。我连驻守水泥桥西侧桥头,我班和连部驻在桥头堡北面一所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房里。卸下装备,我和文书柳东升、付指导员杜克勤坐下来稍休息一会;相互聊了这几天来的经历和所见所闻,特别是聊到三营遭伏击的场面,都非常伤感。这时我班的陈丕华、胡继军、张世泉他们几个人过来说要去城内看看。大约十时左右,我和文书还有我们班的几位同志一起,都带着枪穿过大桥来到城内。看到地面上到处都是炮弹坑,没有多少完整平坦的路面,没有多少完整结构的房子,全是些残垣断壁,有些房子还有燃烧,墙壁上弹孔如麻,到处都是炸毁和烧毁的车辆,余烟为尽。整个高平城还在战火消烟胧罩下,城内一片狼藉,满目疮痍。街道上全</h3> <h3>我484团一营驻守的高平市大桥</h3> <h3>我部进入高平城区</h3> <h3>战火中的高平城内,满目疮痍</h3> <h3>残垣断壁,弹孔如麻</h3> <h3>越南高平省府大楼</h3> <h3>现在的越南高平市</h3> <h3>是我们的部队;有的三三、二二,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四处游荡,有的巡逻警戒。我们看到一个汽运单位的院里,几十台客车、货车还在燃烧,感觉太可惜了。我还嘀咕了几句:这些当兵的太糟蹋东西了,这要是开回国内该多好,就这么烧掉了。我们一行来到一处比较豪华的法式二层小洋楼,房子主人应该身份不低。我们进入房子,发现里面很凌乱,之前已经有人来番找过了。我们也番找了一阵子,吃的东西和珍贵的东西是没有了。看能不能找到实用的东西,文书柳东升找到一件将军制服――黄呢子大衣,我找到一件锦纶衬衣和几双袜子,看比较适用,就装进了包里。连日来行军打仗都没脱下过衣服,衬衣都粘在身上了;袜子早已磨穿了底。在继续番找中发现了一些越币,我们每人拿了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作为收藏品,又找到几把铝制的大、小汤勺,这个带回家很适用又有纪念意义,就随手装进了包里。要走时,不经意间拿起一个口缸看了一下,还是我们武汉出品的。看来他们好多物资和日用品都是我国援助的。我们各自找了点自己适合的物件,出城返回了驻守地。</h3><h3> 今天团后勤给我们补充了弹药、粮食和其它物资,每人还发了一床御寒的毛毯。炊事班忙碌着为我们做饭,连日来穿插征战可谓是饥寒交迫,今天总算能安心吃一顿饱饭了。大家都高兴地说:能在高平市多驻守几天就好了。还没等大家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休息一会,下午四时又接团指命令,我一营回防高平市西侧,占领316高地;守桥任务移交给三营。连队给我们下发了一些食品(蔬菜罐头和压缩饼干)。出发前我换上了从城内找来的衬衣,脚上也穿上了新袜子,感觉舒服多了。将换下来的衬衣和破袜子还给了高平。下午四点四十分,我连撤出高平向316高地进发。一路上细雨绵绵,山间小道路滑难行,稍有不慎就会滑倒;摔伤是小,就怕触碰到路边草丛中的地雷,那就没命了。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默不作声地跟着前面队伍行进。途经之处人畜尸横遍野,都已高度腐烂,蛆虫蠕动臭气熏天。316高地属土质丘陵,山坡比较缓易于攀登。我们来到高地顶峰,夜已深沉,细雨纷纷,伸手不见五指。山上茅草茂密,荆棘丛生,天黑地滑;连长带领我班长常东选和通讯员张永强前去查看地形,不慎跌入土坎下,手腕受伤,通讯员张永强将其救起。连长根据高地的地形情况安排各班的防御位置。我找到一块茅草稀疏,而平缓的坡地,没有构筑任何工事就直接露营,和衣裹着毛毯上面盖着雨衣,就这样躺下了。始终有一股难闻的尸臭味,刺激着难已入眠。待熬到天亮时才发现,身边有两具高度腐烂的越军尸体,整个尸体爬满蛆虫。我的头正好枕在一具尸体的大腿边上,看到这个情景让人好一阵恶心。</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五、奔袭广渊、坡伍御敌</b></h1> <h3>  三月一日,我们继续扼守316高地。十三时四十分,师令我团做好向广渊机动的准备,并将守卫高平的任务交给160师480团。在师编成内,我团为预备队;485团为主攻。我一营于十四时,从316高地出发,经高平城西大桥穿过高平市区向广渊急进。我团按三营、团指、一营、二营、后勤的序列徒步奔袭,485团乘车。一路上风雨交加,我们穿</h3> <h3>我部冒雨从高平向广渊急进</h3> <h3>162师师长李九龙和部队一起,在奔袭广渊途中。</h3> <h3>我部在奔袭广渊途中</h3> <h3>着雨衣急行军,内面汗流浃背,外面风雨侵袭;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水直往下流,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有的干脆把雨衣脱掉了,卷起裤腿往前跑。三月二日零时,我连到达无喧地区。路边有一个越军粮库,粮袋都印有“中国粮食”字样。周围都有我们的步兵占领的高地和搜索警戒,我们可以安心的坐下来休息,将粮库的木板拆下来烧火烘烤衣服。我坐在火堆旁,感觉到脚很不舒服,就将鞋袜脱不来,倒掉鞋内的水,发现自己的脚就像在水里泡发的馒头一样;左脚后底板凹陷一个圆洞,也全是白色的,最深处才见到一点红色血丝,都能见到骨头了,整个一块肉都磨掉了,钻心的疼。我们穿的防刺鞋,底板硬邦邦的,走起路来就像踩在钢板上没有一点弹性,鞋底一点也不配合脚的运动,完全靠脚在鞋内活动,遇到鞋内有水脚还会来回滑动,走起路来相当费劲。拧干袜子的水又重新穿上,坐着烤火。因太过疲劳,不知不觉倒下睡着了。脚离火堆太近,鞋面被火烧穿了才醒过来。天已快亮了,这时我485团、486团两路夹击攻打广渊,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中;我部也向前推进了一段,三营已靠近广渊。十时四十分,三营由师越级指挥,进至同厄向复和警戒阻敌增援,并协同485团歼灭该地区之敌。十一时,我团按一营、二营、后勤的序列从无喧以东出发,下午三点进至斗扔、弄受地区。我连来弄受地区靠路北面的一个小山村,路南面是一遍开阔的水稻田,田里没什么积水只有稻茬。我连首先控制要点进村搜索,山上没发现敌情,村中无人。只看到好多家的堂屋里挂着毛泽东、胡志明的画像,门前还有中文对联;好像置身于国内的某一个小山村一样。我班在一户人家搜到了一些土豆和食盐,我们连枪杀了一头从山上跑下来水牛,各班都在牛身上割下一块肉,利用各种工具就地埋锅做饭。我们班在一块稻田边角的田埂上挖灶,锅就是我们装压缩饼干的桶;旁边有个小水沟,我们就是用这沟水,将牛肉和搜来的土豆加了点盐放在里面煮;我们班的陈丕华还调侃,土豆加牛肉,我们今天过共产主义生活也。还没等煮烂,我们就开始撕扯着牛肉吃了点土豆,晚餐就算是解决了;晚上我连就地安营,没有进村。</h3><h3> 三月三日,我团负责打通广渊至复和的通道。八时,三营为我团前卫,在同厄发起攻击,沿途摧毁敌山洞火力点十余处,排雷三处。这天早上,我连炊事班在水稻田里埋锅做饭,饭刚煮熟就接营指命令,要求我连快速经广渊向复和攻击前进。饭都没来得及吃我们就出发了。有的用帽子、有的用一片芭蕉叶、有的用口缸装一点饭,一边走一边用手抓着吃。中午十二点,我们来到菲蔓。沿途多处都有友军遗留的烈士遗体,在高温下已高度腐烂。有的肚子已膨胀,有的胸部排骨已向两边张开,里面内脏全是蛆虫蠕动,看到非常凄惨和恶心。只有看到军装和帽子才能分辩是我军的遗体。这些烈士遗体没法收拾,我们只好在遗体旁边挖个坑就地掩埋。三营在十一点前已进至菲蔓山垭口,发现公路已敌人炸毁,立即抢修道路转为二梯队。我一营接替三营继续攻击前进。进至巴那斗后,二营向公路右侧搜索前进;我一营向公路左翼上山,沿352高地经弄脑、坡伍向弄伦南侧长形高地迂回。十六时进至坡伍时,我营先头部队二连遇敌阻击。当时我连三排无后座力炮八班、十班配属二连。我连一排、二排来到村子边,靠近山脚的一个边坡地占领阵地,连长带领我指挥班前出察看敌情和地形。我们来到一个用石头和土坯筑成的牛棚,旁边有一棵大芭蕉树。我们就隐蔽在芭蕉树下观察,听到右前方山腰上有越南人的叫喊声。这个地方是一个向斜山冲,从山顶到山下成扇形扩展,山上植被茂密,荆棘、灌木、乔木竹林互生,人,隐藏其中很难发现。村子就座落在山冲下的左侧山边,从村子到右边的山边,有一百多米宽的梯形开阔地。我们正在观察时,山上敌人向我们疯狂扫射。连长立即下令,测出火力点位置,打掉它!我迅速向右开设观察点,在一个田坎上架设器材,半蹲着身子操作仪器;子弹在我头顶和身边呼啸,只听到子弹嗤、嗤的声音,我就知道子弹离我身体很近了,我处在敌射击范围内,随时都有被子弹击中的危险。当时我也很害怕,不知道下一秒是生还是死;军人,执行命令完成战斗任务是天职,是刚性,没有犹豫、退缩、讲价的余地,那怕是要牺牲我也要尽快的将这个火力点给测出来。我82连的老乡李单文在我右侧十多米的地方,和我同一个田坎上趴着架炮瞄准;我刚测量完,正准备收器材,一发子弹打中了他,穿透了我的裤腿。我赶紧抱起器材撤离到牛棚下方。我老乡李单文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已经牺牲了。过一会只见他扛起炮身往我这边跑过来,他那帽沿还在面前掉着甩。当时我很庆幸的对他说,你命真大,子弹只打掉了你的帽沿,只差一点就打中你的脑袋了。与此同时,我八班长曾木新带领八班无后座力炮来到芭蕉树下占领阵地,正准备架炮时,他中弹负伤;二连数名战士阵亡和负伤。八班长负伤后仍坚持指挥八班用炮,向敌火力点发射炮弹两发。这时连长下令由十班接替八班射击,八班才撤出阵地。我连迅速向敌发起炮击,打掉了敌人机枪射击点,步兵发起进攻,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歼敌二十多名,余敌见势不妙沿山顶向后山逃跑。天色已晚,又在下雨。营指召开作战会议,决定趁夜色避免与敌再次遭遇,向侧后方直插长形高地。夜幕降临,我们撤出阵地向长形高地进发。大雨滂沱,伸手不见五指,地形不熟,道路泥泞,多数地段无路可走;又抬着烈士的遗体和伤员,翻山越岭在群山里绕来转去,脚底下经常会踩到腐烂的尸体,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的,稍有不慎就会拌倒在尸体上,只是臭气熏天,令人作呕。不到五公里的路程我们行走了一整晚上,于三月四日七时,才到达弄伦南侧长形高地。</h3><h3> 这次破伍遭遇战,令我记忆最为深刻;每当想起来就害怕。在这次战争中,越南人肯定是发现了我的。因为,我82连的老乡与我是在同一个田坎上,相距也就十来米;他是趴在地上,我是半蹲在田坎上的,我的目标显然比他大。是越南人的射击水平差吗?越南人有几十年持续不断的战争,垂练出的神枪手比比皆是,狙击手也有很多。我们在战场上,越南人的尸体旁和缴获的武器中,随处可见带有瞄准镜的狙击枪;为什么不先射击我这个明显的大目标,而是瞄准我老乡的头部这个小目标,将他的帽沿打掉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才明白了。因为我老乡正在用炮瞄准,对敌人已构成了威胁,虽然我也在对敌瞄准标定目标,敌人也深知我暂时还不能对他们构成直接的威胁;所以让我投过了一劫。这是我老乡在不经意间用炮掩护了我,要不然我就牺牲在了这场遭遇战中了。说明在战场上我的运气不错,命也很大。</h3> <h3>我军用炮火还击</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六、清剿残敌、守护运输线</b></h1> <h3>  弄伦地区清剿残敌。一营位于弄伦、弄拥、弄哥地区;二营、团指、后勤位于弄伦、巴那斗、博内地区;三营位于沙菲、菲蔓、菲靠地区。</h3><h3> 三月四日,我连从弄伦边清剿边前进,十五时左右来到弄哥驻守防御。弄哥座落于山腰台地,面朝广渊至复和公路背靠山;村子面积不大,房屋多为木质结构,圆木立柱支撑,下层空旷用于圈畜,上层撘建屋顶和围墙用于住人。越北地区空气湿度大、雨水多地面不适宜住人,越北地区多为这种建筑方式居住,属称“掉脚楼”。村子周围和山上植被茂盛,多为荆棘、藤条、灌木和乔木。连长带领我们班和各排长察看周围环境和地形,研究重点防御方向,设置火力封锁区域和可能出现的重点打击目标,并令我班测出各防御区域的目标点;各排根据不同的防御区域占领炮阵地,各班根据不同的打击目标,在不同的方向架炮。我们班住在村子中间一栋掉脚楼;我们上楼发现房子里堆放好多红薯,大家都很惊喜,心想这回该不会饿肚子了。晚上,在村子周围主要通道和山坡要点,设置明岗暗哨,轮班值守。</h3><h3> 越北地区,大部已被我军攻占;具规模性大的对抗性战役已经很少,越军化整为零,以特工队、部分散兵和小股地方武装,对我军进行不断的袭扰。主要针对交通要道、我军指挥机关和囤兵驻守地。越北地区山多林密,自然山洞众多,有利于越军小股武装和特工人员的隐藏、机动。越军采取昼伏夜出,不间断的对我军进行袭击;给我军造成很大威胁。白天跟随大部队进山、进村清剿,枪炮声、嘈杂声喧闹异常,无忧无虑毫无畏惧感;一到晚上再也没有前几天那种映红了天,照亮了大地的炮火,和喧嚣嘈杂的枪炮声。回驻守地就静得可怕、静得让人恐惧。说不定这时越南特工那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你,或有人正站在你身后拿着匕首刺向你……。听说越南特工队经常到我军驻地摸岗哨,或乔装混进我军队伍进行暗杀制造混乱。因此部队一到晚上,由原来的普通口令(两个字组成)又增加了一道四个字的特别口令,只有同时答对两道口令,才能认定是我军人员。使得我军战士晚上站岗警戒处于高度紧张戒备状态;手榴弹盖拧开,子弹上膛,手指时刻抠在板机上;有的战士过度紧张,晚上换岗报口令时一梭子弹也同时出膛了,有的一时紧张口令答不上也会枪响子弹出膛;这样误伤自己人的事也时有发生;每天晚上,上下岗也就成了最危险的地带了。有天半晚上,我连旁边的步兵连,有一位战士在哨位上发出惨叫一声,令我们毛骨悚然,都以为他被越南特工给摸了,气氛骤然紧张。事后查明:并没有越南特工袭击,是因为他睡着了做恶梦。可想而知,在他睡着之前是有多紧张、多大的恐惧感。我军大部队行动收效甚微,这也叫牛大压不死虱。因此,我军调整对敌方案,白天多路对重点区域进行清剿,逐村逐山搜索;晚上各部队防区戒严,同时三、四人一组,组成无数个潜伏小组,对下山通道和重要地段进行层层设伏,越军只要一露头就被打,一行动必被抓,给越军以至命性打击,使得越南小股武装人员和特工队寸步难行。</h3><h3> 三月五日,新华社发表撤军声明。听到这个消息既欣喜又惊讶,没想到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战友们奔走相告。前几天还在议论,我们这次惩罚越南不知道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个仗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是几个月还是半年甚至是更久……?不得而知。开战才十几天就要撤军了,感到意外;马上就要远离这疲劳、饥饿、恐惧、危险的战场了,无不感到欢欣。团后勤给我们送来了物资补充和给养,有大米、蔬菜罐头和压缩饼干;尤其是给我们带来了,出征时从汤阴军营带到边境存放的腌猪肉。我们就地取材,从山上摘来木瓜,从地里拔来大蒜和腌肉一起炒,味道真是好极了,自从入越作战以来,这算是最美味的佳肴了,我们个个吃的真香。生活有了保障和改善,大家的情绪和精神也好起来了。这几天上级根据各部队的减员情况,补充了一批新入伍的战士;我连也添了新的血液,黄朝连战友就是在这战场上入伍到我们连队的。</h3><h3> 三月七日,这一两天部队没有大的行动,各步兵分队继续进山清剿残敌,主要是搜索山洞,我连原地固守防御;只是每天调整炮位的射击方向和需要打击的重点目标。白天战士们闲来无事,就到山上或下到公路对面的村子里搜寻一些木瓜、土豆、大蒜之类的食物,用来做菜吃。上午我们来到公路边,看到有一大部队的车队,通过我们防区沿公路北上。车上的士兵个个军容整洁、装备一新;车上物资丰富应有尽有,就连厨房设备都一应俱全,有的水缸都带上了。心想,这是要进来安营扎寨了,哪像是进来打仗的!?就像是在国内搞野营拉练似的,不免替他们担心起来;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国内进入越南的。我们向他们打招呼,他们还嘲笑我们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是的,我们入越作战每人就穿了一套军装,一直以来都没有洗过口洗过脸,更别说洗澡洗衣服了。我们穿深山过密林,有的战士的衣服被树茬和荆棘挂成了布条,有的有领章没帽徽,有的有帽徽没领章的;军装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穿在身上硬邦邦的像是一块板,走起路来前后拍打着身体;里面的衬衣已经跟自己的身体粘在一起了;将手伸进身体内一抠就能抠出一块污垢来,每天汗流浃背,外面一身泥,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个身体散发出一股酸臭味,令人作呕;军装再也看不到绿的颜色了,有的是黄色,有的已成了灰黑色;满脸胡茬如深居山中野人,深陷的眼眶如同地狱饿殍。后来得知这支部队,是我们20军58师的;他们的任务是攻打重庆,打通重庆至边境的道路,掩护部队撤军。</h3><h3> 三月八日,有好多前送后运的车辆从我们防区公路上通过;还有一支炮兵部队由北向南从我们防区开过来,他们是后撤回国的。听说这两天有好多部队已经撤军回国了,并受到了边境军民的热烈欢迎,我们很是羡慕。但我们师毫无动静,没有要撤军的迹象。</h3><h3> 晚上九点多钟,我们班躺在地板上休息,还在议论白天有部队撤军回国的事,猜想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撤军。这时通讯员张永强跑过来,说,连部与营指电话打不通,连长令你班迅速检查电话线。班长立即安排我和两名电话兵胡继军、汪炎国一起出发查线。我连与营指相隔两道山梁,距离也就两、三公里。我们一行三人,我和汪炎国各持一支冲锋枪负责搜索警戒,胡继军背着电话机捋着电话线走,来到我连防区外围遇上我连哨兵,问完口令后向我们讲,主要通道和山上都挂有手榴弹;因为我们没有地雷,就用手榴弹挂着线安放在草丛中和树上当拌雷使用。我们一行小心翼翼,边搜索边前进,来到靠近营指的一个山梁下,终于查到了断线点,接好电话线后我们继续搜索前进,来到营部给连部打了个电话,确认电话已通后我们原路返回。回到连部又说电话不通,我们又要返回查线,这时我们精神都紧张了;是不是越南特工有意破坏?要是这样我们查线就危险了。如是,又叫上了我们班的张世泉,持三支冲锋枪还每人都带上手榴弹;这次是我、张世泉、胡继军三人负责警戒,汪炎国背电话机捋着电话线走。我们商讨,如果电话线损坏是越南特工所为,那就会埋伏在电话线旁袭击我们这些查线人员,我们电话线所经之处都是深山密林,白天有人隐藏都很难被发现,何况这是晚上,只有敌人先袭击我们才能发现敌人的藏身之处;这样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被敌袭击和牺牲的危险。因此我们四个人要拉大距离,呈三角形互相策应才能减少伤亡消灭敌人。我掩护汪炎国走在前面,胡继军、张世泉在我两侧后方跟进,互相交替掩护搜索前进。我们翻过第一道山梁的下坡处,发现了断线点,接上电话机还是打不通,说明不止一处遭到破坏,我们更加紧张了。如是,我们采取前面的人搜索后面的人隐蔽掩护,前面的人走了一段再隐蔽下来观察情况,后面的人继续向前搜索,如此往覆交退掩护缓慢的前进,找到了第三个断线点,接上电话机,电话打通了,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一行又来到营向连队打电话确认电话线路已完好,我们才原路返回;回到连队驻地已是九日凌晨三点了。三公里的电话线路,这一晚上往覆查了五个多小时,真是又惊恐又疲劳。幸运的是,我们都能安然无恙。</h3><h3> 连日来,我团在我们的防守驻地进行了大面积的清剿。采取夜伏昼搜的战术,取得了不菲的战果。歼敌86名、俘敌10名,摧毁越军囤兵洞多座,缴获各种枪支弹药一批;40火箭筒6具,60炮两门,107火箭炮一门,各种炮弹456发和一部分军用物资器材。</h3><h3> 三月十日晚上,连队在驻守地召开会议,传达上级命令,准备撤军回国。搞好个人卫生,洗澡、洗衣服,干干净净的回国,迎接人民对我军的检阅。师防化连提供两台洗消车作为战士们洗澡用,各连分别分批次安排前往洗澡;我连也分两批,我被安排在第一批。当晚,大家都欣喜若狂,终于要离开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了,憧憬着回国的美好情景。三月十一日早上,团后勤给我连派来一辆卡车,拉我们去洗澡,我们高兴地登上车,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完全忘记了这还是在战场上。我们来到洗澡地,登上洗消车脱去脏衣服,尽情的享受着这水的冲刷,冲去满身污垢,冲去这二十来天的疲惫,简直是畅快凌漓,一身轻松。待我们洗完澡从洗消车出来,接到的命令是:快登车回驻地,部队马上要出发了!回驻地后看到第二批去洗澡的人,在忙碌着收拾武器装备和刚洗的湿衣服。这时我们才知道,接上级命令:我部原路返回北上,协同友军会攻重庆。撤军回国,暂时是回不了了。</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七、会攻重庆、激战班萨斗</b></h1> <h3>  三月十一日,由于二十军五十八师,从广渊向重庆发起进攻,途中节节受阻进攻不顺;急调我一六二师北上协同五十八师会攻重庆。重庆是中越边境越北地区最后一个军事据点,必须尽快拔除才能全线撤军。</h3><h3> 下午一时许,我们登上了又一次返回北上的汽车,向42公里外的茶灵进发。道路弯多、坡陡、路窄,车队只能缓慢行进;有辆我军拉大炮的汽车,连车带炮一起翻下了山坡。沿途所经之处,随处可见发生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有炸塌的战壕工事、炸烂的高射机枪、重机枪,还遗留着大量越军尸体和少数我军烈士遗体。经过这么多天的战斗,对于这种场面我们已是司空见惯了。来到茶灵我们看到152重炮阵地,这是一二三师炮团,配属我们向前进攻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十九时三十分,我们的车队穿过茶灵向东来到弄花地区,部队下车改为徒步进攻前进。我团是师的主攻,我营又是团的前卫;我连配属尖刀连一连。天很黑了,但能隐约看到路两边的群山;路上陆续出现多具人的尸体,天黑看不清着装,不知道是越军的尸体还是我军烈士。没有腐烂、没有臭味,死的时间不长,看来不久前这里已经发生过战斗了。部队进至兰怀,越军在此设置了路障,将一棵直径达六、七十公分的大树炸倒横在路上,阻止我重型武器及车辆通行。我连跟随尖刀连越过大树继续前进,我们指挥班在尖刀连前面的尖刀排,还有二排长熊麟龙同行;预感再往前走肯定会有敌情。多日来的战斗,我已养成了边行进边观察地形的习惯。如有敌情或遇敌袭击时,首先抢占有利地形隐蔽,再进行观察。</h3><h3> 十二日凌晨两点,我随一连尖刀排进至朗兰附近时,突遭南侧山腰敌重机枪火力扫射;这时我正在观察路两边地形,听到枪响我马上扑向路左侧的一个土坎,这个土坎只有三、四十公分高,刚好能遮挡头部;敌机枪子弹打在土坎外,溅起的土都覆盖在我颈上了,好险!此时,跟随尖刀连的团副政委李世友,令我连用炮火将敌火力点摧毁。连长令一、二排在公路左侧占领阵地,同时让步兵指示目标,步兵一梭曳光弹射向目标;连长目测出距离并下达射击诸元。随着连长的一声:“一发装填,放!”二班基准炮炮弹迅速射向敌火力点。由于连长下达的射击诸元精准,首发命中目标,打掉了这个火力点。副政委看到敌火力点被我摧毁,非常高兴。步兵大声呼喊:“打掉了!打得好!打得太准了!”步兵不得不佩服我连的操炮技术。一连攻上山时发现击毙越军五名、重机枪一挺,其余敌人已逃窜。这些战果后来都归步兵了。这时二连超越一连继续搜索前进,当部队来到班岸附近时,发现越军又将路边山崖炸塌堵塞道路。越军重重设障,企图阻止我军重型武器开进,说明对我军的进攻非常惶恐。十二日凌晨四点,二连进至班嘎北侧无名高地时,敌四个暗火力点向我军射击;二连前进受阻,呼叫我连炮火支援。连长令我和张世泉前去找到二连,查看敌情和火力点位置。我和张世泉沿公路一路往前赶,来到二连受阻击地,发现步兵被压在一遍开阔地不敢抬头,并埋头用小锹构筑工事;我见势不妙,一把拉住张世泉说:“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马上下沟隐蔽。”(公路左边有一条宽大的水沟)张世泉说:“沟里有水。”当时我就急了:“你是怕水,还是要保命?”当我们跳下水沟,同时敌人的机枪子弹就向公路扫了过来。很显然敌人是看见我们俩了,好险!再迟疑一会就没命了。我们沿着水沟向前摸索了一段,来到山脚下水沟的尽头,正趴在水沟旁观察敌火力点的位置和方向,连长带着一排上来了。发现我们俩趴在沟边,就冲我大发雷霆:“贪生怕死,还趴在这里不往前去”话音未尽,敌一串子弹从他头顶惊过,好险!差点被打中,也迅速趴下了。待敌停止射击,连长命令一排就地占领阵地,向敌火力点用炮。一排三门炮同时向敌射击,打掉两处敌火力点。二连在我炮火掩护下攻上高地,由上往下攻击,一举歼灭高地之敌。毙敌八名、伤敌十一名,缴获各种枪四支,重机枪一挺,60迫击炮一门。一连又超越二连乘胜攻击,到达班嘎东侧遭到敌交叉火力的猛烈射击,进攻受阻。早上八时,二连配合一连前出。我和张世泉和我班电话兵胡继军,跟随二连尖刀班冲过班嘎东侧石桥,敌封锁我攻击前进的道路向我们疯狂扫射,我们不得不退回石拱桥下隐蔽。这是条干涸小河场,桥下无水,桥长六、七米;桥宽四米左右。桥后面的公路已被敌火力封锁,部队没法跟进;我们已成孤军。敌见我们退到桥下,采用迫击炮向河沟内攻击;我们的处境已相当危险。二连带领尖刀班的副连建议,用河沟的石头,在桥洞的两边垒成石墙,阻挡敌人的炮弹攻击。当时我说不妥;一、桥下没那么多石材;二、敌人也不允许我们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防御,敌人的炮弹不停地向河沟射击。如果敌人看我们人少攻下山来,我们如何御敌?唯有冒死冲出去。他们说,冲出去太危险,敌人已把我们的退路封锁了。这时我只好跟我们班的张世泉、胡继军商量;我们一定要冲出去,在这里只有等死。他们俩也觉得冲出去太危险,我就分析给他们听:我们来时桥头公路上靠山边,有一块水泥牌,上面写着中越文毛主席语录,公路靠山边有条小沟;我们只要越过公路冲到石牌就安全了;再沿路边小沟隐蔽撤退。我们爬出桥洞冲过公路到石牌,顶多三、五秒钟时间;等敌人发现我们再瞄准射击,我们已经冲过去了。但,我们一定要冲在前面,到后面就危险了。说完我们就马上行动,我冲在前面,胡继军、张世泉紧随其后。待我们冲过公路到达山边小沟时,二连尖刀班的两位在我们后面,冲到公路接近石牌时中弹负伤,我们将他拉到小沟,再通知二连来人将他抬了下来。我们三人返回炮阵地,向连长汇报敌火力点的分布位置。</h3><h3> 挡在我们进攻部队前面的越军据点为班萨斗。班萨斗是越南北部的重要军事要塞和经济重地。这里有矿山、工厂、一个发电厂、一所医院,多处山洞仓库,储藏着大量的战略物资;一个团的营区,有一个加强营和一个护路队在此驻守,修建有众多的战壕、火力点和永久性工事。所以越军在此一带层层阻滞我进攻部队前进。</h3><h3> 九时左右,团指到达攻击地;后续部队486团和师预备队485团相继跟了上来。越军利用永久性工事,设置多层火力网;用迫击炮和机枪封锁我进攻部队的攻击路线。而在茶灵的152重炮因距离太远,加上三十年代的老地图误差太大,无法进行火力支援;我师属炮团因路障一时难已清除,没能及时赶到;地形狭窄,无法展开更多的进攻部队。我部进攻受阻,营指重新调整进攻部署,三连接替二连主攻,组织一连从敌占高地东南山脚迂回,抢占无名高地;同时令我炮连用炮火掩护、压制敌人。我连炮阵地指挥副指导员杜克勤,令我留炮阵地;如是我和电话兵胡继军、文书柳东升跟随副指导员在阵地指挥所;前观为了准确掌握敌火力位置和效正射击;连长带领我班其余人员冲过敌火封锁到达前沿阵地。阵地指挥所设在两道山梁之间,靠近山下的洼地里;炮阵地在我们后方的山梁下面。我和胡继军拿锹正准备构筑工事,付指导员怕我们太辛苦、太疲劳,就说:这里地势低洼,不用构筑工事了。如是我们没有再继续挖工事,就坐下来接通与前观的电话,副指导员杜克勤向前观连长陈自达报告:阵地射击准备完毕!等待前观连长传回射击指令。连长下达全连齐射的命令后,副指导员立即下达:全连一发装填,放!紧接着下令:全连急速射!一发发炮弹在敌群开花。这时团后勤与付指导员同年入伍的老乡,从国内带进来的“红棉”香烟,给了付指导员两包;团炮兵股的王参谋也来到我们阵地。敌人的炮弹不断从我们头顶上方呼啸而过,这是袭击我炮阵地的。今天我们的炮阵地一直没有转移,打的炮弹又多,敌人早就侦查到了我的炮阵地了。团指、营指都在我们炮阵地侧后方开设,受地形限制也无地可转移。因此我连战士是在冒着敌人的炮火在向敌人射击。副指导员拿出香烟分给我们抽,敌一发炮弹嗤――!的一声向我们飞过来,大家都能感觉到,炮弹就要落在我们身边了。如是,大家一同连爬带滚,就在我们向下滚的同时,炮弹“轰!”的一声,就在我们身边不远的地方爆炸了;这时我们已滚到山下一块地里。这块地有个二、三米高的坑,地面土质松软;所幸的是大家都没有受伤。过后我返回去收拾器材装备,发现弹着点就在离我们不到十米的上方,弹坑周围的草坪已被弹片铲平。我连炮阵地遭敌炮火袭击,造成七名战士受伤。今天我多次遇险,但都能化险为夷,值得庆幸!我也深知,在战场上不是永远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一直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能活一秒是一秒,活一天算一天。谁也不是天生就不怕死的,只要穿上这身军装,就要履行军人的职责,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尤其是在这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是战火的淬炼使我们变得坚强、勇敢,在需要献出生命的时刻,毫不犹豫、毫不退缩;只有我们这些经过欲火重生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对人生的价值有质的蜕变。</h3><h3> 十三时三十分,我营的战斗在激烈的进行,进展缓慢,久攻不下,伤亡也很大,不断有伤员往下抬。师救护所也开设前沿阵地,冒着敌人的炮火抢救伤员。这时师、团首长亲临前线查看敌情,制定、调整作战方案。</h3><h3><br></h3> <h3>师救护所在前沿阵地抢救伤员</h3> <h3>付师长王占山,在给突击队(敢死队)的勇士们作出发前的战斗动员</h3> <h3>  由于之前对地形的误判,把班嘎误认为是班萨斗;对敌情不了解,以为是跟前面一样小股敌人阻击,以一个连的攻击就可克敌。这时师长亲临团指督战,以一营正面攻击,二营、三营左右迂回,并组织突击队(敢死队)从高地侧冀隐蔽登上山顶,形成上下夹击。同时我486团从北面巴望河上游偷渡,绕过班萨斗到敌后。</h3><h3> 三时许,我营付营长刘冀明带着通讯员亲临一线尖刀连指挥,来到我连前观小桥下,令部队立即后撤,师炮群要对该地区实施覆盖射击。连长带领我们班前观后撤时,遭敌炮火袭击,副营长和通讯员负伤。经过师炮群对前沿阵地之敌火力压制后,步兵再次向敌发起冲击,我连主动配合步兵的进攻,用炮火压制、打击敌人。在敌组织大量兵力对我进攻部队反扑时,我连的炮弹在敌群开花;我步兵欢呼:打得好!打得好!</h3><h3> 黄昏时分,我步兵连攻上山顶占领高地;同时三营9连占领敌人的一个军营,兄弟部队486团的一个营也从上游渡过巴望河,向敌后迂回;敌看我多路部队的夹击,见势不妙,慌忙后撤。我连炮火也相应向山后延深打击,正好打中正后撤的敌群和汽车。(我们隔山都能听到敌汽车的开动声)至使大量敌人弃车向山里逃窜。我连今天炮火歼敌无数,可谓战果辉煌,歼敌人数也无法统计。但我连也付出了血的代价,炮阵地遭敌炮火袭击,多人负伤。我军占领高地后乘胜攻击,清剿残敌;在山腰下方发现一个大形山洞,洞里藏敌众多,我军向洞内攻击将其摧毁,全歼洞内守敌。(战后得知,这是敌一个大型囤兵之所和指挥机构,洞内有数百人之多。战后,越南人在山洞前,为战死在山洞的人,立了一块碑)</h3> <h3>这是当年被我军炸毁的山洞;如今越南人在洞前修了墓碑</h3> <h3>这就是我们当年在此激战一天的班嘎</h3> <h3>  我团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消灭了大量的敌人,取得了最后胜利。但开始敌情不明,地形判断有误,没有有效的战略部署,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才判明情况,重新调整部署,至使进展缓慢,拖延了攻击时间,造成较大伤亡。</h3><h3></h3><h3> 十三日凌晨三时,三营七连、九连从左侧上游迂回渡过河,发现敌人以乘夜暗刚刚撤走。十三日拂晓,我团占领班萨斗铁桥,在班萨斗地区清剿残敌,我连位于班嘎至班萨斗大桥之间的一座矿山休息待命。我就坐在矿山大门前的公路边上。</h3> <h3>班萨斗附近越南矿山</h3> <h3>  二营奉命从班嘎开了过来;我五连的老乡杨时清从我身边经过,(这是我鄂州市沙窝藉的老乡)很惊喜地向我打招呼:“老乡,你还没死呀!”我也很惊喜地回了一句:“你也没死呀!”这要是在平时,这种对话是很忌讳的,是咒人的。可是在战场上相互难得一见,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死活,能活着见上面,这种惊喜溢于言表。这时他停下了脚步,我俩就面对面站着,简单聊了一会入越作战以来,各自的经历,并说我们马上都能安全回国了,值得庆幸,很是欣喜。看到他的连队已远去,就互道尊重跑步赶部队去了。向前跑了几步回头向我一招手“我先走了”。可是他这一走,就真的先走了,永远也回不来了。下午他五连在清剿攻击敌山洞时,在旁边隐藏在草丛中的一个小山洞,没被发现,敌人向他们射击,他和他排长英勇牺牲。真是太可惜了;激战了二十多天,跨越了多少艰难险阻,经历了多少血与火的生死炼狱;却没能看到回国的凯旋门。<br>  遗憾!真的是太遗憾!倒在了要回国的路上。至今想起来都替他挽惜。</h3><h3> 此次战役,我团共歼敌261人,俘敌3人(实际歼敌人数,要比这个数字多得多),缴获班萨斗地区防御决心图一份,各种枪7支(挺)(因大部分武器都被炸毁),40火箭筒一具,60炮1门,汽车7辆,各种机械6台,大量战略物资共装运15车次。</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八、胜利撤军、凯旋回国</b></h1> <h3>  三月十三日上午,部队继续向重庆方向搜索前进。十一时左右,师令我团停止前进,在班萨斗地区清剿残敌,担任茶灵至重庆的警戒、护路。由于友军已攻入重庆并被占领。这时部队已到达距重庆4公里处。师预备队485团超越我团,向重庆、济追方向前进。我连在公路边稍休息,吃过午饭后,全团开始原路返回。十六时,我连来到距重庆8公里的弄箭附近防御;全团分布在茶灵至重庆27公里的公路沿线;三营位于兰怀,二营位于班萨斗大桥,一营位于弄箭。部队沿公里两侧进行清剿,并对沿途的桥梁、涵洞、电杆、工厂、矿山、电厂、兵营、仓库等重要设施实施爆破。</h3><h3> 三月十四日,团接到上级撤军的命令。此时部队驻在重庆西侧一线地区。部队交替向重庆方向前进,并监视敌军动向,防止敌军趁我军撤军尾随追击。一营位于菲矿,二营、团指、后勤位于桩外,三营越过重庆位于班模。我团在重庆东西两侧警戒防御,掩护我军向国境线推进。十四时,友军58师开始从重庆撤军回国。我营后面再无其他中国军队,只有越军小股武装对我军尾随袭扰。我连驻守于菲矿附近的公里左侧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前面缓坡向下是条小山谷,对面是群山绵延,山高林密;我连的主要防御方向就是这一座山和公路两侧。连长布置各班的防御,根据不同的防御方向占领炮阵地,有的对向山垭口,有的对向山谷,有的对向公里;如有敌情发现,随时可用炮还击。要撤军了,越南人是不会让我们轻易的走,自由自在的回国的。随时都有可能追击、反扑我后撤部队。这一夜大家都很警惕,情绪也很紧张。连队在山边、谷地、道路两侧都安排有多层暗哨,相互监视,互为掩护。一半人警戒值哨,一半人休息,轮班上岗;连队领导整夜轮流巡查。晚上万籁俱寂,非常静,静得让人慎得慌,没有了连日来遮天蔽日的炮火,没有了嘈杂激烈的枪炮声,只有远处山上传来一声声猿啼鸟鸣,令人毛骨悚然。这天晚上我和我班张世泉一个哨位,他值守上半晚,我零点接岗值守下半晚。是近山谷的前沿哨位,(我身后两侧掩护我的哨位是谁也不记得了)。这一夜从云层里渗透一抹灰蒙蒙的月光,时影时现,能见度也就二、三十米。我趴在哨上,看到左前方二十来米处,好像有一个人半蹲着身子向我这边窥视。我接岗时就听到敌情通报,说有一小股越南特工从我们防区经过。让我顿时紧张,马上将四枚手榴弹后盖拧开,冲锋枪子弹已上膛,手指紧把在板机上,不敢喘息。过了好一阵,这个黑影一直未动,这时月光稍明亮了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株小树丛,让我一阵虚惊!虽然排除了眼前的疑似敌情,但精神一点也没有松懈;一直关注着视线范围内的一草一木,有没有异常的变化。快到天亮时,眼睛有点撑不住了,总想合拢,只好用手掐自己的大腿,保持振作的精神,合拢眼睛就意味着危险;这样我的大腿多处被自己掐伤。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这才松了一口气,八点钟收岗回驻地。这一夜是我入越作战以来最难熬的一夜。</h3><h3> 白天在驻地休息,只有少数人防御警戒。友军58师已撤离重庆,重庆城内外的桥梁、道路、重要建筑设施要进行爆破;因此,我团于十六时前移至重庆以东地区,沿公路一线占领有利地形,组织防御。我一营在全团最后,为全团断后;我连后面只有二连了。我连占领炮阵地,炮口一致朝向后方。连长对各班排的目标、任务进行了严格分工,各炮标定有可能出现敌情的目标点和公路,确保发现敌情能立即开炮。这时485团已到达国境线附近组织防御,486团也在向国境线推进。唯有我484团在原地断敌、防御待命,我团在越南境内逐渐成为孤军。这一夜全团谁都没有休息,密切注视着我军后方的敌情动态,焦急的等待着师里下达撤军命令。晚上十点多,我军重炮阵地,向我军回撤的后方,两侧纵深进行炮击;倾刻间炮火映红了天,照亮了大地,炮声震天动地;直至将所有炮弹打完,撤出阵地向国境线开进。这时我团仍没有接到撤军的命令,团指也有点焦急不安了;关系到全团两千多将士能否安全回国。</h3><h3> 十六日零点,团指下令撤军回国。按三营、后勤、团指、二营、一营的序列,由重庆出发,经济追、伯标向国境开进。我连接到撤军命令后,快速撤离阵地,迅速向公路集结;连长作了简单的撤军动员,和撤军途中的注意事项:不准打灯,不准说话,紧跟队伍,不要掉队。我连和二连仍然是在全团的最后两个连队。连长在行军途中,非常担心我连的安危,如是与二连约定,一旦发现情况,都要互相支援,相互配合,团结一致,确保少伤亡,安全顺利回国。撤军,行进速度非常快,向我们前方的祖国急进。有时紧跟着小跑,道路坑凹一平,光线昏暗,一路上撞撞跌跌。速度快,我们是断后的队伍,想尽快的脱离这阴森恐怖的战场,别让敌人追上我们了;我们的前方就是祖国,回家的感觉促使我们的脚步往前迈。大家都处在恐惧与激动的交织中,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向后传递口令,也没人打嗑睡,只有脚步声和武器装备的碰撞声。大约走了两个小时,侦察分队报告:后方有大量越军尾随而来,数字不祥。这时师部电令我团:你部后方公路两侧发现大量越军,不要与越军纠缠,迅速撤离,执行命令!如果这时我们还在原地未动,一定会被越军咬住,夹击;我们就很难脱离战场撤军回国了,这样回国的路上又要新添多少伤亡?好险!团指的决策是英明的,幸亏我们已提前撤离。部队一路静默急进;夜雾已将军装湿润,不时让人打一个寒颤;连日来征战、清剿、防御已是疲惫不堪,好多战士都有点支撑不住了;大家都互相鼓励,“一定要坚持住,千万别掉队”拼命往前赶。这时有人喊:看到灯光了!那一定是国境,我们快到家了!是的。我们入越作战二十多天,从来都没有见过灯光,只有炮火和枪弹划破夜空。顿时,大家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奔走相告,“我们就要回家了。”饥饿、疲劳、恐惧抛之脑后,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大家一路有说有笑;接近国境线,我们看到了五星红旗,这是我们的边防哨卡。大家激动,又蹦又跳又相互捶打,有的拭泪而泣。久违了的国旗,是那样的亲切!早上五点四十分,我们终于踏上了离别二十多天的国土;天还未大亮,国境线浓雾胧罩,灰蒙蒙一遍。但还是有部分群众,提着水壶、挎着蓝子,站在路边迎接我们;给我们倒茶水,往我们手里塞鸡蛋;我们个个心情激动,热泪盈眶。这时我的眼眶也湿润了,泪珠顺着脸颊流向腮帮。这是兴奋的泪、感激的泪、激动的泪、还有委屈的泪,“我们活着回来了!我们终于活着回来了!”正是这二十六天的残酷战争,使我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悲伤的外露。这是只有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才会有的真实情感。我们一直往前走,光线也逐渐明亮起来,沿途都是欢迎的标语,还有欢迎我们凯旋的彩门。<br></h3> <h3>我们从这里回国。岳圩关,72号界碑</h3> <h3>  十六日八时,部队来到岳圩白马地区,等候乘车去休整地。大雾渐渐散去,露出一抹阳光,照耀着群山翠绿,云雾缭绕;洒满大地桔黄,一派生机。这里是一遍开阔的水稻田,就像一块块形态各异的明镜,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波光。我们在水田边缘一座小山包休息;对面是一个小山村,村子升起缕缕炊烟,村民们熙来攘往,不时传来一声声鸡鸣狗叫,好一派久违了的安逸祥和景象。我斜靠山坡,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如释重负一身轻松;仰望蓝天,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心潮翻腾,浮想联翩。二十六个日日夜夜残酷战斗的情景,一幕幕显现在眼前;这二十六个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熬过了多少饥渴难耐,遇到过了多少惊悚险情,见过了多少惨烈场面……。想家,想家里的亲人,想家里的一草一木;躺在祖国的怀抱,是如此的幸福,是如此的无忧无虑,再不必担心有任何情况发生;憧憬着祖国的将来会更加强大,人民的生活会更加美好;憧憬着我们这些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将来的美好前程……。总之,思绪万千!<br></h3><h3> 中午炊事班给我们做了顿饭,三排也已归建。大家都席地上围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吃了顿饱饭。汽车陆续来到我团的登车地;各连相继登上了所安排的车辆,汽车在山间道路穿行,绵延数公里,浩浩荡荡向我们的休整地行驶。晚上汽车行驶到大新县,部队下车吃晚饭,稍休息一会上车继续行驶。回国后,无忧无虑,精神轻松;上车不一会就昏昏欲睡。汽车行驶在坑凹不平的弹石路面上,任凭车辆颠簸,还是睡得很香甜;总也睡不醒一样。</h3><h3> 十七日十时,我连来到扶绥县东门公社坝演大队下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战评休整;受到了当地政府和百姓的大力支持。我162师是在这次“自卫击击,保卫边疆”战斗中,唯一荣获集体三等功的师级单位。我连经上级评定批准荣立集体三等功;二等功的排一个,三等功的排一个,二等功的班一个,三等功的班四个;荣立二等功的个人一名,三等功的个人三十五名;三名战士火线入党,六名战士火线入团;全连干部、战士受奖一次。其中我指挥班荣立集体三等功,我个人荣立三等功一次。</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结束语</b></h1> <h3>  162师等于是扮演了一个消防队的角色,从2月19日水口出境到3月16日岳圩回国,其中仅大的任务变化就达9次,部队忽南忽北、忽东忽西、机动频繁、连续作战,共转战500多公里,战斗纵深80公里,足迹遍布整个高平以东地区和高平以西部分地区。</h3><h3> 我484团,攻复和、占东溪,穿插、围歼高平,奔袭广渊、攻无喧,弄伦清剿、守护交通线,会攻重庆、激战班萨斗;整个战役为师的主攻团,开路先锋;重庆撤军,阻敌追击,为所有部队回撤断后,又是我师的后卫。历时26天,行程508公里;歼敌743名,俘敌31名(其中,俘获2名团级军官和复和县委书记);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和战略物资。我团也付出了血的代价,103人牺牲,轻重伤员达300人;武器装备无一损失。</h3><h3> 162师,在整个越南战场,是唯一没有休整,没有驻守阵地,连续作战,哪里有难就奔向哪里,不分白天黑夜来回奔波,最疲劳的一支部队。</h3><h3> 我部入越作战。首先是接替42军的任务,攻打复和,架设浮桥,打通复和至东溪,连接4号公路;打通后交由42军驻守。连夜回师复和,准备攻打广渊;正向广渊方向发展进攻时,又接令,协同41军、42军围歼高平。又一次返回东溪,沿4号公路北上,穿插至高平以西及西北地区阻敌增援,合围高平。进驻高平城防守一夜,部队刚展开,接令要攻打广渊;高平防守交由兄弟部队160师担任。部队连日带夜长途奔袭,攻克广渊。又从广渊往南攻击,打回复和,打通广渊至复和交通运输线。驻守弄伦清剿,准备撤军回国之际,部队又接令:协同友军会攻重庆。攻打重庆原定是41军的战斗任务,由20军接替。我部又从复和地区挥师北上,在重庆外围遇敌,才有了激战班萨斗。重庆撤军,我部保障全军撤离安全而断后。</h3><h3> 部队来回往覆奔波,哪里有难往哪里调;足迹遍布整个高平战区,被誉为战区救火队。纵深穿插、大迂回,部队疲惫不堪,危险性大。无论任何时间,在任何位置都有可能遭遇袭击,险情无处不在,不知是白天危险,还是晚上更危险,难已以预料,防不胜防。</h3><h3> 部队二十多天,没刷牙、没洗脸、没洗澡、没换衣服鞋袜;没有吃一顿安心、正常的饭菜;睡觉不知床为何物,没脱过衣服鞋子,地当床天着被,任其风吹雨打,夜露侵蚀;或卷缩于猫耳洞打个盹。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任其湿了干,干了再湿;衣服与身体粘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酸臭味,令人作呕。穿插纵深,翻山越岭,趟河过江,无路可寻;脚板起血泡,咬紧牙关任其折磨。水土不服,没有洁净的饮水,拉肚子,提着裤子行军,任其裆下湿。这场战争,是特殊战争中的特殊,是历次战争前所未有;没有地方支援,没有百姓呵护;只有民情险恶,憎恨仇视,越南是全民皆兵,如有生病、受伤、掉队或失联,只有死亡和被俘。后勤毫无保障,经常是整天没有进一粒食物;白天汗流浃背,晚上寒风刺骨,饥寒交迫。任何强壮的体质,有几人能撑得住?我参战前,体重是128斤,回国休整一个多月后,体重才只有98斤。</h3><h3> 穿插迂回,烈士用树枝滕条捆绑,抬着翻山越岭,遗体如同冻肉,腐臭难闻;遭遇炮弹袭击,身首异处,粉身碎骨,惨不忍睹;失踪人员则更惨,不知经历多少磨难,尸骨无存魂归何处。出征前,亲眼目睹,民兵、民工在山坡为自己挖坟墓。等等,这些经历,现代人谁能想象和感受?!</h3><h3> 只希望还有国人记得起那场战争,让牺牲在那场战争,长眠于南疆的烈士们能瞑目!</h3><h3> </h3><h3> 受本人水平所限,年代久远,记忆模糊;掌握的资料又有限,文中谬误之处一定很多,希望战友们予以批评修正。</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詹跃进</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于2019年3月初稿</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br></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text-align: center;">追掉大会</h3></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烈士墓地</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484团牺牲的烈士</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