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开始,天各一方的结束

白丁

<h3>文 : 白丁</h3><h3>图 : 网络</h3><h3>注 : 图文无关</h3> <p><br></p><p><b>也许记住一个人只是一瞬间,可真的要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b></p><p> </p><p> </p><p><b> ——题记</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遇见,就是在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在我人生最美的年华。</b></p><p><b>47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金秋十月,我和我生命中永远抹不去的那个人,相遇在江南水乡的历史文化名城——镇江,那时,我和他均不满十九岁,我们俩是同年同月不同日,我比他大18天。</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都说人与人的遇见是前世注定,亦如我与他的遇见。公元1972年10月的那个秋天,在一个不经意的拐角,没有预约、没有惊艳的开场、没有华丽的告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漫不经心,我与他开始了一场无疾而终的魂与魄的相牵,一场情与爱的长跑。</b></p><p><b>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已是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可那些年一起走过的岁月却始终萦绕在心际,挥之不去,我无数次地强迫自己把他忘了,可我始终没能做到。</b></p><p><b>我总是在想 :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如果当初不曾遇见,如果……,当然没有如果。</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初见他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有足够吸引眼球之处 : 1.75米的身高,理着一个既简洁又简约的小平头,黑黑的脸颊上恰到好处地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高挑的剑眉时常紧锁着,眉宇间透着灵气,笔挺的鼻子看上去多少有股子正气,尤其是微笑时那对迷人的小酒窝挺招摇的,整日里穿着四个兜的黄军装在人前晃来晃去,还总是旁若无人地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乡音,在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群中多少有些显得不合时宜,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然能笑出银铃般的笑声,的确让我无解。别看他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可骨子里却始终透着一股永不服输的霸气。即便这样,当时的他还真的没有让我在意。</b></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br></p> <p><br></p><p><b>第一次不打不相识是发生在刚开学不久,由于我们是文革后招收的首批工农兵学员,文化基础参差不齐。一日晚自习,他带着挑衅的口吻,把一道数学题抛向班上的女同学,并且不屑一顾地说 : “如果那个女同学能做出来,从此我就服她”。那一刻我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彻底被激怒了,我默默地把晚自习的课本收拾好,匆匆离开教室回到宿舍,苦思冥想终于尘埃落定,若不是当时学校已经吹了熄灯号,我一定会冲到他面前教训他一顿。第二天上课前,我把答案甩到他桌上,义正词严地告诫他 : 做人别那么飞扬跋扈,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有了这一次的正面交锋,也让他不得不正眼看我,从此锋芒收敛了许多。</b></p><p><br></p><p><b></b></p> <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而真正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是发生在第一次摸底考试后的一天,当语文老师把他的作文当范文在班上朗读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清新的文字、那款款的深情,字里行间无不透着他对启蒙赵老师的尊重和爱戴,而这些文字竟然出自一个貌似玩世不恭的人之手,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人需要重新审视和认识,看来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还是有良知的。</b></p><p><b>不可否认,他有着足够的小聪明,功课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而学习成绩总能够在班上数一数二,而我也是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于是,我暗暗地和他较上劲,我不愿意输给他,就连考试交卷的先后顺序我都不想给他任何的机会,总是刻意地抢在他前面交卷,结果很自然我们成了学习上的竞争对手,我把他视为假想敌,任何时候都横眉冷对。</b></p><p><br></p><p><br></p> <p><br></p><p><b>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主动和我拉近距离,找机会和我探讨学习上的难题,还不失时机地向我示好。</b></p><p><b>不可否认我的内心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初的动心只是源于一句“你的字不像女孩子写的,很大气”,不知怎么倏然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然后这个人就悄悄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渐渐地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不自觉地从关注他到欣赏他,不再像刺猬似的挤兑对方,表情上也从剑拔弩张到和颜悦色,习惯在人群中搜寻他的存在,几乎成为他的影子。</b></p><p><br></p><p><b></b></p> <p><br></p><p><b>而第一次带感情色彩的近距离接触是在学校开运动会时,他是我们班篮球队的,通常男生比赛时我们女生也会到现场去加油,赛前的热身让他们一个个大汗淋漓,比赛开始,不知是刻意还是随意,他顺手将球衣球裤脱下来扔给了我,瞬间我的脸红到脖子,我左顾右盼生怕被其他同学误解,冥冥之中我觉得他是有意的接近我,直到比赛结束,他像一个功臣一样拂袖而去,全然忘记球衣还在我手里攥着,无奈之下,我只好回到女生宿舍把球衣球裤洗干净,第二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我约他到女生宿舍楼下,把洗净的衣服递给他,接过衣服的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十分诡异地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这微笑看似真诚。有了第一次的四目相对,感觉我们俩的关系开始微妙起来。</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我始料未及。一天下午下课以后,我因为右脚腱鞘囊肿要去学校医务室扎针灸,恰巧他因咳嗽也来医务室看病(不知是否有预谋),扎完针灸的我一瘸一拐地跳着往宿舍走,刚走几步只听见他在我身后喊我,他小跑几步撵上了我,然后毫无顾忌地把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主动给我当拐棍,起初我不好意思,后来干脆半推半就的依了他,引得路边的同学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b></p><p><br></p><p><b></b></p> <p><br></p><p><b>这一次的举动让我们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一来二去,我们心照不宣,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我们一起谈学习,一起谈人生,交流自己的过往。他告诉我,他是重庆人,家住北培区,父亲在一家工厂上班,母亲是小学老师,他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母亲在他5岁多的时候就把他带到学校跟班就读,提前上学的他很不幸成为了68届初中毕业生,谁曾想我也是阴差阳错从二年级跳到四年级,所以我们俩竟然成了同一届的毕业生,再加上我们都有着下放农村插队落户的经历,话题自然多了起来,我比他大18天,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大姐。他还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不失时机地在我面前撒娇,让我招架不住,居然当着众多同学的面硬逼着我和他换鞋穿,我承认,我的确让他的天真给打败了。很快,持续升温的“姐弟”关系立刻被同学们视为暧昧关系,可他全然不顾,继续我行我素地制造噱头引起我的注意。</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那段日子是我青春期最开心的时光。我们俩经常下晚自习后去学校的大操场散步,月光下他绘声绘色地给我讲《刘备甘露寺招亲》《白娘子水漫金山》等镇江的历史典故,还津津乐道、如数家珍地告诉我镇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很多历史名人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诸如精确圆周率之父的祖冲之、著有“梦溪笔谈”的沈括、中国炼丹术的核心人物葛洪、世界钟表的鼻祖苏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赛珍珠等,还有历朝历代的大诗人像王洛宾、孟浩然、王维、李白、王昌龄、刘禹锡、杜牧、范仲淹、王安石、苏轼等都在镇江留下了千古绝唱,让我从此对古老的镇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不仅通晓中国历史,而且对欧洲历史也饶有兴趣,他固执己见地评价拿破仑是“伟大的拿破仑”,遇到兴致高的时候他还会深情款款地背诵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和高尔基的《海燕》,渐渐地我被他如此高深的文学造诣所折服,不自觉地开始仰慕他,死心塌地做他的悉心听众,更多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与他捆绑在一起。</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课余时间,我们经常一起去学校图书馆借书、看书、还书,一起去打乒乓球、排球、篮球、羽毛球,一起去游泳池游泳、跳水,一起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漫步,一起去学校的大礼堂看电影,一起端着买好的饭菜去大操场的看台上观赏落日的余晖……</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忽然有一天,他十分认真地对我说 : 他想加入党组织,并且让我帮他搜集资料准备写入党申请书,这让我刮目相看,一个看似信仰危机的人却有如此高的追求,顿时让我肃然起敬,尽管我曾经也是一个激进份子,可当时并没有这个念头,在他的影响下,我们相互鼓励并且同时提交了入党申请书,虽然最终没能够在学校解决入党问题,但我还是挺感激他的。</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73年的寒假和春节转眼就到了,我们各自挥一挥手踏上了回乡的路。尽管同饮一江水,可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那个年代电话没有普及,除了书信联系就是电报,临回家前我们交换了通讯地址,由于当时我们的交往只是定位在姐弟关系上,因此对来信没有特别的期待。就在即将返校的前夕,意外地收到他的来信,信里把他这些天的行踪作了一个简单的叙述,告诉我说 : 已经正式把我介绍给他妈妈,并且还说他妈妈想认我做干女儿。那时候的我们一切都是那么单纯、那么随性,待我再见到他时我便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从重庆返校,他给我带了许多重庆的土特产,诸如怪味豆、芝麻片、辣椒酱等等,还专门给我父亲带了活血化瘀的田三七和治疗头痛的天麻。</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新学期开始不久,由于他的嗓音浑厚,再加上他本来就能够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很自然被学校宣传部召去当广播员,恰巧和我的闺蜜(其他班级同学)同为广播员,我则在第一时间把他隆重介绍给我的闺蜜认识,由于他们两个同名不同姓,“同名的人”就成了他们之间的称谓,很快我们三人成为了好友。通常他们俩是下课以后直奔广播室,我则负责替他们俩买好午饭送到广播室,然后我们三人共进午餐,饭后洗碗就责无旁贷地成了我的专属。那时候学校每个月发16.5元的饭菜票(一碗烂糊面只要2分钱),我和闺蜜的饭菜票很自然的放在一起,这样一来多少可以补贴他的饭菜票的不足。如此其乐融融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学期便结束了。</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第三学期我们开始了专业课的学习。我所学的是机械设计与制造专业,学习的教材里多了一些空间想象的内容。坦白地说,尽管基础课我没有输给他,但不得不承认专业课他略胜我一筹,尤其是在工艺设计方面,他总能够捯饬出一些新颖的设计,没办法,我安慰自己 : 反正也没有输给别人。</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由于他能够写一笔娟秀的粉笔字,我们俩经常一起出黑板报,每每这个时刻,他总是别出心裁地配一些图案,为小小的黑板赋予了灵动。他的嗓音不错,是学校宣传队的成员,口琴也吹的有腔调,可但凡只要有一丝丝空闲,他可以立马专心致志安静地看书,然后绘声绘色给我们讲故事……</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73年10月,在校办工厂实习期间,我出现了青春期心动过速,干车工的时候竟然晕得直吐黄疸水,他得知后一声不吭,默默地去学校食堂为我申请了病号饭,还专程送过来,让我着实感动了一番。渐渐地,我们彼此愈来愈离不开对方,即便是春节回家也巴不得尽快返校能够早日见面。</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74年3月,我们班级被安排去沪东造船厂学工。那段时间是我们朝夕相处最温暖的时光。尽管不在一个班组,但每天清晨,我们沐着晨曦去车间上班,一日三餐在同一个食堂用餐,然后踏着晚霞回驻地,出双入对的身影让多少人羡慕,尤其是当我阑尾炎急性发作在医院观察的时候,看得出他比任何人都揪心,忙前忙后为我端水递药、陪伴我左右。</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紧接着开始了学农。74年6月,我们班被安排在长江下游的一个小岛——江心洲农场学农。我们一道比赛割稻子,比赛插秧;一起去老乡家摘桑梓;一起顶着满天星星去长江游泳,然后头枕堤坝、仰望星空,和着蛙声、蝈蝈声憧憬我们的未来……</b></p><p><b>虽然在农场前后十多天的时间,虽然很苦,可苦中有乐,那是缘于所有温暖的瞬间里都有他。</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学农结束回到学校就开始放暑假。那年夏天他没有回重庆,而是和我们班另外几个同学一道留在学校,每天顶着骄阳打篮球、游泳,要不就是参加学校组织的周边城市观光,待我返校再见到他的时候,除了牙齿是白的,几乎和非洲人没什么两样。</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是军训与毕业设计。9月份刚开学,学校就从当地驻军请来了几名超级严厉、不苟言笑、让人又恨又怕的教官,记得我们野营拉练到丹阳,黑夜里背着背包全副武装硬生生走了几十里路,我的双脚打满了血泡,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情况,急匆匆赶到女生宿营地,亲自为我挑破血泡,敷上药并包扎好,让我倍感温暖,所有的苦和累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魔鬼式的军训结束便开始了毕业设计。寒冬腊月,为了设计图纸得一个优+,我威逼他整整陪我两天两夜在教室里画图,当然,我和他的设计图都得到了最高分,代价是我们俩的双手都长满了冻疮。值得欣慰的是在校期间,我除了体育是良外,其他功课门门都是优,这可能与他对我的影响有关。</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两年半的同窗生活,800多个日日夜夜,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欢乐瞬间。</b></p><p><b>我们曾经相约去了扬州,在瘦西湖畔的五亭桥下,在锦镜阁前,那部135相机记录了我们青春飞扬的点滴;在苏州的虎丘塔下,在剑池旁,留下了我们相知相伴的身影;在无锡的太湖,在鼋头渚礁石前,留下了我们无限的遐想;在上海兴业路76号的中共一大会址前,那张弥足珍贵的集体照见证了我们无悔的青春;在黄浦江边,在十里洋场的外滩钟楼前,我们信誓旦旦地告诉世界 : 新一代的造船人我们来了;在沪东造船厂的歌咏比赛中,回荡着我们铿锵有力的歌声;在长江入海口的吴淞口海岸,当喷薄欲出的朝阳跳出海平面的那一刻,我们相拥而泣;在上海西郊公园的假山旁,在如泣如诉的荷塘边,留下了我们不知疲倦的脚步……</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同窗生活转瞬即逝。75年2月分手在即。 </b></p><p><b> 就在离校的前一天,班主任老师突然把我找去谈话,主题内容是 : 不看好我和他之间的男女朋友关系,并且直接了当地说他配不上我。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离开老师的,总之我乱了方寸,原本只有5分钟的路程我却仿佛走了半个世纪,跌跌撞撞回到宿舍,无比纠结的我不知道在即将毕业的时刻,是不是还应该听老师的话。坦白地说 : 虽然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和他连手都没有牵过,但不可否认我们之间的情感已超越了同学友情,我真的不想因为老师的一句话就这么断然地葬送我们来之不易的情感,更不舍得莫名的划上句号。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我实在做不到。更可悲的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今天所发生的一幕,最终的结果是 : 我和自己打了一个赌,那就是用青春赌未来,我相信我们彼此是相爱的,既然相爱就不需要理由,更不必考虑他人的感受,即便有一天,这段感情走不下去了,那也应该由他先提出分手,至少我不想做那个伤害对方的人。下定决心之后的我反倒轻松了许多,我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第二天下午,我依然不管不顾地坚持去火车站送他。站台上的我们相对无言,空气在那一刻凝固,我不敢正眼看他,不时抬头看着站台上的挂钟,多么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看着这长长的站台,望着那伸向远方的铁轨,我感觉自己看不到未来,潜意识里只觉得这一别很难再见面。我不由自主地紧咬手帕,任泪水在脸上纵横,就在他替我擦拭泪水的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同样也饱含着泪水,那一刻我完全崩溃了,随着汽笛的拉响、火车的开动,我的心仿佛被车轮碾压一般的不能自拔。</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毕业以后我们天各一方,开始了书信传情。那个年代的人通常都是那么纯洁、干净,通信内容几乎是程式化,只谈工作,谈理想,谈人生观,从不敢在信里出现暧昧的字眼,信的结尾通常是“致以崇高的无产阶级革命敬礼”。 刚开始通信,我们是姐弟相称,两个月后称呼开始发生变化,他直呼我的名字,再后来称呼变成一个字,大约四个月后的一天,他突然在信的结尾处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让我大胆地说 : 祝我们成功”,落款是“你的他”,窗户纸终于被他捅破,正式宣告我与他步入恋爱程序。</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在确立恋爱关系的那几年里,我们几乎是三天一封信。76年7月的唐山大地震,恰逢他在河南新乡开会,已经有几天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我坐立不安,几近崩溃,我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捱过来的,我原以为自己很独立、很坚强,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在那动荡的日子里,我每天准时守候在传达室,翘首以盼等待他的来信,唯有这样才能了却我的相思之苦。唐山大地震之后,紧接着毛主席逝世,国家处于极度的动荡期,为了避免类似的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也为了免去我的牵挂,他干脆提前写好一摞书信,无论什么情况都按时寄出,确保我如期能收到他的来信。他还经常穿插着写一些荡漾着满是爱意的散文诗抒发一下情感,让我幸福无比。</b></p><p><b>靠鸿雁传书的马拉松恋爱就这样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特别享受那些日子他写给我的一封封声情并茂的情书和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小诗,这些弥足珍贵的信笺我一直珍藏至今。</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 style="color: rgb(1, 1, 1);">77年6月的端午节前夕,他在结束母校短期培训后决定专程来九江看我,那时候我仍在瑞昌的三线厂工作,由于电报发送的不及时,收到电报的当天也就是他乘船到达九江的时间,我立即打电话通知闺蜜,让她赶过来一道乘船回九江接23:20的东方红10号轮。由于我和闺蜜分属两个厂,相距一小时路程,待我们俩赶到江边,只见回九江的轮船刚刚开走,无奈,我们俩做了一个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 花大价钱(原本船票只要5角钱,我们却花了10元钱)雇一条舢舨回九江。可天公不作美,那天恰巧是逆风,没办法,我们两个傻冒只能轮番一边唱着歌一边努力地帮着船老大摇撸,谢天谢地,小舢舨终于在大轮抵达港口前的二十分钟靠在了离码头不远的龙开河岸边。</b></p><p><br></p><p><b style="color: rgb(1, 1, 1);"><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尽管我对此次见面的场景作了诸多的假设,可当他走下甲板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对眼前这个人陌生起来,没有期待中的那么热烈,也没有拥抱,而是流着泪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爱之深恨之切”吧 ! </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当天晚上,我和闺蜜把他带回家,虽然已是下半夜了,母亲还没有睡下,很显然,她是要看看我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这样,母亲不仅忙前忙后为我们张罗了宵夜,还不乏时机地单独对他进行了实质性的考察,最后母亲把我叫到一旁对我说 : 基本认可,但前提是必须调到九江。那年月,工作调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他的父母是否愿意让他调九江还是个未知数,我只能央求母亲把这事先放放,让我们轻松享受重逢带给我们的快乐!</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尽情地享受着属于我们的美好时光。我们四个同学(两男两女)一道坐大客车上庐山,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让我们切切实实体验了“跃上葱笼四百旋”带给我们的眩晕;我们步行仙人洞、花径、舍身崖,一起品味那古老的传说;我们去芦林一号和美庐别墅,一起感受庐山这座政治山的神秘;凌晨四点,我们头顶星星、身披露水、不离不弃在含鄱口守候喷薄的日出;在庐山外婆家度过了一个销魂的端午节……</b></p><p><b>太多太多的难忘瞬间,太多太多的激情时刻,不知不觉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伤心总是难免的,结局就是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来不及考虑我们俩之间的何去何从,77年9月,国家正式恢复高考,无疑为我们单调、枯燥的生活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我们相约一道参加高考,憧憬将来报同一所学校,继续我们的同窗生涯,最终的结果却是双双落榜,我仅以1.5分之差名落孙山。可想而知,这对于平日里傲气十足的我来说俨然是当头一棒,我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那时候我的情绪降到了谷底,觉得没脸见人,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整整三个月呆在山沟里封闭自己,家也不回,也不和任何人联系,包括他的来信也让我感到乏味、厌烦。我这是怎么了?那个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个曾经让我发了疯似的想的人,现在却拼了命的要忘记他,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这里,可我不知道如何摆脱高考失利给我带来的窘境,我更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还要折磨我多久?渐渐地,我和他之间没有了共同话题,没有了往日的缠绵,一度变得无话可说,即便保持通信却也只是寥寥数语,很快,我们之间变得陌路起来,原本几天一封信演变成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一封信,再后来,通信中断在所难免。厂里是呆不下去了,尽管车间上上下下都对我不错,第一次40%加工资我就全票通过,但我还是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让我痛不欲生的伤心地,我苛求父亲给我办调动,还好,很快就如愿以偿。回到家后的我依然是沉默寡言,母亲觉察到我的变化,为了填补我感情上的空白,不断地给我介绍对象,而我一概拒之,那是因为我根本无法忘记他,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等他,也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还有未来,总之就是放不下他,只要是听到他的名字和有关他的消息就会心头一颤,只要是在大街上看到和他相似的背影时心脏就会骤停几秒,因而对身边所有的男生都没有感觉,从此,任何人再也走不进我心里。</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我也曾想放下尊严联系他,可我又实在抹不开面子,心存侥幸期盼他主动联系我,欲擒故纵地故意不给他提供新的联系方式,硬生生把自己陷入没有退路的尴尬境地。之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百般固执的我却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迁怒于他,发誓再也不联系他了,彻底地把他从我的世界里删除。</b></p><p><b>从此没有了寄托,没有了期盼,像圆规一样,以自己为圆心,形单影只;像木偶人一样,被人牵着……,就只剩下记忆茕茕,清灯、黄卷度残生。</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我曾经荒唐地以为 : 如果有一天,我从他的世界里走丟了,他会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我,可我想多了,我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他轻易就把我放弃了。而我却不然,我宁可辜负全世界,唯独不愿辜负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长在我心里,从未走远。</b></p><p><b>我也曾努力地试图忘记他,可我没能做到。我把这份情感深藏在心底无法触碰的地方,时常躲在空空如也的角落里独自喘息,把痛不堪言的伤口翻出来独自疗伤,让自己痛并快乐着。</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79年的12月,就在我26岁生日的那天,意外地收到他辗转寄来的信。信里告诉我他结婚了,而且刚刚有了一个女儿,和我的生日只差几天,之所以一直没有联系我,是因为之前写给我的信都被一一退回,他搞不清楚状况,这封信的地址是辗转向其他同学打听来的,他一直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局了?没有了方向的他一度消沉起来,再加上在那个传统的、讲政治的年代,他父母不同意他调九江,理由是他是家里长子,而且他的父母更愿意相信门当户对,他们不敢奢望一个干部家庭的孩子会下嫁给工人家庭的孩子,担心居高临下的婚姻不能保证儿子一辈子幸福,因而立下规矩——不许超越姐弟的界限。两年来,为了遵从父母的意愿,他带着伤痕、忍着巨痛,重新选择了自己人生的伴侣,今天,当他的情感重新有了归宿,他仍然不能原谅自己,他希望我从此把他忘记,希望我的明天比他好,唯有这样,他的心才不那么痛。</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信是流着泪看完的,恍惚间,满世喧嚣折尽。虽然我明白,我与他缘分清浅,怨不得时过境迁;虽然我也清楚,我和他之间的繁华已落幕,再也回不到从前;虽然我也曾说过 : 当某一天,我们之间没有爱了,宁可他先提出分手。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却无力面对这样一个你曾经深爱过、而这个人也执着地爱过你的人现在突然转身离去,我无法让自己接受被踢出局的现实。</b></p><p><b>可我又不得不承认 : 导致今天这样的结局,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结果,当初,如果不是我的任性而冷落了他;当初,如果不是我的固执一度对他不理不睬,也许人生的历史就会改写。</b></p><p><b>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就让回忆惩罚我吧!我愿一个人承担。</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 style="color: rgb(1, 1, 1);">只是你曾经对我说 : 要和我牵手浪迹天涯,我们一起去看潮涨潮落,看花开花落。 </b></p><p><b style="color: rgb(1, 1, 1);">说好的,春天里,你陪我去西湖看断桥,是因为那断桥旁留下了千古的吟唱;</b></p><p><b>说好的,夏天里,你带我去山峡体验“轻舟已过万重山” 的意境 ,是因为你答应带我去还原诗里的风花雪月;</b></p><p><b>说好的,秋天里,你带我去北京看香山红叶,是因为那片片红叶里有我们的相约; </b></p><p><b>说好的,冬天里,你陪我去我的老家哈尔滨滑雪,是因为北国风光里有我们的期许;</b></p><p><b>可直到分开,我也没有等到这一天。 </b></p><p><b>你在哪儿呢?</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难道那些曾经的邀约,如今在你心里是不是早已长满了青苔?</b></p><p><b> 难道那些年你曾经许下的愿,如今是不是也已灰飞烟灭?</b></p><p><b>难道那些满是斑驳的过往你真的舍得彻底地忘记吗?</b></p><p><b>就算是这段感情再也无法继续,纵然我和你走不到天涯,可你知道吗?我的世界你曾经来过。</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 style="color: rgb(1, 1, 1);">回望满盘皆输的人生,冷,彻骨的冷。</b><b>尽管结局是我无数次设想过却最不希望看到的,但现实就是这么折磨人。哭完之后我释然了,从此再也不欠谁的了。忽然间觉得少有的轻松,两年了,终于可以放下了。 </b></p><p><b>既然他都已经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我又何必去纠结谁对谁错呢?更何况彼此已经没有爱的空间了,何不让那个藏在心里多年的影子褪去呢? </b></p><p><b style="color: rgb(1, 1, 1);">既然那个曾经让我爱的不能自拔的人已经不属于我了,那我也可以心无旁骛地重新开始去爱上另一个人,一个只对我好而无关乎我是否爱他的人,彻底地给自己的爱放一条生路,可是我心里明白,很难,很难。 </b></p><p><b>因为我知道,除了我,没有谁会真的一直念念不忘,曾经固执地以为的刻骨铭心,其实只不过是大梦一场,只能由着它,散了、淡了……</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猝不及防的开始,天各一方的结束”。</b></p><p><b>我以为我很另类,但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这个怪圈,用无敌的青春作为代价,上演了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情悲剧。</b></p><p><b>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忽然间觉得那首“往日时光”的歌很应景,也很温暖 : </b></p><p><b>人生中最美的珍藏,</b></p><p><b>正是那些往日时光,</b></p><p><b> 虽然穷的只剩下快乐,</b></p><p><b>身上穿着旧衣裳。</b></p><p><b>海拉尔多雪的冬天,</b></p><p><b>传来三套车的歌唱,</b></p><p><b>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b></p><p><b>手风琴声在飘荡,</b></p><p><b>如今我们变了模样,</b></p><p><b>为了生活天天奔忙,</b></p><p><b>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b></p><p><b>你的眼睛就会发亮,</b></p><p><b>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b></p><p><b>哪怕只有一个晚上……</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很欣赏这样一句话 : 生命,是一场虚妄。</b></p><p><b>其实,流年过往,每个人何尝不是在这场虚妄里跋涉?在真实的笑里哭着,在真实的哭里笑着。</b></p><p><b>许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生命中总有一些令人唏嘘的空白,有些人让你牵挂,却不能相守;有些东西,让你羡慕,却不能拥有;有些错过,让你留恋,却遗憾终生 !</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与你相遇,不言后悔,即使有痛,也已升华为亲情。</b></p><p><b>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们俩就是两条永远都无法交集的平行线,没有尽头,看不到未来,或许这辈子我俩再也见不着了,只能远远地在心里想你、念你、念你、想你,只能把所有有关你的记忆深藏在心里,思念无期。</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不管怎样,感谢你在我最美的年华里出现,有你的那些日子,是我今生今世最快乐的时光,那些曾经让我无比感动的温暖瞬间、那些曾经让我刻骨铭心的爱、那些曾经让我痛彻心扉的失落、那一次次的聚散与悲欢,如今都已成为绝版,即便这样,所有的这些都不曾从我的记忆里淡去。</b></p><p><b>正是这点点滴滴的过往,成就了我笔下故事里最美的绽放。</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 style="color: rgb(1, 1, 1);">与你相遇、相识、相爱七年时间,终未能敌过七年之痒; </b></p><p><b style="color: rgb(1, 1, 1);">用了四十多年的时间念念不忘,回忆比岁月更长、更长; </b></p><p><b style="color: rgb(1, 1, 1);">那些曾经的、无处安放的青春过往,就让它像雾像雨又像风地肆意飘荡; </b></p><p><b style="color: rgb(1, 1, 1);">该偿还的我想已经够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一个人也会无恙; </b></p><p><b>我已撑不住雨巷中的那把油纸伞,只能梦里依稀,独自感伤……</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如今,又一个秋天来了,你在哪儿呢?</b></p><p><b>你像天上的大雁,南来北往、来去无踪;</b></p><p><b>我像风中的芦苇,清冽凛然、独自飘零;</b></p><p><b>纵使我在你的眼前,可你却在我的天边;</b></p><p><b>你和我,</b></p><p><b>究竟是晚了岁月?</b></p><p><b>还是晚了时间?</b></p><p><b> ……</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人世间就是这么无常,或许一个转身就是天涯 !</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br></p><p><b>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