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过大年】今年！娘在我这里过年

博物馆长

作者:吕凌飞

娘今年85岁，去年很多时候在我这里居住，几十年来还从来没有一次在我这里过春年。年前，我给娘商量让她在我这里过年。娘说:儿来，行！

一、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下午，我回老家肖云镇吕庄。娘嘱咐我:早回来！

小时，我离不开娘，娘是我的全部；现在，娘离不开我，我是娘的全部！

到了老家，帮春义宰杀羊。春义是我邻家三园哥的儿子。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对我说:你三园哥很孝敬老人。从此以后，三园哥就成了我的学习榜样，啥时见了三园哥，都毕恭毕敬。

三个小时后我买了一个羊腿回到家，顺手将包有娘的小被子的方便袋给了她，她很高兴地接过，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囔囔地说:出去能大会子？也不给俺买点好吃的？我惊讶、自责。立即出去从水果店买来香蕉、花生，母亲开心地吃起来。

去年娘得了脑梗，老人需要锻炼。每天下午我带娘去河堤锻炼，在她不情愿时，就哄娘说:“娘锻炼有好吃的，不锻炼就没好吃的。”娘立即带有情绪地说:“不锻练！”

我说:“娘，您还吃落生不？”

娘说:“不吃！”

“您还吃烧饼不？”

“不吃！”

“您还吃鸡蛋不？”

“吃！”

“吃，那咱就锻炼！”

于是，娘又站起身来，双手伸上了单杠。

二、大年初一

大年三十，我给娘说:“娘，明天是年，我明天早晨给您磕个头。”

娘说:“磕啥磕？不磕！”

“娘，您养育我能大，我给您磕个头是应该的！”

“那能说那？养你是该的。”

第二天一早，水饺还未盛上，我给娘说:“娘，您坐好！我给您磕个头！”双膝跪地，头还没接地，就听见娘笑出声来。头碰地，娘伸出手拉我。

我说:“过年来，娘！您三儿给您磕个头。”

“别磕、别磕，起来、起来！”

娘哈哈地笑着……

磕后，从拍的照片看，我的娘笑开了花。老人嘴上说不让磕头，而真磕时老人都高兴，是不是天下的母亲都喜欢儿子给自己磕头呢？

大年初二早饭时，我问娘:“昨天我给您磕的头好不？”娘又笑开了花:“好好好！”

三、大年初二

娘在家，我出去时，娘孤独，为了鼓励娘多说话，就经常让她唱歌。可娘除了认识钱的数字外认不了几个大字，我就让娘唱熟悉的劳动歌曲。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家磨豆腐，我为了丢掉羞怯、锻炼自己，就让母亲教我吆喝卖豆腐:豆-腐、打-豆-腐，还-有-点-豆-腐-头……

现在，我就让母亲在家吆喝打豆腐。大年初二，我说:“娘，你在家唱歌打豆腐，我出去一会。”娘答应着，在我开大门出去时，我还能听见娘的唱歌声。一个小时后，我回来，到院子时，寂静无声，娘听见我开堂屋门声，立即响起:打豆腐，还有点豆腐头。我笑着问娘:“您都唱歌了吗？”娘看样子知道我没有听到她一直唱歌就反问:你咋不唱？于是，我赶快唱起一首歌，问:“娘，我唱得好不？”娘说:“好！”我说“谁唱得第一好？”娘说:“你唱得第一好！”我说:“娘唱得第一好！”娘高兴了，就又接着唱起来:豆-腐、打-豆-腐，还-有-点-豆-腐-头……

四、大年初四

大年初四晚上，娘睡了一会，突然哭起来，睡在旁边的我害怕地一骨碌爬起来，恐慌地问:“娘，你哭啥？你哭啥？咋来？咋来？”

平静一会，娘知道是儿子，问:“你有媳妇白？”我赶快应到:“有！有！有！您有啥事？”娘不语、接着哭起来，我劝说一阵，娘问:“你真有媳妇白？”我立即回答:“有！有！真有！”我看着娘还在哭，就将妻子从楼上喊下，让她给娘说:“娘，我就是您三儿的媳妇。”说过几遍后，娘才停息了哭泣。慢慢躺下，我问:“娘，你咋来？”娘说:“你有媳妇，还真好来，咱庄上有好几个都没寻上媳妇。”

原来这样，娘一定是在睡觉中梦到了什么或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我村一八十多岁的大娘在我回家时，和我聊起天来，大娘紧紧拉着我的手:“三来，您二哥也没个媳妇，我老了，也是我的心思，他跟谁呀？”说着，哭泣起来。

那个贫穷的年代，农家的儿子多，我们鲁西南哪个村没有从云贵川买来的媳妇？甚至用女儿三家转的换亲，那给家庭造成了多大的锥心之疼呀？有时，我在想，时值新中国已成立三十多年，我们农村何以还是那样的贫穷、落后？为什么？为什么呀？

寻媳妇给那一代的父母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和经济困顿。

窗外，今夜异常寒冷，雪花极不情愿地一小朵、一小朵飘下来，此时我遥望四十里外的老家，想起老家的大娘，还有我那单身的二哥，祝愿天下有媳妇的、没媳妇的都能在雪夜里暖暖和和地过个年，不再让娘在梦中牵挂。

五、大年初五

母亲的伟大不仅生下血肉的儿子，还在于她时时牵挂着儿子，不管儿子长到多大，她永远使儿子有亲情、有力量、有根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