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敬爱的老师

彭少成

    李力老师1928年3月出生，属龙，祖籍河南省卢氏县。老师家境富足，早年被送去上海念书，18岁就读于上海震旦大学。震旦大学为中国近代著名教会大学，曾经有“东方巴黎大学”美誉，是中国第一所开展研究生教育并授予博士和硕士学位的学校。1947年的震旦大学设有医学院、理工学院、法学院、文学院，并附设两所附属中学和两所高级护理学校等。

    解放后上海震旦大学被整合，其医学院和圣约翰大学医学院在原址合并成立上海第二医学院（现交大医学院）。其余系科分别并入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交通大学、同济大学、华东政法学院、南京大学等。震旦附中就是现在的复旦中学，震旦女子文理学院就是如今上海市向明中学。李力老师深厚的文学功底与他早年受到的良好教育息息相关。

    在上海解放前夕，李力老师与进步青年学生们一起突破封锁线进入了中原解放区，经组织安排就读河南大学。1949年底随军南下到武汉，1950年被分配至中南文联《长江文艺》编辑部工作。后来经组织安排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研究生部深造，回长江文艺编辑部后任评论组组长。大家知道文艺评论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确实好景不长，文革开始后，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成为主旋律，无数知识分子受到迫害，李老师当然也不例外。就凭他出身在所谓的剥削阶级家庭就逃离不了磨难。因为家庭原因，曾经几十次申请入党都被拒之门外，文革期间更是被打成特务，家被抄，人被关押，黑夜沉沉不见一丝曦光。那时候女儿李抒才12岁，每天往关押的房间里给他送饭，李老师将他事先写好的字条，偷偷藏进女儿的袜子里，让她带回家交给妻子郭老师，郭老师看了李力老师的字条后就再也没有流泪。那上面写着：＂凤礼，请相信我不是特务，真理在我们手中，你一定要坚强！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最黑暗的日子挺过去后，李老师下放去了沔阳县，后来转到沙洋省五七干校，任中学语文老师。从此与我们在磨难中建立了特别的师生关系…。

　　五七干校中学有才华的老师不少，同学们为什么对李力老师印象最深？我想讲几个故事：第一，老师与教材。李老师对文革的中学语文教材不满意。认为＂东风吹，战鼓擂，这些文章谁抄谁＂，学习这些东西会误人子弟，並亲自动手编印教材，让我们学习了不少名人名作，这在那个年代是需要胆量的。我记得有一个校领导对李力老师改变教材的做法就上纲上线了。老师刚刚饱受磨难，面对这样的政治环境，他还幽默的说：＂有人问我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我不说好，不说坏，谁也别见怪。今天天气哈哈哈…＂。私下里老师对我说：＂你们是一群渴望知识、充满朝气的学生，让你们学到知识是我的责任，只要你们还叫我老师我就知道该怎么做！＂李老师爱憎分明，一身正气，就像红烛一样，照亮别人燃烧自己。

    第二，背课的故事。老师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幽默风趣。然而，李老师几乎每天晚上开夜车，经常熬夜到天亮。他翻箱倒柜的编写教材，孜孜不倦的备课，一丝不苟的为每位同学批改作文，就怕孩子们学不到东西，虚度光阴。最后，将自己累成了重症肝炎。李抒在清理旧物时偶然翻到他当年特殊的备课本，64开本，字迹工整，全是古诗词和注解，拿现在的眼光来看不算什么，可在当时，那是知识的甘露，黑夜的灯光。当然，也可以说是复辟的罪证。用这样的64开本，既不引人注意，也便于销毁，如此良苦用心让人心酸。可惜该备课本已经丢失，今天大家看到的是部分备课摘要…

今日重温这些经典，好像老师就在眼前，他像一位慈祥、和蔼的园丁…

    第三，讲课的故事，老师课堂上的佳话最多，给同学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今天想谈谈学习《纪念刘和珍君》的感人场面。老师特有的高亢嗓音就像雷电一样：＂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声音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刘和珍身中数弹，倒卧在血泊之中。她说：你们快走吧，我不行了，不要管我了。这时又有军警冲过来，用棍棒猛击刘和珍…，牺牲时姑娘年仅22岁。＂这时候老师悲愤的泪水感染着我们每一个人，整个教室凝固了，连隔壁班上都鸦雀无声……。

第四，批改作业。我班黄亚星同学保留了李老师对他每一篇作文的批改文字，现在重读这些红批感觉格外亲切，也不难看出李老师对同学们的作文是多么认真负责。

夫妻老师与爱徒们。

1973年10月，我即将离开沙洋的时候，与两位恩师的合影，这也是我最珍贵的照片。

    老师在干校三年后被分配到十堰市，先后在广播局和市文联工作。对这样的重新分配谁能说清楚呢？

好在有家人、花草、书籍的陪伴，老师的晚年生活还算不错 。

    1982年李力老师调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后任图书馆馆长。＂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这是李力老师最喜欢的自嘲。老师1989年离休，2006年12月与世长辞。

斗转星移，叶落归根，我们只能接受一颗颗星星的陨落，这是自然轨迹。我们可以做的是将他们刻在心底，感激和怀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