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愈久思更浓—深切怀念我的母亲

覃宁会

母亲去逝已经十五年了，我对她的怀念不仅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而是越来越强烈。母亲是一个非常勤劳、善良而又善解人意的人，她的一辈子总是在为别人考虑，很多委屈她都是自已默默承受，她从不在我们面前抱怨什么，也从来不向我们提什么要求。我从记事开始，母亲便没有吵过我一次。

小时候，我们几兄弟姊妹都是依恋母亲，因为父亲太过严肃，一天到晚总是马着脸，我们都不敢同他讲话。有任何的事，我们都只向母亲讲，就是我想要个玩具什么的，从来都是缠着母亲，我的印象是她从来都不因为我们有什么要求不合理而不高兴，好象从来没有吵过我们，更不用说打我们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看打仗的小人书看多了，就是梦想有一支手枪，那多威武。有一段时间，我老是缠着母亲要到供销社去买一把玩具手枪，但那时候哪里有钱啊。母亲也就是不烦、不吵也不买，过几天我也就不要了。

小时候，我最担心的事就是怕母亲离开我们。一旦我们家附近有老人去世时，我总有那么几天心神不宁，我在心里总是特别害怕母亲和这些老人一样去世。

母亲非常善良，我记得小时候杀年猪时，她总是躲在一边偷偷地流眼泪。她砍柴的时候，一定要刨一刨树根部的土沿根砍，她说树也有命，不能拦腰砍。

母亲也很包容，我们兄弟三人，她同每个媳妇的关系都处理得非常好，她从来没在我们面前说他们哪个的不对。尤其是对我的媳妇非常好。也许是我们很少回家，老婆回家母亲从来不让她做家务，我们给她带的任何东西，她都视为宝贝，都说她喜欢，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有一回，老婆把一件她不穿了的大半新的羽绒服带给母亲，她穿了觉得非常好，既轻松又热乎，逢人就说这是幺媳妇给弄的。看她这么喜欢，第二年我们便专门给她买了件新羽绒服，但她还是觉得原来的那件好，甚至说将来如果离开了，要把这衣服一同带上。

记得母亲去世的前一两年，那时她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我和公司的一个同事到乡下办完事，他顺便跟我到老家去一并看望我的母亲，我们去时，母亲还坚持在地里忙农活，回来后，她看自已穿得很乱的衣服，很有些难为情地跟我说，“你看我穿这么乱，不会让你在客人面前丢脸吧？”

母亲一辈子都替别人考虑。连她最后离开的时间，也好象是特意为我考虑，没有影响到我。那一年的九月，我正要参加国家司法考试，其实在此之前已经考了两年了，但每次总差那么一点点。这次考试也算是最后的冲刺了，如果母亲在我考试之前或正是考试的时候去逝，也许我这辈子就和法律职业资格无缘了。但正是这次考试，我通过了。

考试结束后，在十一长假之间还有一个双休日，我和老婆商议是十一放假回去，还是本周六就回去。后来我想，如果在十一长假回去的话，开始几天还要去陪儿子，那时儿子刚上市一中不久，学习抓得紧，一般假期我们都要去陪他，我于是跟老婆说，十一假期开始几天我们不能回去，母亲在家会挂念我们，所以还是周六就回去吧。后来我暗自庆幸我这次作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这天晚上，我们就睡在母亲的隔壁，母亲有个什么动静我们都听得真切。到下半夜，我听母亲在呻吟，我连忙起床过去，她说她睡着不舒服，想起来坐一会儿，于是我便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我胸前，然后还把我们专门给她带回来的果冻喂给她吃，她说好吃，但也只吃了两个。那时，她好象精神很好，还跟我聊了一些我小时候的事。后来回想起来，这一晚算是我和母亲之间最温馨的时刻，可惜时间太短太短。

第二天，我们吃过饭，在母亲房间里去看她，她一个劲地催我们早点回去，她说等会儿走迟了就太热了。其实那时她的神智可能就不太清醒了，九月底的天气早已不热了，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感觉太热。于是我们听了她的话就走了，因为我们周日还要去陪一下儿子。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内心总是坚定地认为母亲不会去逝，不然我也会在家呆上两天的。

我们离开的第三天上午，母亲就走了。

母亲去逝后，我内心一直存有负罪感，我总觉我太过粗心，也太过依赖在家的两兄弟，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会有这样一种执念，认为母亲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我们，总认为来日方长。本来我们可以做得更好一点，但我回想起来总觉得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也许正是有了这些遗憾，才会让我如此长久的深切地怀念我的母亲。

这是我现在保存的唯一的一张有母亲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