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我的城市下了雪，你看见了吗?

如惠文堂

军，我的城市下雪了

军，这两天，我的城市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靠窗的写字桌上有你的照片，向窗外望去，世界雪白，哈一口气，玻璃冒着雾汽。
 
推开窗，让冷冷的风吹进来，外面的世界进入了慢镜头的时空，行人和车，都走得很慢。
 
军，你说你最喜欢下雪的天气，因为我的名字是“雪”，你说古代的诗人给雪花起了很多名字，每一个都像我一样空灵。
 
那个时代，诗人是最时髦的职业，我倾慕你清瘦的孑孓身影，如此遗世独立。

雪花的名字

你如数家珍地告诉我，雪花的名字和来历：例如寒酥、琼芳、凝雨……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雪花）未肯消’，冬天的早晨，浅浅的阳光已经透过天空，枝条上的几朵寒酥却依然留守在这个世界。

‘独有凝雨（雪花）姿，贞晼而无殉。’雪如凝结的雨水，不再是天空流下的泪，而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雪花）。’碎碎雪花如琼芳，堪比柳絮之袅娜，又有细玉之高洁。”

你的声音温和有磁性，我痴痴地看着你，希望自己是你娓娓道来的寒酥、琼芳、凝雨……

我们不会分离

 大学的时候，天空下了雪，我俩便不约而同地早早起来，到食堂后面的开水房见面。

那时没有手机，所有的相遇都需要心意默契，你我从未错过，这是一个不曾开口的约定，我们却从没有失约。
 
那一天是周日，下雪，开水房里，我偷偷递给你一条丑丑的围巾，粗劣的编织里是我半月的夜未眠，你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围上，好像一个期待很久的礼物。
 
吃完早饭，我和你来到操场，堆了个奇怪的雪人，将围巾围在它的脖子上，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丑丑”。
 
我俩拍着手围着“丑丑”大笑，再寒的冬也不能僵化我们的表情，可惜那时的胶片相机不是穷学生能拥有的奢侈，不过还好，我的记忆将那个时刻已经定了格。
 
我把手伸进你大大的口袋取暖，说要和你一起吃火锅，吃热热的东西。
 
依偎行走，路边的红薯热气腾腾，看起来很好吃。我们等着烤红薯的大爷，他的生意正忙。
 
突然，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我。然后，是尖锐的刹车声，人群的尖叫声，我转过头，你已经被一辆卡车撞倒，不远处，是被你推开的一个老奶奶，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来不及昏厥，陪你上了救护车，医院里人多得如漫出水面的蚂蚁，漂浮在颗粒纷飞的空气中，眼神空洞，坐以待毙，如刀俎上待宰杀的鱼。
 
你被推进了急救室，我在冰冷的长椅上默默等待，心不痛，因为怀抱希望，你说毕业后要带我到所有下雪的城市，这个承诺你还没有完成。
 
十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医生从手术室出来，额头已经微微有汗，我走上前，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暂时脱离了危险。
 
那时的通讯、交通都极不发达，你的父母从远方的小镇赶来，已经是两天以后。

我不吃、不喝、不眠已经两日，女友菲菲硬灌我喝葡萄糖水，我任由她掰开嘴，糖水顺着嘴角流下。
 
你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我不敢错过任何时光。

你的父母来了，你居然醒了，告诉我你想看雪，我疯一样地点头，拿起玻璃杯，跑到医院楼下阴阴的角落，找那未化的雪，装了一杯，冲上楼。
 
还未走进病房，已经听见你父母的嚎哭，“砰”的一声，玻璃杯掉落在医院的长廊，雪花散落了一地。
 
我木木地走进病房，一滴眼泪都没有，手上还有残余的雪，我轻轻地触摸你的手指，喃喃细语：“军，我是雪，我是寒酥、琼芳、凝雨……”

“我们”去过的雪城

军，几十年过去了，我知道你埋怨我依旧孤身一人，其实我并不孤独，每天都在想你，一如既往。
　　
我有成千上百件想要和你一起做的事情，例如你承诺我去每个下雪的城市。
　　
我知道你是个守信的人，不同的时空并不能阻碍我们的相伴……

去过的城市，我都记得——

一下雪，西藏就变成了天堂。远处的巴达拉宫，藏式小院，蓝天，白云，像一幅画一样……冬天的西藏，没有喧嚣。

一下雪，苏州就成了水墨画，白墙，黛瓦，飞檐，翘角，白雪萦绕，园林如诗，人如梦中。

一下雪，北京就成了故事。一场雪，一座城，一段时光，落雪的北京凝重、温柔。深深庭院，重重朱门，北京的故事雕刻了时光。

一下雪，西安就成了历史。聆听城墙落雪的声音，抚摸千年古塔积雪的厚重。白雪下的那些过往，能忆起的人皆已沧桑。

一下雪，张家界就变成了仙境。千姿百态的石峰林、拔地而起的石柱，银装素裹，飘然若仙。

…… …… ……

军，我的城市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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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