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

三月暖阳

　 菜花黄了，桃花红了，燕子飞回来了。春，似乎就在一夜间灿烂绽放。

十八年了，再游白云山。还是一样的崎岖山道，还是人间四月天。乍暖还寒，中午时分就模糊了春夏的界限。转过一个山坳，迎面撞上一阵微雨，说雨总有些过了，薄薄的像霭，濛濛的如雾，轻轻的似烟。

车行山间，时而流岚，时而飞瀑，时而又晴天。场景的交替，冷暖的变换让人总有些仓皇和突然。

那年还是读高中吧，一个背包，三两好友，几十块钱，说走就走。

拥挤的大巴在崎岖的山路上肆意颠簸，即使这些也成了我们欢笑的理由。游山嬉水、吃喝攀岩，青春的时光总是美好而又短暂。

因为贪玩，我们错过了返程末班车的时间，看看口袋中剩下的零花钱，我们在微冷的山风中开始焦虑和迷茫。幸好一位往山外送山货的大伯让我们搭乘他的驴车。

真的庆幸那趟独特的顺风车，多年以后，那天的风景都从记忆中渐渐淡忘，但那年坐过的驴车，还有那夜的山路却总是让人深深地难忘。

夜晚的山路格外清寂与空旷。万籁俱寂的山谷里时而传来几只夜鸟的啼叫，除此之外，惟有那清脆的达达蹄声踏过春花踩着轻尘在清冷的山道上悠长悠长地回荡。

困顿的同伴们都已沉沉睡去，我却不知疲倦，绻在车尾静静倾听着春夜寒风的浅吟低唱。对望满天星斗，忽然就想高歌一曲，想唱给千溪万瀑，唱给寒夜远山，唱给无悔青春，唱给清纯少年。就是那个明月高悬的子夜，就在那条漫漫长路，我在心中种下了一个梦想，希望高考后能走到山外的山外的远方，看看外面的外面的世界。

驾车的老伯时而潇洒地扬起手中的长鞭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红色弧线，时而悠闲地将马鞭插在车辕旁边哼几句乡野小调，鞭杆头的大绒球红的像一团火，随着车子的起伏在眼前欢腾跳跃。

多年后的记忆中，那段路走了好久、好久，从夜幕落下到星斗满天，我也在迷迷糊糊中睡去醒来，醒来又睡去。梦里梦外，那团火像极了这些年心中的梦想，就这样一直、一直地在眼前在心头跳跃、跳跃。

白云深处，几处茅舍旅店藏在翠微荫里，好像都一如当年，而变化的是我们，是岁月和时间。

儿子泽泽刚过了8岁生日，甩着小胳膊，一路冲奔在前。夕阳西下，余晖脉脉地洒在白云观前的千年松柏上，墨绿的枝叶瞬间被镀上淡淡的金黄。一对老人相互搀扶走过，猛然，心被狠狠的刺痛，看看一路相伴左右的妻，还有前面奔跑的泽泽。突然间犹如时空错乱，仿佛许多年前的我与若干年后的自己骤然都相聚在眼前，总觉得丢失了许多，又似乎收获满满，带着期许，带着失落，还有遗憾，我们一路向前。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人生的许多寻找，不在于万水千山，而在于咫尺之间。经历了，便懂得了；感念了，便幸福了。

时光深处，岁月静好。真希望就这样，就这样从青丝到白发，从孩童到苍颜，就这样对着斜阳迎着晚风安安静静走下去，天涯路远，相依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