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好比满世界的蒲草

牧心

1.震惊

这几日，脑子里时常想起蒲哥。我与他有过五六年同学和同事的经历，不见面已经二十一年了，前不久刚得到他的最新消息，说他已经离开人世了。

蒲哥是海南人，姓蒲，就像一株到处可见的蒲草，生于沼泽，长在泥里，一辈子没有挪窝，一直在同一家单位。

蒲哥幼年丧父，由寡母带大，想必小时候受了不少气，这让他成年后有些郁郁寡欢，不善言谈。

蒲草零落

2.爱酒

我二十出头分到他所在单位，经常去他那儿蹭饭吃。我还记得他炒螃蟹特别好吃。

那时候，他刚刚结婚，大大的眼睛，小小的个子，上唇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很像林子祥。那时候的蒲哥总是穿着锃亮的皮鞋，笔挺的衬衫，给人干干净净的印象。

在他家的小餐桌边，几杯酒下肚，蒲哥就像换了一个人，脸红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蒲哥平时像蒲草一样安静，他一般不会主动去约人交流，也许是不想麻烦人吧。但他对人挺好，能够帮忙就一定出手。

有一段时间，我去三亚找女友，他主动提出让我去他家住，他家在三亚市区有私房，他跟他母亲和大哥说了，让我住了一两个星期，帮我省了不少钱。

蒲哥外表冷漠，随遇而安，看起来就像一部动力不足的机器，也许需要借助外界刺激才能让自己正常起来。所以，他喜欢抽烟、喝酒、吃槟榔。

蒲哥平时很严肃，好像把什么都看透的样子，实际内心很紧张，只有在喝酒之后才会放松下来。

他一喝酒就脸红，呈现明显的中毒症状，根本就缺乏解酒的细胞，但他就是喜欢喝，也许他是喜欢酒精进入血液之后，带给自己的那种兴奋的感觉吧。

蒲草的青春

3.告别

共事三四年之后，我离开了海南，从此就与蒲哥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他离婚了，又娶了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女人，还生了一个小女孩。

还听说他依然喜欢喝酒抽烟吃槟榔，整天晕乎乎的，不修边幅，看起来就像一个小老头。

又是几年之后，这次听到他的消息，惊闻他已过世。前同事说，蒲哥长期喝酒，肝脏出了大问题，本来在医院治疗已经基本痊愈。

不料他回到家，戒过一段时间的酒后，因为夫妻关系不好等原因，又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最终让自己快速离开了人世。

前同事讲起这些来，有些责备蒲哥不够爱惜自己。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喝酒，但他内心需要酒精制造的幻觉。他表面与世无争，内心却并不安宁。他一直在追逐幸福的婚姻，但偏偏越追越远。

到最后，他放弃了努力和抗争，他继续喝酒，让自己加速从人生的舞台上撤离。

冬来百草枯

4.事后

听说，蒲哥死后，他家里人还与他妻子为家产之事争吵不休，不过这些烦心事再也与蒲哥无关了。

但愿蒲哥最后是带着满足的心态走的。他来过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爱过、乐过，苦过、哭过，醒过、醉过，这就够了。他九泉之下有知，一定是不屑于被活着的人同情的。

想到这里，我眼前仿佛呈现出蒲哥一副无所谓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说，你们这些所谓很爱惜自己身体的人，纵使活到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还不是有一天要撒手人寰？何况生活中到处充满了矛盾和意外，谁又比谁高明呢？

芸芸众生，好比满世界的蒲草。忙着出生，忙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