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遥远的八四级

平常心

<h3>  </h3> <h3><h3>  打下这个题目时,并不知道自己想写些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写些什么,这几个字就自然地从指尖流出来了。</h3><h3> 三十周年团聚的余温还在,大群小群里图文不断。师长、前辈、同学们珠玉在前,三十年来一直教着语言文字的自己,平时只写些教案论文,博客微博都荒芜很久了,手生了。江同学和朱同学都对我布置过作业,但本打算赖皮偷懒的。然而,同学们的一篇篇流淌真情的美文感召着我,打下第一行字。</h3><h3><br></h3><h3> 由于一直在苏州的缘故,回到苏大我并不很激动,因为一年也要来个一两回的。年纪渐长,多的是各种同学聚会,在苏大工作的高中同学会吆喝我春天来赏樱花,秋天来访银杏。于是,不打扰忙碌的江同学,这几年我每年都会来苏大食堂吃顿饭,给钟楼方塔小河拍点照片。</h3><h3> 然而,当看到诸婉玉同学寻访女生宿舍的美篇,心里还是湿润起来。这么多年,我一次也没有穿过小树林、沿着大操场,走向宿舍方向,所以,并不知道,那条路现在不通了。也许,在我心里,不走过去,一切就都还在那里,不会改变。</h3><h3> 我的嫡亲的同学们,不管过多少年,你们在我心里的模样,从未改变,一如当年。</h3><h3> </h3><h3> 苏大、八十年代,对我们一生都影响深远,就像范培松老师说的,一次次回来,源于恋母情结,这里是我们的精神家园。</h3><h3> 在这里,我们不仅遇见了唐诗宋词、鲁迅曹禺、雨果托尔斯泰,而且遇见了罗素萨特弗洛伊德,时代为懵懂的我们打开了思想解放的大门。买过很多书,从《艺术哲学》到《美的历程》,其实半懂不懂,有些书到现在也没看完,已经在记忆里风干了。然而,那些逝去的画面,恍如昨日:白天在文科楼314听课记笔记,缕缕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晚上赶场子般到处听讲座,踩着月色谈笑争论着回宿舍……八十年代的氛围,好迷人,以后再也无处可寻,想起来都觉得奢侈,“当时只道是寻常”。</h3><h3><br></h3></h3> <h3>  办公室里一个年轻老师,看到我们的合家欢照片,惊呼:“这么多男生啊!”我解释道,八十年代,那是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那个时候,谁不能吹几句文学,要被人鄙视啊。不像现在,文科班里看不见几个男孩子。<h3>  那个时代,我们有文学,有诗,也有向往着的远方。</h3><h3> 那时,班里是颇有几位诗人的。记得某天,我对着黑板报上的一首诗胡诌了几句,然后才知道,作者南屿正是站在眼前的徐连根同学,这尴尬记忆犹新。当然,没有想到的是,徐同学后来与我同在一个城市,不时相见,互以老师戏称。羡慕他家有双胞胎,儿女双全。</h3><h3> 聚会时见到依然身板挺直、两眼闪光的郭毅浩同学,时光仿佛停滞了。仿佛看见在某个教室,我问他南通话怎么说,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用南通话念起来,很搞笑啊。印象中,他是个爽朗的人,不时会骄傲地提起他的许燕。</h3><h3><br></h3></h3> <h3>  那年元旦前日,我们跟男生一起包馄饨,然后去寒山寺听钟。回来的时候公交没了,就一路说说笑笑走回学校。不记得周围都是谁,只记得年轻的我们,青春的热情驱散了寒冷。回到宿舍还煎馄饨吃。楼下的谁,在嫉妒地嘀咕:“中文系的,三更半夜还煎饺子,煎得嗤啦嗤啦的……”<h3>  刚进学校,住在第九宿舍526,后两年在515。526在顶楼西北角,最冷的所在,我们宿舍七个姐妹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饮风斋”,有点革命乐观主义的自嘲精神。宿舍窗外可以看到双塔和望星桥北堍的巷子。楼顶是大大的晒台,兼纳凉之地。夏夜,宿舍太热睡不着,卷了席子上楼顶往地上一摊,躺着看星星,聊天到半夜,除去蚊子打扰的不快,简直是神仙境界。</h3><h3> 属于苏大的日子,从此开启。那时候,时光很慢,毕业似乎遥遥无期。</h3><h3><br></h3></h3> <h3>  那个时候,我们的老师们正值盛年,风华正茂, 意气风发。<h3>现在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见——</h3><h3> 范培松老师激情洋溢地在说:“散文是喷出来的!”</h3><h3> 应启后老师云淡风轻地在说:“朱光潜这样的教授,我给他提鞋也不配啊~”</h3><h3> 朱孔怀老师摇晃着头在说:“五分钟精彩,五分钟精彩。”</h3><h3> 宣树铮老师戴着变色镜,歪着头在说:“《项链》不是在说为虚荣付出代价,而是在说一个女子梦想的破灭。”</h3><h3> 姚鹤鸣老师儒雅地在说:“阿Q头上的癞疮疤在现代文学史上闪闪发光。”</h3><h3> 杨海明老师手执宋词,拍打着讲台:“好!实在是好!妙极了!”</h3><h3> …………</h3><h3><br></h3></h3> <h3>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老师们,当年的气质与他们教授的课目都神契合。<h3>  何孔鲁老师的真诚方正让我联想到古希腊神庙的参天石柱;</h3><h3> 吴培华老师讲鲁迅的《伤逝》,涓生与子君的悲剧,讲得伤感动情,印象深刻,此后便称之为“涓生”;</h3><h3> 王钟陵老师的镇江普通话和讲课神采简直就是“竹林七贤”附体,让我们感知了“名士风度”;</h3><h3> 陆人豪老师当时颈椎不好,写板书要慢慢转过去,加上他穿着大衣显得魁梧,就是个俄罗斯贵族;</h3><h3> 董志翘老师腼腆而严谨,在当今PPT的时代遥想董老师工整的板书,也是一种幸福。毕业后一度想把《古代汉语》再学一遍,除了说明我当时没学好,也是董老师魅力持久所致啊。</h3><h3> 徐永端老师,讲课语速极快,极像当年红极一时的日剧《血疑》中的人物多加子,我们便私下以此称之,却并不明白,她吟唱着诗词、讲起陈子龙朱彝尊纳兰容若时的心境。多年以后,我才得知她家学渊源而又命途多舛。“杨柳迷离晓雾中,杏花零落五更钟。寂寂景阳宫外月,照残红。 蝶化彩衣金缕尽,虫衔画粉玉楼空。惟有无情双燕子,舞东风。”陈子龙的词,今日读来,是徐老师的家国情怀。</h3><h3> 潘树广老师,联欢会上一曲粤语演唱艳惊四座:“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那气概,俨然大侠霍元甲再世。</h3><h3> 还有颜值气质均在线的徐菊秀老师,温婉认真,还记得她说起现代汉语中的入声字,吴方言里保留下好多,南京话里只留有一个“织”字。——徐老师是南京人否?</h3><h3> 教党史的江英老师,个子不高,气场很大。话说,你们为什么叫他“大校”?</h3><h3> …………</h3><h3><br></h3></h3> <h3>  班主任缪学为老师,当时其实只大我们几岁,在我们面前却比较严肃,宜兴风味普通话中自有一种威势。自己做了老师以后才明白,那是为了压住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h3>  关于缪老师,记忆比较清晰的有三件事。</h3><h3> 一是,刚进大学不久,缪老师教我们跳集体舞。当时大家对跳交谊舞还有点羞答答,就跳集体舞。直到现在,提起集体舞,脑海中出现的就是缪老师教我们跳的《青年友谊圆舞曲》的旋律:“蓝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样,广阔的大路上尘土飞扬。穿森林过海洋来自各方,千万个青年人欢聚一堂。拉起手唱起歌跳起舞来。让我们唱一支友谊之歌!”顺带的联想就是体育馆的舞会,去的人多跳的人少,大家都贴墙站着,男生都不好意思请女生跳舞,女生只好跟女生跳。——我们的纯洁害羞的八十年代啊。</h3><h3> 二是,某次班干部开会,快结束时,缪老师咳嗽一声,说:“大家都知道了,我的个人生活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大家想笑又不敢笑之时,情商智商始终在线的朱亚辉同学适时插话:“吃糖吃糖……”(动作表情大家自行脑补~)</h3><h3> 三是,某日,缪老师问我,想不想考研。我一脸懵,因为真的没有理想。现在想来,真的是愧对老师的关怀啊,要是当日认真考研,现在是不是也能做个教授?(捂嘴笑)大学的相对自由和宽容,是我走上社会以后才深切感知的。</h3><h3> 记忆中,我们在苏大四年间发生过两次敏感事件,中文系给予我们的包容和爱护,终身难忘。还记得宣树铮老师谆谆告诫:“要珍惜年轻的热情,留待日后为国家做事。”范伯群老师的教诲也至今音犹在耳:“走出校门,你们就是兄弟姐妹,要互相关照,互相提携。”</h3><h3> 三十年匆匆而过,不知道自己被社会改变了多少,只是,但愿我们心中,依然存留着当日的那个明朗少年。</h3><h3><br></h3></h3> <h3>  毕业以后,收到吴晓宁同学的来信:“我在灰扑扑的北方,想念江南。”</h3><h3>  我的嫡亲的同学们,我也时常在江南的烟雨里,想念你们。</h3> <h3>  还记得,跟着小草王洁洋逛观前街夜市,我学会了分辨纯棉、纯毛、蚕丝和化纤。</h3><h3>  还记得,跟着王清玲,我学会了吃辣。有一次,清玲从一院对面那个小饭店门口买回一斤油渣,八毛钱,非常香,宿舍里一群女孩子,咔吧咔吧一会儿全部吃光。还有一回,清玲买了羊油,在宿舍电炉上熬辣油,那味道,一直穿越到现在……</h3><h3> 还记得,在句容,周明华家里,大锅里翻腾着胖胖的韭菜饺子,以及,我们一起去爬茅山,想象着会不会遇到茅山道士。</h3><h3> 还记得,在江宁,曹桂玲家餐桌上的“菊花脑”,以及她帅气的爸爸和可爱的妹妹们。</h3><h3> 还记得,在南京,周雯家里,我们俩一起切菜做饭,她陪我去下关火车站买回程车票。</h3><h3> 还记得,在镇江蚕研所,徐光萍家,她那慈祥的妈妈,还有山坡上那些美丽的萤火虫。</h3><h3> 还记得,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总看到宿舍老大王祖炎安静地坐在桌边,看着书,打着毛线,心里就会感到非常安逸……</h3><h3> 还记得,徐光萍推着英雄展亚平唱着《血染的风采》。</h3><h3> 还记得,吴晓宁声情并茂朗诵着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h3><h3> 还记得,东吴剧社的你们,用青春的热情和才华演绎着《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h3><h3><br></h3> <h3>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两句,似乎很不搭,又似乎还贴切。三十年了,沧海桑田。<h3>  好在,往事并未走远,我们并未走散。</h3><h3> 王德河在群里发了我们二班的通讯录,47个人,一个都不少。</h3><h3> 那天,在建屋签到处,说起我们二班仍在教育岗位的比例高,常林波笑道:“二班么,有点二……”不由哑然失笑。</h3><h3><br></h3></h3> <h3>  聚会过去大半个月了。开始回想,开始怀念。<h3>  我们这次聚会应该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这是因为,我的同学们,不管彼此地位和财富有多大区别,当我们穿着定制的同样的服装站在一起,我们也从心里撕去了世俗的标签,都只是苏大的孩子。这也是遥远的八十年代赋予我们的情怀吧。</h3><h3> 回到母校的短暂半天里,我们宿舍的姐妹抓紧时间拍照,大家不约而同要在东吴校门有校训的那一面合影。</h3><h3> 默默流淌的三十年时光里,我们谁也没忘记那十个字吧——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h3><h3> 虽然,我们都很平凡,但是,没有忘,不敢忘。我们是苏大人,我们是八十年代人。</h3><h3><br></h3></h3> <h3>  有同学说我当年是写作课代表,真的木有一点印象。聚会次日加了范培松老师的微信,范老师很快从老照片上认出了我,并确认课代表无误。老师还是如当年般机敏睿智。有老师确认,我就放心了。<h3>  毕业以后就很少看文学,平时大多是碎片式阅读,这是个碎片的时代吧。于是,我的文字也只能是些碎片的组合了。</h3><h3> 现在,一边打字,一边忐忑:不知这篇罗里吧嗦的文字,是否对得起老师当年的教导和期许?</h3><h3><br></h3></h3> <h3>  10月2日,聚会当日,我在朋友圈发了这么几个字:</h3><h3>  感恩师长 感恩母校</h3><h3> 感恩遇见 感恩时光</h3><h3><br></h3><h3> 在人生最美好的四年里遇见你们,真好!</h3><h3></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2018年10月21日星期日</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