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日

千里共婵娟

腊月二十三是古老的祭灶日，同时也是小年。这几天家家都要送灶神，吃灶糖，为的是提醒灶爷“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现在城里供奉灶爷神像的少了，但祭拜的习俗没有变，祭拜的方式各自有别，我就虔诚的把灶爷的神像供在自己的心里，对灶王爷的尊崇是从一九六六年那场文化大革命开始，只为我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是那年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正全身心投入高考复习时，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开始了。平静的校园像全国各个地方一样，顿时炸开了锅，一切都变的无规无距，无章无法，人心一夜间变得谁都看不懂谁了。一天爸爸单位的两个胳膊上套着红卫兵袖章的人把我从学校叫回了家，家里爸妈和两个弟弟都在，我们一家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是红卫兵先开的口说：你爸爸是中统特务要赶回老家监督改造，你是跟他们回家还是怎么打算，说吧。面对已经吓傻了似的妈妈和一脸迷茫不知所措的爸爸我拉住两个弟弟的手，无可置疑的说：跟着爸妈，他们去哪我去哪。那时我才刚刚18岁，几秒钟的决定那么坚定和快速，是不容思考的，那个可能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决定，是对妈妈母爱的不可分离，是对爸爸养育之恩的回报，是对两个弟弟血脉相连的不舍，是对自己良心的考验。没有时间让我跟留在新乡的亲人再见一面，没有时间让我再回学校一次拿回我的毕业证，和要好的同学说声再见，什么时间都没有了，我义无反顾的跟着爸妈领着弟弟，回到了爸爸山东老家，走进了那陌生，贫穷，除了我们一家五口，我找不到一个见过一面熟人的小村庄，住进了二大爷家的灶房。是屋子里黑乎乎墙上的那张灶王爷神像让我知道这间小屋的原来用途。那段不堪回首让人心苦冷到冰窟里的往事我不愿多想，不忍把当时那无可奈何，孤苦无助，伤心绝望的泪淌洒在这喜庆的节日，破坏了亲人们节日的喜兴。不说那时的苦了。只知18岁的我在那一年就彻底成了大人，该我为爸妈分担些苦难了。爸爸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冤屈和磨难，他的心已经麻木了，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本来就言语不多的他话更少了。妈妈已经要被逼疯了，坐在门口的沙土地上有时还会说些听不明白的话，两个弟弟年幼不太了解家里遭大难了。我的心被这现实的一切扯得生疼。白天随着队里人去挖河，晚上摸黑儿一家人坐在灶房里苦熬。我觉得该为爸妈做些什么。爸爸被监督劳动，妈妈不认字，两个弟弟小，能回新乡趟趟路得得消息的重任唯有我来承担了。在爸妈的同意和支持下我踏上了回乡的路。没有钱只带了几十张爸爸发的没舍用完的澡票，理发票。

我揣着爸妈把一家人带回去的梦，象一只孤雁飞回了已经没有家的城市，为一家人的命运，在我认为能起作用的地方奔波着询问着，公安局，派出所，爸爸单位，不顾人家的冷脸，不怕奔波的劳累，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把家搬回来。老天有眼，政策有变，在我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跑进爸爸单位政工科恳求，询问时，终于得到要派人去山东落实爸爸情况的回答，我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当时就哭得稀里哗啦。

在回老家的路上，我紧紧地搂着买的十个白馍，一人坐在卡车的车厢里，已是入冬天气，那天风还大，也不知道冷，只是用劲儿搂着馍。中午到道口他们叫我下来吃饭，我不敢，怕下了车人家扔下我又返回去，谁去接我爸妈和弟弟？千辛万苦到了家，我不顾政工科俩人的再三交代，偷偷告诉爸妈，明天有回新乡的希望，听了这句话，妈妈扑通一下哭跪在了灶王爷的神像前，边磕头边许愿，保佑我们全家明天回新乡吧，过年我买全猪头供奉你的大恩大德，看着妈妈不停的磕头，我泪如雨下的跟着妈妈跪下来，重复着妈妈的愿。第二天爸爸留下来办理审查的手续，我和妈妈两个弟弟坐着那辆卡车，把家又搬回了新乡。那年祭灶日妈妈买了整猪头供奉了灶王爷，虔诚的还了许下的愿。

从哪儿以后，我成了乡亲们心目中最有本事的闺女，大家总以为是我离开家几个月后领人带车把将要崩溃的爸妈和俩弟弟接回市里的。而我知道没有党的知错必改的政策，没有那么多好人的帮助，我没有这个能耐。

从哪儿以后，灶王爷成了我心中尊崇的神，他圆了妈妈的愿，他把笑脸还给了爸爸妈妈，把希望还给了这个家，我把他供奉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