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旧事二捡煤碴的孩子

西瓜芒果爷爷

<h1>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八O,九O,OO后的后生和孩子们是不大容易想象得出捡煤碴是咋回事?他们至多也就是从《红灯记》那李玉和的唱段里听到过“提篮小卖,拾煤碴⋯”罢了,甚至连生火的柴炉,煤炉都不见得拎的清。</h1><h3><br></h3><h1> 当年,在轨道呈南北走向,仅有二个站台的南昌站边上,隔着两三条留置闲车的轨道,有个蒸汽机车折返段。凡经此由北向南,从南往北的客,货运牵引机车,都要在这儿歇歇脚,填填肚子(灌水、加煤),眯眯盹(司乘人员休整),解解便(放灰-即把机车炉内燃烧后的煤灰卸干净)什么的,然后再精神抖擞地大吼几声,蒸汽冲冲地踏上征程。往东离开折返段二三十米,沿碴土路落坡下铁道基坡,紧挨着轨道护栏,一个村落就祼露在眼前。这就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一起度过儿童和少年时光的彭村。</h1><h3><br></h3><h1> 彭村不大,都是些泥墙石灰板壁砌筑而成的土屋,错落在一条仅能二、三人并行的蛇形碴土路两旁,路弯曲负重般地将前村和后村连结起来。这里的人原先世代为农,春耕秋作。铁路的铺将过来开放了人们的眼界,家家的主劳力纷纷撂下犁锄进站房做红帽子(装卸搬运工人)扛大活去了。虽说力气活劳累,但收入至少比在土里刨食那是要强上好多啊!新中国劳动人民翻身当家做了主人!村里的大小红帽子一夜间脱胎换骨全部着装成了共和国第一代铁路工人!我们也就骄傲地从农家小子变成了铁路工人子弟!</h1><h3><br></h3><h1> 那会儿,村里家家户户生炉子几乎都烧煤核(一种从机车煤灰里刨出来尚未燃净的煤碴),一到清早,一缕缕蓝黑色的煤烟便从各家门口向天空中弥散开来。远远望去,整个村庄都笼罩在烟尘里,时隐时现。自然,捡煤碴也就成了各家各户日常生活中极重要的一件事(尤其是冬季天冷的厉害的时候)。那时候,村里上站场轨道边捡煤碴的拢共有二、三十个孩子,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男的女的都有。前村的毛崽、福来,后村的金虎就是孩子们中大佬级的角色。</h1><h3><br></h3><h1> 说起来捡煤碴也是个涨姿势的活儿。首先得会卡点,卡点就是要熟悉掌握机车出入库的时间动态,这非常重要!若要是没把点儿弄清楚:去早了干耗白耽误功夫,碰上刮风下雨落雪冰冻的日子,就只能两手往袖管里一拢,呼拉着长长的清水鼻涕,缩在机库煤台屋檐下跺脚打抖;去晚了眼巴巴看着人家把一堆堆蒸汽腾腾的煤灰四分五裂地瓜分的干干净净,也就那眨巴眨巴眼的功夫,你还跑的喘不过气来!</h1><h3><br></h3><h1> 其次是打时间差捡漏,这是村里头那些年纪小个头儿矮胳膊儿细的男孩儿和女孩儿的无奈之举,说白了就是摸黑赶早伴月迟归地蹲守在轨道旁,直到各自把篮筐填满。当年我也就混在这伙力薄势单的群体里。平时,那几个体壮力蛮的大佬是不屑披星戴月的,光那份苦吃不起不说,单凭他们那股蛮力和霸气就足以让他们在放学后轻松地满载而回。</h1><h3><br></h3><h1> 每天下午四点至五点半左右,是站场内机车进进出出最繁忙的时候,汽笛鸣叫此起彼伏,蒸汽渲泄白雾飘蒙。混杂在一群充满渴望和兴奋的孩子们当中,我操着家什(一把改装过窄头薄皮铁锨,就着一根高出个头一截的木柄),篮筐早扔一边去了(顾不上),瘦弱的身躯东倒西歪地挤在人堆里,伴着机车缓缓前行,瞅着身前几个大个,肚里明白这趟又是白搭,可心里还是不甘呐!机车身位一过,脚下那堆热汽蒸腾的煤灰刚一露头,十几把家伙什铿锵乱响,体量体能的巨大优势瞬间就把混乱变成了平静。女孩儿是不敢挨边的,我和身旁的几个小伙伴三二下就连人带锨被推挡到二米开外,前村的大佬毛崽,福来二人占一边,后村的大佬金虎一人占一边,嘴里大声吼叫着,“滚开!”手中的铁锨迅疾有力地在煤灰上铲划出一条线来。这条线是战果的划分,胜利的割据!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呆瞅着那硕大的煤核一个接一个地滚进他们的篮筐。</h1><h3><br></h3><h1> 机车一辆接一辆的驶进开出,争夺煤核的故事场面不断地反复重复⋯。在几个大佬的得意汗臭中,筋疲力尽,几无所获的我和小伙伴们只有默默地顶在人家的屁股后面刨漏扫尾捡豆子(一种很小很小如蚕豆和松子般大小的煤核)。当天边最后一片红霞被夜色抹去的时候,大佬们嘻笑着相互吆喝,篮满筐爆地凯旋而归。昏黄的路灯下留下我和小伙伴们拥挤在煤灰残碴上的团团黑影。</h1><h3><br></h3><h1> 冬天来了,刺骨的寒风带着哨从屋檐下,从门口那根电线杆上穿过。清晨五点半钟,天依然黑黝黝的,站场上机车已经躁动起来。我和村里一伙捡豆子专业户,缩着脖拢着手吊着篮游守在机车旁。这样的天气,这么早的时间,真不用担心村里那几个大佬会来搅和!也只有在这个时间差上,我们几个才有机会享受捡大煤核的喜悦滋味!刚刚还热气直冒的煤灰,经不住老北风流连,又冷又湿。扒灰捡碴的手不一会儿就冻的手指生疼,针扎一样!整个冬季下来,我们贪黑起早,手冻的跟胡萝卜似的,为的就是躲开那几个霸凌大佬,能公平安生地捡回煤碴。不然的话,光凭捡残碴刨豆子,家里的煤核早就不够烧了,母亲又得去街上煤店拉煤球来贴䃼炉子。这在捡煤碴的孩子们当中是一件极没面子和丢脸的事情!说不定还会遭人嘲笑好一阵子!</h1><h3><br></h3><h1> 捡煤碴的日子很辛苦,甚至有些些心酸!但在天气晴好,和风温暖的时候,我们这帮苦孩子也常会在铁轨上,煤台边玩出自己的花样来。上站场守候机车,等待放灰,這是我们不願呆在家里想出来耍乐的最佳理由。</h1><h3><br></h3><h1> 最刺激的游戏当然要数在铁轨上滚铁环,由几个大佬轮番坐桩,我们這些小屁孩挨个上来试身手,看谁能在铁轨上把铁环滾得远?!最后留下三个距离滚得远的胜出者挑战桩家,若是能赢下桩家,奖励一堆未挑捡的煤灰!这种擂台式的挑战让大家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的象打了鸡血。尽管鹿死谁手输赢难料,但没有人不想要那堆煤!叫喊声,欢呼声,铁环铮铮在轨道上的磨擦声交织在一起,尤如滚烫的开水在罐里沸腾!</h1><h3><br></h3><h1> 谁会料到,坐桩的金虎竟架不住假小子三妹的冲击败下阵来。决战很公平,在两根平行的铁轨上同时进行,谁的铁环先掉下来谁输!三妹的铁环着魔似的跑过金虎好远⋯。金虎虽说鲁蛮,信守承诺还是挺爽快的。三妹那天高兴,脸红的萍果似的!这样的乐趣三五天就会玩上一回,只要天气好!说起来怪难为情的,那么多次跑铁环,我硬是沒赢过一回!</h1><h3><br></h3><h1> 当然还有官兵捉强盗的游戏,也叫人疯得不行!前村的毛崽领着前村的一帮小子,后村的金虎带着一伙后村的屁孩,在水塔旁边,煤台底下,机坑下面东躲西藏,你追我逃的,刹是闹忙!不管是谁要让对方逮到了,准保弄的黑煤花脸,哭笑不得!</h1><h3><br></h3><h1>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我们彭村捡煤碴的孩子,在汽笛声鸣中,在煤烟缭绕里,走过了早熟碎梦的童年和少年。一茬茬,一代代,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中期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彭村的孩子们一直延续和保留着捡煤渣的习惯和传统。</h1><h3><br></h3><h1> 也许是苍天的眷顾吧,我们這些乐观的苦孩子中,走出了警察,医生,教师,海外学者和国家干部。多少年过去了,想起和這些伙伴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难抑我心中的快意和自豪!</h1><h3><br></h3><h1><b> (本文图片糸网络下载)</b></h1><h3> </h3><h5><br></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