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让我做三天哑巴

叶子

　　老蒋用了四十多年的功夫，终于把自己的声带说出个“茧”！医生诊断：声带息肉，收入院。生平第一次知道说话多了也是会得病的。1月7日入院，9日息肉切除手术，医嘱术后声休。这些天他变成了“哑巴”，手边常放个本子，我几次三番猜不出他“连滚带爬”的手语时，他就笑出了声，翻开本子写给我看，经过了落笔环节的“发声”比平常慢几拍，他的情绪也跟着平缓了许多，总是笑眯眯的，我说什么都不顶嘴。

陪老蒋在医院的几天里，我也时常生出一些哑巴的感受，假如做三天哑巴，你会做什么?

>>>第一天，去迷路吧

　　这家医院经多次扩建后，其地上地下都有了相当规模，门诊部和住院部因是分批建成，外观因势错落看似各自成区，实则内部连为一体，只需要沿着纵横交错的走廊拐2个弯，我本就一团糊涂的方向感就彻底泥牛入海，每一个岔口每个拐弯，必定半张着嘴巴仰望指示牌依仗箭头的指引。

　　我也曾试图求助于楼层分布图，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还是左东右西这个让我纠结了半辈子的问题啊——实在太难啦~ （😫哭死)

　　几近绝望的路盲再次停下来，于混沌的走廊的某个位置左右顾盼喃喃自语，已经是第二次尝试了，我仍然没有找到南门出口，暗自疑惑为什么每次总能走到无路可走！其实第一次我已经从窗口看到南门外了，回身再走怎么就丢了呢呢呢呢?

一个迷路经验丰富的路盲是不会轻易被绝望击垮的，心中最后的一线光芒引领我又一次迈开脚步，即便内心焦乱如麻，我仍在人群中努力保持着挺拔优雅。我几乎不问路，因为没人会为我的愚昧埋单，做哑巴才会明白，最好的自救办法是不放弃。大半天的时间里创下近期单日行走纪录！一万四千步啊，走得辛苦且无助。

　　当我终于站到南门外的阳光里胜利回望时，噫！南门其实有大小2个，相隔不过三五米，2个门又各自连着2条不同的走廊，也就是说，我苦苦寻找的通往南门的路不止一条！

在地下车库里转圈，不断地螺旋下行，它最终变成一个迷宫，好不容易停下车，找电梯出口基本就靠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了，老蒋告诉我，找到电梯以后要回头看一眼车的方向并记住这个感觉，好的，我认真地在门口转身，向左看，嗯记住了！然而，当我再乘这部电梯返回时却突然发现，电梯间怎么有2个朝向不同的门！苍天啊，我该站在哪个门口向左看? (😭😭又一次哭死）

　　一些时候，一些无助，不必对外人讲，不如做个哑巴，朝着心中的向往，坚持走下去，走过失败和绝望就可以到达上帝为你打开的南门。跳进阳光，在南门外冒着热气的小摊上买一只香喷喷的烤玉米！

>>>第二天，我让你浮躁！

　　方便快捷的生活方式让人们越来越浮躁，而你或许从未意识到。医院也一样贴心周到地关照着人们不多的耐心，自助服务终端随时随处效命于你，刷卡预约挂号缴费，靠近扫码打印报到成功！轻松搞定只需分分钟。入院预约和手续都十分简单，而手术前的基础检查却要心肝脾胃肾依次去排队考验耐心了。

　　如果你发现不知几何时，自己已无法静下心来看完一篇文章，没有耐心和孩子完成一个话题的讨论，抑或者不愿意作一次深入的思考，那么去医院找个检查室门外坐下来，细细地品味一大块时间如何被等待篦成丝丝缕缕的焦急。

电子屏不定时呼叫着患者的号码和名字，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在等待，此期间你百无聊赖却无处可去，惟有等。身后的男人伏在椅背上休息，手背上还扎着留置针，过道里站着陪伴老人的姑娘，到处晃悠的是怀抱孩子的父母，最后面的空间则属于坐着轮椅的老人，时而也有担架床冲开人群送来急诊病人，这时的显示屏就会长时间地停顿。

　　生命无常，疾病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我开始反省自已不健康的饮食习惯和作息时间，还有戒不掉零食的种种借口……所有的任性都在此刻的医院里灰溜溜地低下头。用了近2个小时老蒋终于做完了第一项检查，期间的额外收获是他学会了向自助售卖机买水！

　　也可以去手术室门前看看，送他到门口，自动门安静地将我关在红线外，没有影视作品中那样安静整洁的走廊，门前的等侯区是或坐或立连成片的沉默，每个人的心都会在门开的几秒钟里拥过去，向里面张望，期待着亲人的平安，然而又有多少人的等待将化作泪水流成一串叹息。

离开时，看到一个女孩躲在楼梯间里哭，低着头不停地抹眼泪，我也跟着鼻子一酸。愿所有的承诺都有归路，你在等我，而我一定回来！

　　一些时候，一些煎熬，没人可以替你，不如沉静下来把痛苦咬碎咽下去，熬着。当他从手术室被推回病房，睁开眼晴目光无力地看我，好了没事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等待，不过是我们走进阳光之前必须经历的一个铺垫。当他度过麻醉期，意识醒过来，就会咧开嘴，用指甲敲着门牙，通过口型得意地告诉我，手术时口腔支撑力度非常大，幸好他的牙结实一个都没掉！

>>>第三天，去看看天使

　　有天使奉上帝的差遣来到人间，专为治病救人，他们被称为是善良有爱的白衣天使，这些天使身边没有蓝天白云和吉祥的光芒，他们没有翅膀不会飞翔，却甘愿沉浮苦海，一次次带着希望渡人于危难。

　　如果你会烦恼自己的工作繁忙，如果你会抱怨自己的工作环境不够舒适，就去医院看看那些落入人间的天使吧。好不容易捱到自己就诊，坐到医生的对面向他讲述病情，你会发现，刚开始那几秒钟他的眼神是恍惚的，或许他还没有从前一个病人的情境里走出来，刚端起的水杯又放下，拿过我递上的胶片夹上阅片灯……这就是他的工作，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掌握工作节奏，病人的需要就是他关注的方向。

嗡嗡嘤嘤的待检区，分诊台的护士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注意事项，维持秩序，解答疑问，她每天都被包裹于高密度的人群以及随之而来的不良情绪，她的岗位也许很难有机会趁领导不注意听听音乐看看抖音。

　　晚上来测体温的护士那么认真，胸牌下别着小小的美国队长的盾牌，儿子的书架上也有一个，他们原本是一样的年轻啊！夜间走廊的灯光略显寂寥，匆匆而去的身影让我想起8楼的邻居小昭颖，她也在这家医院做实习护士，圆圆的娃娃脸，娇娇地挎着妈妈的胳膊，她们还是孩子呢……

　　老蒋的核磁共振安排在晚上，候检的时候听见年轻的医师打电话，请护士督促爽约的病人抓紧。回身高声向耳背的老人说：“请您把的磁疗内衣脱了！我说啊！把您的磁疗内衣脱了！！”

当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偶尔还为加班咕囔时，这些年轻的医生护士早已奉献了无数与家人团聚的天伦之乐！那些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我们的父母、亲人，还有那些帮过我们尚未认真打量就已匆匆而过的医生、警察、环卫工人、志愿者……要有多爱？才能让他们恪守那份善良仁爱的责任！

那天下午，我念着“口诀”出了南门，找到负一层的核磁共振室，催促迟迟未出的影像胶片，医生让我坐电梯到2楼的控制室取，拿到片子转圈找电梯时，我意外地发现，核磁共振室和CT室连着，CT室和走廊连着，而走廊的那头——我认识识识识！原地转着圈我两眼放光，像是从秘密通道回到现实的梦中人，全世界，就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2019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