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蛮蛮

人间有味是清欢
蛮蛮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在这静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似凄切的离歌，落在心坎，勾起淡淡的忧伤。
辗转反侧，终于熬到天亮，梳洗完毕，退掉宾馆房间，背着旅行包出门一路小跑，准备买一把雨具。看见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里面还亮着昨夜未熄的灯火，很温馨，家一样的感觉，于是走进去，买了一把喜欢的塑料小花伞。发现这里还卖早点，蒸笼里热气腾腾、又白又胖的包子诱惑我满口生津，我舔了舔嘴唇，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咕噜噜响。买了两个风味各异的包子，要了一杯豆浆，坐在餐桌旁，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雨中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看不出喜悦还是忧伤，或者别的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如我一样的来自异乡。迫不及待咬一口猪肉荠菜馅儿包子，浓厚的肉香伴着清香的荠菜味儿弥漫在口中，多么熟悉啊，这来自田野乡间的绿色食品，分明就是儿时记忆中故乡的味道，刹那间的恍惚，一缕酸涩涌上心扉，不知不觉有泪滴滚落到端着的杯里。仰头，大口喝掉融入了几多惆怅的豆浆，胃里升起一股暖意。
离开小店，打着雨伞漫无边际地走，边走边欣赏路边的风景。此刻，没有人注目我这个异乡人，也没有一缕乡音温暖我的孤独，更没有一个会心的微笑让我片刻停留。虽然已到暮春，五月的青岛依然春色正浓，到处是抢眼的绿色。石楠树一袭墨绿的装扮凝重端庄。小叶黄柏们淡绿色的叶片细细密密地簇拥在一起，格外娇嫩。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各领风骚，尽情展示独特的风韵。
樱花们才是春天的主角，它们灿然地开放，粉色或白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娇俏中透着妩媚，撩拨着心中那片柔软，让人顿生爱意和怜惜。雨中的樱花树越发风姿曼妙，一簇簇一团团樱花含羞绽放，微风吹过，透明的水滴在花瓣边缘宛若晶莹的珍珠悄悄坠落。我轻轻踮起脚尖，吻上一朵花儿，霎时花瓣上清凉的雨水沿着唇际滑落口中，丝丝柔润给这个春天的早晨又增加些许清爽和薄凉。昨夜一场风雨，花瓣掉了不少，落红无数，不觉中有淡淡的感伤萦怀。想起黛玉葬花，忽然就体会了黛玉葬花时凄然的心境，若是手边有花锄，大概我也会拿了来敛拾这些落花，默默埋于尘土。不知道明年春天这些花儿的魂魄会不会归来，会不会依然灿烂枝头，温暖某个异乡人的惆怅。
想起一句喜欢的诗，“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散发着无限韵味的诗句让人心里升起多少怜惜和怨叹。或许有一天，世人都会像这无数落红中的一片，随着年华老去，在某一个多雨的清晨或者湿润的黄昏悄然坠落，无声无息，这也是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吧。心中有丝丝缕缕的忧伤弥漫缠绕，伤感之后不禁哑然，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岁月似一双无形的手，抽丝剥茧，抽走了人生最美的年华，花开花谢，青春一去不复返。潮来复潮往，谁又能够阻止光阴的更迭。唉，不知道此刻，有没有人如我一样惜花叹花，有没有人如我一样触景生情。
路边，有三三两两的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清澈的眼眸不含一丝杂质，令人羡慕和感叹。不记得谁说过这样一段话，“童年是一场梦，青年是一首诗，中年是一篇散文，老年是一部哲学。”这让一向富有阿Q精神的我心情渐渐明朗起来。是啊，我该庆幸吧，

虽然“梦”已经远去，“诗”也逐渐朦胧，但我离“哲学”尚远。仔细想想，或许散文比梦更真实，比诗更丰满，比哲学更生动，更富有韵味。而我此时就活在这篇最美的散文里，行走在温婉的文字中，用坚实的脚步丈量着如歌的岁月，用柔润的笔触记录心灵的明媚和忧伤。

雨丝密密斜织，编织一个如梦的早晨。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穿行，我也成了这城市中的一道风景。走在如帘的细雨中，偶尔调皮地转动一下伞柄，看伞檐处落下一帘飞瀑。把手伸出伞外，张开手掌，小雨落于掌心，溅起浅浅的水花，之后形成细流，沿着掌纹顺着指缝欢快流掉。丝丝清凉浸润手心，一丝柔软滑入心底，这也算是一种“清欢”吧。
想起苏轼被贬还能以旷达的心态写出“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样优美的句子，与诗人的遭遇比起来，我还有什么值得忧伤和惆怅？心中遂多了一份释然。细细品味“人间有味是清欢”，感受诗人超脱尘世的坦然和淡定。在浮华的现实中，清欢应该是心灵的品味，是精神的愉悦，是人生的淡然，是心底的纯净和清澈，是与世无争的超然吧。我虽不能洗尽铅华归隐山林，于山野间喝浮着雪沫乳花的小酒，品尝嫩绿清香的山野素菜，但我可以在城市的风景中驻足、流连，举着心爱的小花伞在细雨里悠然漫步；或者找一处幽静的雅室，泡一壶清茶，让茶香氤氲，温暖肺腑；再或者像开头所说，喝一杯豆浆，吃一个荠菜馅儿的包子，品尝淡味体验清欢，享受这静好的时光。
整理好心情和思绪，迈着轻盈的步伐，踏着雨的节拍，赶往下一处风景，我要去看海，去感受城市里这一份别样的清欢……

2013年5月采风于青岛，2015年5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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