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的歌儿】之七：赏心乐事续一之“夜来灯下读书”

树琪

我生活中的十六件赏心乐事：

洗涮内外整洁。进出着装得体。

无事静坐发呆。自烹美味分享。

暖阳半卧听音。闲话不能入耳。

三五好友聊天。动静保持活力。

夜来灯下读书。月下邀杯独乐。

随手拍拍照片，时常网上购物。

自驾各处旅行。营建家庭和睦。

行事落于心安。老来别无牵挂。

九
夜来灯下读书

有知有识学问不唯锥刺股；

至悠至乐气华原自好读书。

要是有人问，您都退休了，平日里有大把时间，白天就能看书，怎么还非要夜里读书并以此为乐呢？矫情吧！

我告诉您，还真不是，那是习惯！对，就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任何事情，但凡习惯了的物事，改起来也难。

就拿这个读书来说吧，古往今来，我们知道的苦读夜读的故事多了去了。

比如古时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牛角挂书、囊萤映雪、断齑划粥、警枕励志、佛殿借读、书巢勤学。

比如近现代有辣椒驱寒、“醉”忘婚礼、泛览精读、闭目思意、跛床伏案、誊抄强记等等。

每一个词的背后，都是满满的励志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能激起“读书人”的苦乐欲望。

再想想我们自己吧，从小到大，但凡是读过几天书的，又有谁没有过点灯熬油、挑灯夜战的经历呢！

夜里读书有趣吗？先看看古人是如何描写夜读的，比如：

白居易的“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

韩愈的“此时提携当案前，看书到晓哪得眠”；

晁冲之的“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

唐伯虎的“公子归来夜埋雪，儿童灯火小茅斋。人家不必论贫富，才有读书声更佳。”

有陆游的“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白发萧萧年八十，依然父子短檠灯”；

还有冯小青的“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读牡丹亭”等等。

那首颜真卿的《劝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则更是著名。

从上面古人的诗句中，似乎看不出夜读的快意，只能算是读书人勤奋的勉励吧。

可现代人却大不一样了，在有些夜读人的笔下，是把夜读当作一种陶冶情操的诗意生活和心灵感应的：

有人说，读夜书时，往往读着读着，渐渐觉得整个身心舒展得像一片纤尘不染的羽毛，在书的情节中轻轻飘飞，心旷神怡、如入仙境、雅致有趣。

也有人说，读夜书常常是读得酣畅，读得透彻，犹如一匹骏马在广阔无垠的原野上尽情驰骋，与书中的主人公同喜同忧、同悲同泣。

还有人说，夜里读书时的感受是一书在手，可以“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经纶三大教，出入百家言”，可以“开卷神游千载上，垂帘心在万山中”。

还有人说，在萧瑟的秋夜读书感觉是美妙的，可以一边读书，一边静听秋虫的吟唱；在淅沥的雨夜读书，可以体会到“雨打梨花深闭门”、“秋雨梧桐叶落时”极美的境界；尤其是在飘雪的冬夜，捧一卷古书，听窗外飞雪，那又是何等的闲适何等的飘逸啊！读到酣处，情绪所致，会披衣起床，听风听雨听花在枝头悄然绽放，看星看月看雪默然笼罩人间。

更有人说，每次孤灯阅读的过程，就好似一次虔诚的洗礼，使得每晚能够为自己的心灵洗浴一番，为自己思想的天平增加一些砝码。使自己奔走于人生的长路之中少了盲目和轻率，少了得意和自负，即使被沿途荆棘撞击得身心疲惫、脆弱至极，只要经过这样一个夜读的过程，也会清醒振作起来，从而使自己的心态变得平淡而坦然，从容而自信。

对比之下，我很惭愧。我的夜读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么美妙的感受、这样浪漫的境界和这许多壮阔伟岸的心志。我的夜读乏味得紧，能从读中增加点知识、增长点见识、明白点道理、感受点趣味就已经很满足了；有时若能够跟着书的故事情节走一段，把自己弄得像个书中的人物什么的，那就相当自我感动了。可无论如何，我却总也达不到信马由缰、欲仙欲醉的境界，读书时怎么也听不到风声雨声、看不见花前月下，老是驰骋不起来、飞不起来。我想，这可能是与我对书的悟性和自身感性不够所致吧。

尽管如此，这夜书还是愿意读的！

记得我“开夜车”读书还算是比较晚的，那是大概初中毕业在家待分配期间吧。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其实没什么其它书可读，偶尔私下里得到一本传来的“旧书”，就得偷着看，还限时，一本二三十万字的书，两三天就得传到下一家。没办法，只能“夜以继日”拼命“攻读”。日子长了，一本接一本的，就觉得夜里看书挺好，安静、高效、还不怕被人发现。等复课到了高中，课程、作业远没有现在多，便又“交流”来不少五花八门的“课外书”来看。白天上课，为了按时还书又得晚上看、甚至通宵读，哪怕第二天上课时打瞌睡。

再以后上学、工作，无论读课外书还是应付考试，或是熟悉工作、钻研业务、起草文件、总结报告等等，无不和读书查找资料有关，也无不是在夜里“加班加点”完成。挑灯夜战已经是一种职业和生活的常态了。

这样几十年来养成的读夜书习惯，怎么可能因退休而丢得掉呢？更何况，这样常年的夜读，给自己的人生带来的益处是明显的，对自己智识增长的帮助也是显著的，那么夜读岂不是一件大大的赏心乐事吗！

退休后的书怎么读呢？对我来说，现在的夜读已不是必须的选择性需要，而是离不开的习惯性需要。此话怎讲？

很简单，退休后，自身内外部环境和条件都有了较大变化，生活结构和方式需要调整，读书的内容和方式当然也就变了。

退了休，已不再需要为升学考试而挑灯夜战；不需要为晋升考核而奋力拼搏；不需要为钻研业务而废寝忘食；也不需要为写论文写文件写报告写稿件而寻找依据；更不需要为博览虚名而耗费时光；甚至也不刻意地去为了所谓的不落后于时代不降低素养而潜心读书。

没有了生存的压力、没有了工作的要求、没有了功利的呼唤，没有了生活的点缀，也不再有什么必须劳神费力非读不可的书籍，现在所剩的只是兴趣的需要，有时甚至仅仅只是习惯的惯性和嗜好而已。

这么说来，退休后读书还有用吗？我想还是有的吧！您想啊，既然退休后读书是兴趣需要，那么“兴趣”与“需要”就是读书的前提，那读的结果能没用吗？至于到底有什么用、有多大用我就说不好了，就像钱穆老先生说的，读书就像吃饭，人毎天吃下许多食品，不必也不能时时去计算在里面含有多少维他命，多少卡路里，只吃了便有益。读书只是我们一种私生活，同时却是一种享受，享受还没用吗？因此，作为一种融入到自身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中的读书，即是有用的也是有益的，而且可以简简单单地变成“随意拿、轻松看、读哪儿是哪儿”的随性阅读了。

其实我有时在白天也是看书的，只是不能做到整块时间、集中精力。白天，总是要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买菜做饭吃饭，扫地擦灰洗衣，会友聊天逛街，上网锻炼看娃等等。有空闲、有兴致了就翻那么几页，没空就算了。

只有夜间，一天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没有电话，没有来访，没有琐事打扰，没有人与你闲谈，一切都归于安静。这时，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可以自由地坐，自在地躺，随意地读，静静地思，真正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人总得有那么点率性的时候，往往率性的时候就是轻松快乐的时候，而夜读，正是率性放任的自由！

我的夜读大致有两种比较习惯了的固定方式：一是坐在书房里，像模像样地读“正书”；二是躺在床上，信手拿来地翻“闲书”。所谓“正书”，是那些需要边读边“画道道”或是读中写点什么的书；而“闲书”，则是那些有趣无趣随手翻翻看看浏览一下的书。

正书一般读一两个小时；闲书则是临睡前躺在床上看，时间不定，有时一二十分钟就困了，有时也可以看一两个小时，但绝不再“开夜车”影响睡觉。

我是觉得，不管日读还是夜读，对读书的需求和目的都是一样的，并无二致。夜读所不同的，除去读书的效率和效果可能有所不同以外，还有那种读书的自在和从容的感觉——而这种从容自在的感觉，只有在退休后才能真正体会得到。

淡泊才能明志，宁静得以致远。 “无欲”才能自在，“无求”方得从容。这两句话放在读书上也是对的。真正的从静、安静，到平静、宁静，并非都是远离闹市、避开车马、疏忽人群，更是自己的内心舒展、坦荡畅快、别无所求。那可不是一种消极的状态，而是一种智识人生的境界！

这恐怕才是夜读、特别是退休后夜读的最大追求与乐趣吧！

下面该说说我的随性阅读三“原则”了。对，实在讲是不能叫原则的，一说原则就不随性、不轻松了。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只好先这么叫。

——随意拿。既然退休后的读书是没有“选择性”的需要，那么就是满足兴趣和遵从习惯了！我曾有过不少的书，大部分从买来或是得来就“束之高阁”从来没看过。后来几次搬家，每一次都要对书进行一次清理，但凡感觉以后基本“用不上”的或是“无用”了的书，就算有些舍不得也果断地捐赠掉或处理掉，否则一是搬起来太累，二是读不过来，三是以后会给小辈找麻烦。我从不刻意地去“藏书”。

现在剩下的书和新买来的书还有不少，应该大都属于“兴趣”类的书了，比如像钱穆先生介绍过的那些“修养类”的书籍，我全部留了下来；像中外诗歌、文论等可作为欣赏类的书也大都留了下来；还有一些历史、经济、中医等知识类的书，中外名著、武侠小说、中医养生和一些归不了类的杂书等消遣类的我也留下了一部分。当然，时政类和科技博览类的书和报刊也要时常浏览。

既然都是兴趣书，那么看哪本不看哪本、先看哪本后看哪本就无所谓了，站在书柜前随意扫一眼，开开柜门随手拿一本就能满足惯性阅读的习惯，这样随机随性地看，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书，都是公允的吧😄。

——轻松看。对于随手拿来的书，在读起来和读的过程中当然就没有了计划性，也没有什么目的性。

不给自己规定每次读多长时间，不给自己规定每次读多少内容，不给自己规定任何约束条件，就是兴致在就读下去、兴致不在就停下来。这样的读法，才能精神放松、心劲放松，好像也并不影响注意力集中和读的效果。

现在，已经不把读书当成必须的功课和任务，不把读书与“人生的需要”结合起来，也没有读后必须的记忆和应用，无欲无求，自在从容，多好！

——读哪儿是哪儿。想读就读、读哪儿算哪儿，这叫读书吗？既然读书，就应该有始有终、认真刻苦，不解其意誓不罢休，读不完整还算是读书吗？

是呵，道理肯定不错，“食而不知其味”的读法，历来是读书的大忌。老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不解其意的读法岂不是糟蹋“圣贤”吗？

问题是，如果此时的读书只剩下的是一种习惯和闲趣的话，那么这种简朴唯我的读书态度，就不必在乎读懂还是没懂，是全懂还是一部分懂，是真懂还是假懂，只要尊重自己内心的感受既好！更何况，就算是兴趣书，那么多又有谁都能读的过来、记得住呢？又有多大的必要都去记住呢？

因此，读书也要拿得起、放得下。拿得起是修养，是担当；放得下是洒脱、是智慧。拿不起，就会庸庸碌碌；放不下，就会疲惫不堪。人生有许多东西需要放下，只有放下那些无谓的负担，才能一路坦然前行。

读书不也是这个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