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了家乡的年味——打糍粑

伍旭东

        上世纪 80 年代，每年一到腊月，家家户户杀年猪、打年糍粑，是湘西人准备过年的重要标志。那时，妻子在小镇上住，家里没有养猪，自然无年猪可杀，但糍粑还是要打的。

视频：记录家乡打年糍粑全过程之一

        糍粑为何要叫“打”而不是“做”呢?这与它的一道重要工序有关。

        所谓打糍粑，大致程序是这样的:先将一个箩筐般大小的石臼以及几 个丁字形的木锤洗净晾干，抬到院子里待用。再将糯米、绿豆、红豆、小 米、红薯干等食材用蒸笼蒸熟，待出锅后迅速将其倒进石臼里，趁着热气 腾腾的时候，两个或三个年轻体壮的汉子挥舞着木锤，你一下我一下地向石臼猛砸，直到食材被捣成泥浆状为止。

        当然，这些食材以糯米为主料，其它皆为辅料。纯糯米的叫白米糍粑， 糯米加绿豆的叫绿豆糍粑，加红豆的叫红豆糍粑，以此类推。

视频：记录家乡打年糍粑全过程之二

        但孩子们更喜欢刚蒸熟的糯米饭，又叫糯米团子。待蒸笼一揭开，未等灼烫的蒸汽散去，小孩们便一涌而上，将小手伸进蒸笼，抓起一把糯米饭，双手合紧，团在手心里，鼓起腮帮子，边吹边拍，边拍边吃。尽管烫得嗷嗷直叫，但嘴并不停下来，一个糯米团子三口两口便下了肚。往往糍粑还没打完，他们个个撑得肚鼓腰圆，让人甚是好笑。

视频：记录家乡打年糍粑全过程之三

        男人们将食材捣烂后，打糍粑只完成了一半。下一步，女人们先在手 心沾上食用油，再将食材挖到手心里，团成拳头大小的糯米团子，依序摆在刷过油的案板上。待案板摆满了，再将另一块案板抬起来，盖在糯米团子上面。

        这时候，又该由孩子们出场了。听见大人一声招呼，早就跃跃欲试的孩子们像一群小猴子似的，欢呼雀跃地冲上案板，在上面蹦啊跳啊，唱啊叫啊。转眼间，“打糍粑”演变成了快乐的舞蹈。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经过孩子们的踩压，糯米团子被两块案板挤压成月饼状，打糍粑才算真正完成了。

视频：记录家乡打年糍粑全过程之四

        很显然，打糍粑的整个过程，以第一道工序最累，也最耗体力。那时候，我岳父年近七旬，家里唯一能抡得起木锤的，只有妻子的三哥。所以，每年打糍粑，只要我在家休假，都要去帮忙。

        但我毕竟没干过体力活，刚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鲜，不到一会儿，就有 些吃不消了。先是浑身大汗淋漓，一件接一件地脱衣服，然后就觉得头昏 眼花，手中的木锤似有千斤重，即便使出吃奶的劲也举不动了。

        目睹这一幕，岳母心疼得不行，让我赶紧放下木锤，在一旁歇着，然 后请了现场的另一个亲戚上场，与三哥继续抡锤对打。

视频：记录家乡打年糍粑全过程之五

        见我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岳母一边将衣服递给我，叮嘱我赶紧穿上， 以防感冒，一边掏出手绢帮我擦汗，轻声安慰道:“你是呷读书饭的，哪 能跟他们拼力气。你就当是来玩的，晓得打糍粑是哪回事就要得了，千万 莫要太霸蛮。”

        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叫“一个女婿半个儿”，说明老人对女婿再好， 跟儿子相比还是有区别的。

        而岳母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就像面对的不是女 婿，而是自己疼爱的儿子，眸子里散发着母爱的柔光，这让我有种被宠爱的感觉，心里溢满了感动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