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起你的大辫子

涛声

文字原创——孟涛 花甲之年的礼物 在新中国建立之初的50年代，中国未婚女性的主流发型，就是女孩们的麻花辫。她们把头发从正中分成左右两束，双手熟练的梳理、编辫于头两侧，黑得发亮的麻花辫垂于身前，辫梢系上红线绳或者漂亮的丝带，身上再穿一条飘逸的“布拉吉”，看上去既美丽又大方。 回想当年，我们小69参军的那批女孩子，大多数是梳着小短辫来到部队的，一是显得精神利索，二是为了新兵训练方便。在医院里工作后，不像在战斗部队，各种节奏都慢了半拍，女孩子们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医院里那些梳着长辫子的大姐姐们，美丽而优雅，举手投足，一笑一颦，都散发出浓浓的文艺气息。她们可是我们医院宣传队里的骨干哦！入伍前，我就多次看过她们精彩的汇演。喜欢这些大姐姐，羡慕这些大姐姐，也模仿着她们，悄悄留起了长辫。 关于军人的仪容，2018年最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内务条令里，有明确规定："军人头发应当整洁。男军人不得留长发、大鬓角和胡须，蓄发（不得露于帽外，帽墙下发长不得超过一点五厘米；女军人发辫不得过肩，女士兵不得烫发。" 飒爽英姿，青春靓丽，都是形容军中女兵们特有的词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绿色军营里也不能列外。想起70年代初，军营里花季年龄的小男兵、小女兵，也喜欢标新立异，个性凸显。在部队里，领导也强调男不留胡须，女不留长发。可是在我们医院里，还是有小男兵悄悄蓄起小胡须。我们“女儿国”里，女兵梳辫子也比较普遍。尽管大辫子女兵，会时常受到科室领导和老同志的批评，甚至入党时也成了诟病："为共产主义奋斗贡献一切，甚至生命！为什么你的大辫子，就总不舍得剪掉呢？" 尽管如此，可医院里不少女兵，还是喜欢梳着长辫子。 这是我15岁、16岁的模样 清晨，军号响起，全体干部战士跑步去集合。出操归来，内务整理与洗漱，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些梳长辫子的女孩，就不及剪短发的女孩省事方便喽，没有十分钟是搞不完。我们医院的"女儿国"，犹如一座百花园呐，因为那里有群花儿一样的女孩，她们个个朝气蓬勃，青春靓丽，千姿百态。 女孩子们在闲暇时，也喜欢品头论足的聊大天。瞅瞅我们的战友们中，有梳小短辫的女兵，看那齐刷刷的小辫子梢，一定是她勤于修剪，显得英姿飒爽，利索干练；也有梳中辫的女兵，那麻花辫的长度刚好垂到胸前，出操跑步时，两只辫梢就像两只小燕，前后翻飞，倒也有几分俏皮可爱。 几个梳着大长辫子的女兵，在医院里格外显眼，两条大辫子已经超过了腰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精心的呵护与梳理，对女孩的耐心与毅力真是个磨练。走起路来，两条乌亮的大辫子，随着走路的节奏，在窈窕的腰间左右飘摆，给爱美的女孩，带来了几许妩媚与温婉，是否像个"文工团员"？到了夏天，怕热的女孩们，就会把长长的大辫子盘摞起来，几个带扣的发夹就固定在头上。对着镜子端详一番，像那电影里的彝族姑娘阿诗玛？还是像洗衣舞里那群美丽的藏族女孩？上班时，盘起来的辫子，反而给戴工作帽带来了方便。 爱美的女孩子把额头前的短发、乱发，精心的修剪成喜欢的刘海；也有的女孩子把长刘海，晚上悄悄卷起，早晨再放下来，刘海瞬间变得蓬松，似卷非卷，更显得洋气、新潮领先。身穿肥大军衣的女孩，对美的追求从不怠慢，细微之处寻精彩，扎辫子的猴皮筋，用喜欢的彩色毛线缠绕起来，"红、黑、绿，灰、紫、蓝……" 自己来挑选，不要小瞧了这一点靓色，都是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女兵，这点靓色却把女孩子的个性彰显。 有意思的是，医院里最长的三对大辫子，恰巧都在我们手术室里，辫子是足够长的啦，已越过了军服的下摆。俺的长辫子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粗、黑、亮”，医院里梳长辫子的女兵们，能同时具备这三个字很难。俺的大辫子可是战友们公认的，最好的大辫子哦！ 在我的脑海里，有一副永恒的画面，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在窈窕的腰际间左右飘摆，身后一声呼唤，女孩子猛然一个华丽的转身，那两条长辫子便趁势甩了出去，它会在腰际间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线，那飞起的辫梢，就像柳梢儿轻撩水面。这大千世界的美景，怎么能少了我们女孩子们的妆点？ 70年代初，没有美容护肤品，"女儿国"里的女兵们，个个都是素颜朝天。曾记得，一管廉价的"马牌油"，散发出的气味如水果般香甜，我们用它从手抹到脸，无奈天生丽质呀，女兵们还是那么美，肤色依然水润光鲜。也没有那些美发护发用品，一把普通的洗衣粉撒在脸盆里，热水冲开，把脑袋放到脸盆里洗上一遍，再用清水洗涮几遍就OK啦！后来，军人服务社有了蓝色的"海鸥"洗发膏，从此告别了洗衣粉，"海鸥"洗发清香浓郁，很受大家的喜欢。 在没有吹风机的年代，聪明的小女兵却琢磨出很棒的妙招来，这可是我的室友昌文的发明哦，每次洗完头，先把长发水滴拧干，走到院子里，叉开两腿，头背微弯，把长头发向左右高高甩起，心里默数着"1、2、3、4"，当数到4，高处的长发即将回落的瞬间，就像甩长鞭子似的，猛地反方向甩头，把长发猛然甩回来，就在此刻，会发出"啪"的响声，"1、2、3、啪……" 随着响声的发出，浓密长发上的水珠，呈细雾状四处飞散，哇……真是妙呀！用巧劲甩上几个来回，不用毛巾去反复擦拭，长发已有了六七成干。 最好是恰逢艳阳天，走到前院凉晒衣被的铁丝杆前，把黑黑的长发抛上高处的铁丝，双手向两侧均匀铺散开，清香乌亮的长发丝，就像黑色瀑布般倾泻下来，那可是青年人特有的，那么健美，那么洒脱，有一种极朴素而自然的魅力。经过阳光的照射，黑丝般的瀑布，很快失去了重量，随着微风而飘摆，在阳光下反射出柔美而顺滑的光彩。 回想起当年，"女儿国"里，在暖阳下，黑亮如丝的瀑布下面，站着晾晒长发的女孩，心情愉悦的吹奏着口琴，说着、笑着……两三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站成一排，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爱美之心谁也难以抵挡，更何况是风华正茂的女孩？医院里三个辫子最长的女孩，又住在一个宿舍里，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娱乐，其乐融融，姐妹一般。俺们走在大路上，大辫子摆动的幅度，也要看心情哦，在心情愉悦时，那肩那腰稍加配合，脑袋巍然不动，那大辫子就在后背跳跃式摆动起来；当进入工作岗位或庄严的会场，则让它保持着"静默"状态。 我知道红红入党时，党员大会上，就有人提出了严肃的批评，语言犀利，上纲上线，这是那个年代的特有的符号，她的大长辫子竟成了入党的障碍？无奈之下，她剪掉了心爱的大辫子。可我还在坚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大辫子……，后来的结局，不得而知，同样为了入党，我也像红红一样，只能忍痛割爱，一咬牙剪掉了 "粗、黑、亮"的大长辫子，变成两把超短的小毛刷子。却把乌亮的大辫子珍藏了起来，那是我最美的时光，青少年时期，昼夜跟随我的伙伴。 好笑的事儿在后面！我们医院位于大山中，没有围墙，邻村的老乡们常从大院中穿过，也常来看露天电影，看过我们女兵的演出，也到医院就诊拿药，几年过来，我那"粗、黑、亮"的大辫子频频亮相，让人印象深刻。剪了辫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一位农家大嫂，在大院里与我相遇，拦住了我，认真打量了半天，满脸疑惑问了我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咦！你们医院里那大辫子闺女哪里去啦？"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呀，老乡们只认我那"黑、粗、亮"的大辫子，我剪了大辫子，她就认不准啦！乐的俺不行不行啦！ 这是我21、20岁的模样。 当年，我对大辫子真是一往情深，毫不厌倦。入党后，我又把辫子留了起来，"有辫子，照样爱党、爱国、爱人民！" 如今回想起来，忍俊不住，大概，这就是清纯少女们的情愫吧？令战友们羡慕的是，我的头发长的飞快，四年就能长成一对过腰的大辫子，直到我结婚时，才恋恋不舍第二次剪掉了大辫子！ 这是我24岁的模样。 真是物极必反，接下来的33年，作为医生的我，却一直保持着近似男同志的超短发型，从不为美容美发去浪费时间，这利于我紧张而有秩序的学习与工作，更利于我站完手术台后，把汗水浸透的我，清洗一遍。 担任妇产科主任时。 在军旅四十多年，末尾我却患上重疾，失去了美丽、潇洒与自由的权利，几年来与病魔抗争，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让我不断向前迈进。不论何时何地，整洁美丽不要放弃，坚强乐观不能缺席。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会努力的离开病床，去和太阳、蓝天、花儿、鸟儿们约会；也会放开嗓子，练练肺活量，旁如无人的来段有滋有味的女中音。审视自己伤病累累的身体，唯有那满头的秀发让我得意，虽然冒出几根"偷窥"的银发，那是岁月的点缀而已。秀发虽不及少年青年时那般浓密，可它似乎与我有了某种默契，"你若初心不改，我就继续伴你！" 好哇！一拍即合，我再次留起辫子，每天清晨精心的梳理！ 这是我59岁的模样。 转眼间，四年多过去了，我的秀发只争朝夕的生长着，它仿佛忘记了我的年龄。我还是喜欢麻花辫，今天我可能梳两条扁扁的麻花辫，依附在耳后边，垂顺到身前，我觉得那样子也很好看，像"五四运动"的青年？到了明天，我可能编了一条麻花辫，粗粗的坠在脑后边，有点走复古路线，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韵味，也很好看。花甲之年，不知不觉，我第三对大辫子已超过了腰际间！ 有人说，快乐是春天的鲜花，夏天的绿荫，秋天的野果，冬天的漫天飞雪。其实，快乐就在自己的身边，继续与病魔抗争，快乐就是最好的动力来源！不要顾及其他，放飞快乐的心情，彰显自己个性，再梳起我心爱的麻花辫，尽管它不及当年的"粗、黑、亮"，可当我每天抚摸着它，清晨梳理着它，走路时，拔直了腰身，微微甩动着它，美哉当下，美哉心里。 这是我61岁的模样。 如今的女孩子，很少有人梳精典的大辫了，中年女人梳大辫更为少见，更何况是花甲之年？如今的麻花辫，已揉进了时尚元素，在美发大师的手下，花样百出，魅力无限。我始终认为，长辫子犹如旗袍的韵味和雅致，散发出来独特的美，在东方女性身上，它永远是精美的靓色。 都说岁月无情，然而，岁月无情亦有情，尝过的甜酸苦辣，只是岁月的调味剂。只要足够珍惜，主宰自己的岁月，留下坚实的脚印，无悔的人生，谱写出段段精彩的故事，你就读懂了岁月。岁月情深，我心依然年轻！ 这是我62岁的模样。 这是我64岁的模样。 如今64岁的我，无需染发，依然还是乌发闪亮，长发飘飘！呵呵，妙呀！ 今天是八一建军节，再次穿上我心爱的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