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散文]故乡印记<系列

肖洪文

<h3> 文章目录:别样土楼</h3><div> 大院人家</div><div> 老家婚礼</div><div> 儿时年味</div><div> 拜年</div><div> 三台电视</div><div>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div><div> 那方热土</div><div> 吊脚楼 </div><div> 赶圩</div><div> 双抢</div><div> 种豆苗</div><div> 童年的周末</div><div> 竹山下的那所学校</div> <h3>  别样土楼</h3><div><br></div><div> 土楼大院充满了我的童年记忆,肖氏后裔十几代人在那里繁衍生息,院落每方都写满了历史的沧桑,也赋予了人们丰满的幸福,着实让人眷恋,每每想起就会油然而生一种莫明的亲切与舒服。</div><div> 一条一米见宽的石头小路,从大马路接起一直通往大院,蜿蜒曲折且凹凸不平,如果是女同胞穿上高跟鞋走来,那姿势可会像缠脚老太婆一样一摇又一摆,很容易引起老小们的别样目光。这也是大院十分庄严的出路,在农村风俗学说里,出路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供人进进出出,寓意着后裔人才的出头出息,关乎整个居住群体的兴盛繁荣,因此很有讲究。沿路有一条随行溪水,路旁还保留着多棵风水树,老枫树上爬满了藤蔓,而且有了一些枯枝,年复一年只觉得树也越来越苍老。</div><div> 走完大概八百米长的石子路,接入眼帘的是一个老旧门楼,其实就是一条不足三米的封闭式进出过道,还是大院的唯一公众出入口,几百年的历史,沉淀了淡泊与乡愁。两块木质大门掩开着,里面青石板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上,走的人多了石头也光滑透亮起来,折射出大院的热闹与兴旺。</div><div> 进入大院将会发现原来里面装有好多神奇。这个住着几十户人家的大四合院,不同于北方四合院的味道,大院中间包裹着一座方形的家族大厅堂,厅堂分成上中下三厅,中央还有个传统式的天井,使得厅堂更加敞亮,当然天井的装置还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厅堂两边对称着排列了十间大小不一的厢房。</div><div> 厅堂的建造是整个大院的精华,也是大院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每每遇到婚丧嫁娶,厅堂里可是热闹极了,大人们忙忙碌碌,小孩子则追逐嬉戏,鞭炮声和奏乐声时常不绝于耳。即便是日复一日的早中晚三个时间段,也是热闹非凡。许多小孩甚至是大人特喜欢把饭端到厅堂里来吃,盛上满满的一碗饭,再堆上一叠菜,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拉家常说里短,孩子们喜欢晒晒自家的好菜,还可以在碗中相互交流一下,蹭蹭有啥好吃的,满足自己好奇的胃口。一顿饭饱之后,疲劳困顿了的人则坐的坐躺的躺,把几条长木板凳占得满满当当。阴雨天气,没有外出劳动的妇女们也喜欢围坐在厅堂里,编织毛衣或是做做其它家务活,厅堂自然成为了她们集中劳动的处所。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每家都要把烹煮好的最美味的菜肴端出来,摆放在厅堂中央的大桌上敬供祭祖,一时间厅堂俨然成了家庭主妇们的厨艺大赛场,闲着的则站在一旁品头论足起来,调皮的孩子还会从人群缝里挤进去,直接用手去捻着偷吃桌上的供菜,正待大人来教训时,那孩子早已开溜跑远了。</div><div> 围着厅堂四周是石头铺着的里外两重过道,过道间夹杂着一条排水沟,几十户人家就着过道一家挨着一家住,一家一空的房屋只有两间卧室以及一厨一餐厅,着实住得拥挤。处在大院四个角落的几户人家则可多建出几个房间,所以显得更加宽松。因为实地建筑面积有限,每家的两间卧室还是悬空吊脚,很多就在自家卧室装有一块隐藏的活动木板和一架内置木梯,供自己家人上下进出使用,有亲戚来访还以为是地道,感觉很新奇。还有的在卧室下方圈养着猪或是牛,经常还会遇到半夜里猪拱牛叫,只隔着一层木地板,自然影响人的睡眠,长期人畜立体式居住可能有点不可思议。</div><div> 如果从高处俯瞰整个土楼,一座大院四四方方排列得很是整齐,从四周侧看则全是高矮不齐的木柱吊脚,别有一番风景。据说建造当初请了个风水先生,向村民们认真分析了土楼大院所处的风水地形,从望仙岩一直往近看,中间的一条山脉蜿蜒走来,的确貌似蛇行远方,遗憾的是前方不远的一条老街形状酷似一只蜈蚣,关键是说蛇惧怕蜈蚣,土楼大院刚好处在蛇头位置,因此按照风水先生的意图,将土楼的全盘造型来一个蛇行迂回。虽然厅堂的大门朝着老街,但是几十户住房把厅堂围得严严实实,内部出路往回一旋,把大院门楼建在反向的蛇头七寸,朝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调转,这样就避开了蜈蚣的威胁,因此外人给大院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倒座土楼。虽然仅仅是个民间传说,但是因此才有了后来大院构造的神秘。</div><div> 几百年历史的土楼大院越围越紧,越住越挤,据说开初时只有十来户人家,后来最多时住着将近四十户,但都是同宗,是居住一组也是肖姓一族。只是土楼大院并没有看见想当然的泥墙土坯,而是全木质结构的吊脚楼、大四合院。</div><div> 搬离大院已有几十个年头,但还是记满乡愁。可惜的是大院人家全都外迁,为响应政府退宅还田号召,还把整个大院都拆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不足两亩耕地的土山包,远远望去倒更像是蛇头。老街也被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水冲得不见了形影,没有了蜈蚣的威胁,蛇是不是可以活力十足?</div><div> 一切留在了传说里,一切又在记忆中。</div> <h3> 大院人家</h3><h3>&nbsp;</h3><h3> 儿时生活总是那么单纯可爱,而且富有别样的色彩,我也类同,最让我怀念的自然是土楼老屋也就是那个四合大院里住着的那一段。</h3><div> 记得那时,每天天还没亮,大院四周的公鸡就开始轮番打鸣,吵的大家不得不立马起床,这可能也是做家长的巴不得的情况,因此早早的就有大片的洗漱声,打水倒水声,做饭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声声不绝于耳。当然也有特别顽皮的孩子,公鸡叫了家长催了还是赖着不起床,因此就有家长发起怒来,拿着一把长长的竹枝条凶巴巴地冲到房间里,后来再有了抽打声,哭叫声。</div><div> 孩子们早上起来更多的是忙着去放牛,大点的牵着牛绳走在前面,小点的则拿着一根竹枝条在后面帮忙抽打着赶牛走,生怕牛儿吃不到好草吃不饱肚子,当然更怕喂不饱牛自己上学还迟到,有的女孩子则要去打一篮子猪草回家赶着给猪喂食。家庭主妇全都在家忙着捞饭煮菜,保障一家老小吃得饱吃得好,男人嘛则是下地干重体力活了,只有很老的或是很小的会呆在家里,还可以帮忙烧烧火打打下手,每家人都能俗成规矩分工劳作,也算其乐融融。</div><div> 中午按时放了学,孩子们都回到了家,听着准点的广播响起,意味着父母也要收工回家了。所有的人们忙碌了一个上午,午间仅仅是到餐到点吃个饭,顺作一点儿休息,为下午的劳作补充精力体力。</div><div> 下午早早放学了(那时的农村学校上午将近九点才上课,下午四点多点就放学),一回到家,赶忙挑满一缸水,满足一家人一天的饮用和洗浴。不过挑满一缸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五百多米远的水井,路面还是石头铺成的凹凸不平,两木桶水有个七八十斤重量,而且需要五到六挑才能装满水缸。挑好水,有的还要生好火把饭蒸上,接下来就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三五成群分散到厅堂里或是大院前的晒谷坪,打冲关,跳房子,抓土匪,抽陀螺,打纸片,扯蝶片,弹石子,射弹弓,滚铁环,玩的不亦乐乎,玩到满头大汗还是不舍得回家。天快黑了,下地的家长们陆续收工,这下有的孩子可要遭殃,玩过头了不是忘记这就是忘记那,不是这没做好就是那没做好,累了一天的家长不得不发怒,甚至又要动起粗来。乖巧的孩子可不一样,玩得开心也做得到位,于是他们的家长止不住洋洋得意起来,偏偏对着顽皮的孩子炫耀一番,更是惹得本来就怒气冲冲的家长气都不打一处来。</div><div> 吃晚饭是劳累一天的最好犒劳和安享,也是一家人可以团圆的特殊时间段。一天的劳作在家人之间来个分享,有什么郁闷也可以对着家人发上几句牢骚解解气。还有一些人干脆来个大碗盛饭,叠上几样菜,把饭端到厅堂里去吃,袖子和裤脚卷得老高老高,挤在一起谈天说地,特别是小孩子更喜欢吃饭也来凑热闹,顺便晒晒碗里的好菜,喜欢炫耀的则借机摆弄一下自家生活的阔绰和老妈的一手好厨艺。</div><div> 大院人家的生活就是这样嘈杂,有时倒也觉得恬适。</div> <h3>  老家婚礼</h3><div><br></div><div> 土楼大四合院着实平淡平凡,不过有时也很热烈。</div><div> 要是哪家的小年轻准备娶媳妇,大院里提前一个多月都能感受到忙碌和喜庆的味道。准新郎家长会老早请好文房先生商讨结婚礼数,择其黄道吉日,落好礼数红单,重要客人还要在婚礼半个月前逐一登门敬发请帖,同时要在厅堂中央粘贴出一张大红的家族宗亲邀请函。</div><div> 一场婚礼都要大乐三天,婚礼前一天俗称过礼。这一天天还没有亮,大伯家的五亲六眷就从四面赶来,因为需要帮忙杀好几头猪和几十只鸡鸭,各样分好一半在上午十点前运送到女方,保证女方的过礼酒席在上午十二点钟左右能够顺利开席。按照规矩,南方家的酒席则要等到送礼队伍返回,双方媒人把女方家的回话带到酒席上才能开吃,顾名思义这一酒席被称作“回话酒”。先前习俗都是通过媒人互相传话来明确双方意愿,特别是南方需要更多尊重女方要求,妥善筹划好婚礼当日迎亲的大小事宜。结婚是大喜,可是经常会因为女方所提礼数太多太高而难倒南方父母,当然双方还会在婚礼当天讨价还价,因此婚礼当日将有一个特殊角色“备礼人”出场,他的张罗可算关键。</div><div> 结婚当日,更是天还没亮就忙碌开来,迎亲队伍得先吃好早饭,挑好早已备好的礼数担子,跟着旗手跟着乐班出发了。愁了几天的大伯伯母虽然表露出一丝欣喜,但还是担心备礼人能否顺利圆场,是否省省也能过得了各道礼关。下午两点三点了,依然没听见迎亲的箫鼓声,大伯伯母神情有点恍惚,心想到底是有啥礼数不到位?不过往往都要四点五点才能迎得新娘回来。</div><div> “新娘子来了!”一声消息传开,奏乐声,鞭炮声由远及近,大家也都躁动起来。看着一长队迎亲和送亲人马,大伯伯母这下才把悬在一边的心放回了肚里。准备接嫁妆的人夹道排开,等候在门楼外,人群中更是探出无数个小脑袋。伯母看似不怎么放心那些比新郎还激动的小年轻,反复交代:“头担嫁妆要接好。”意思是提醒要有好彩头的人来接担,特别是梳妆镜台很有讲究,生怕会出什么差池。</div><div> 按规矩,新娘子刚到婆家只能端坐在厅堂指定的凳子上,遮着红盖头,让大家一阵围观。顽皮的小鬼会蹑手蹑脚走过去,把头歪在红盖头下方窥视一番,甚至要调戏一下新娘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想威风一把的婆婆这下可来了,在娘家时新娘会挑尽婆家的礼数,这下可轮到婆婆刁难一下新媳妇,“让她那儿坐久点”,伯母撇着嘴示意一旁司仪的舅舅舅母,也算是来个下马威。等到拜堂仪式全都准备就绪,司仪倒先脸红起来,掩笑着前来,牵着新娘新郎举行隆重的大三拜。乐班、鞭炮再次一阵轰鸣,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太吵,新郎根本没有听清司仪的唱叫,迅速扯下了新娘盖头,羞得只想往洞房跑,舅舅赶忙一把拽住新郎,教他端上红蜡烛等着新娘子双双才能洞房。新娘更是脸色一刷啦通红通红,再被舅母紧紧牵着手跟在新郎后边,扭扭捏捏被拉进了洞房。拜堂的时候娘家人是不可以观看的,这也算是正式而且完全把新娘托付给了新郎。</div><div> 来到洞房还不是想象的那般亲密时空,而是被舅母舅舅牵着要这样那样,举行很多仪式,履行很多规矩。特别是舅母也不知从哪儿学来那么多名堂,嘴里念念有词,吩咐新娘新郎一会儿剥花生,一会儿吃红枣,舅舅则在一旁傻傻笑,听从舅母的安排就好,围观的人群还是跟着涌来挤去。</div><div> 一个多小时的酒席,客人们也酒足饭饱了,只期待那最开心的闹洞房。年轻人催促着新郎赶快结束酒席礼节,赶紧着拖新娘子过来。“新娘子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伙小年轻蜂拥过来。其实他们只是心理躁动,行动却也猥琐,只会怂恿小孩子,骗说新娘子口袋里有糖,乘机拽一下新娘。“抢啊”,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坏主意,还有人使上一把手硬是把新娘子推到了房间里,新娘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们顺手再把几个小孩子堆在了新娘子的身上,推得推抢得抢,趁机揩一把油水,再那个笑呀,开心开怀的不得了。新娘子可能是摔疼了,一脸羞涩和不高兴,还有小孩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哇哇大哭,不过闹洞房只求这般子乐趣。司仪赶忙出来解围,一边分发喜糖果点和香烟,一边随着亲朋接着其它洞房节目,猜字谜,咬苹果,吃香蕉……一个个节目,一阵阵狂笑。</div><div> 热闹了一阵也该调节一下,乐班也正在一旁候着上阵,来一曲十月怀胎歌。他们按照老规矩摆开了固有架势,熟练地操起用得光亮的家伙敲的敲打的打,唱曲人鼓起腮帮变音自如,领唱的那人还会时常撅起嘴,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推一下鼻梁,确实很卖力,二胡手边拉边晃脑,最有趣是哪吹箫的,两边脸中鼓起圆圆的小皮球,也会消失一会,听说那是换气技巧,难怪可以连续吹上十几分钟。整个乐班为婚礼营造出了热烈浓厚的喜气,说是老调,其实大伙也听不大懂,但是仍然引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乐班各个角色更是得意洋洋,全力卖弄一番自己的表演艺术。</div><div> 婚礼必须闹三天,这是我们大院里的习俗。因此婚礼后一天也没得闲下来,爱热闹的亲朋继续摆弄新娘新郎,硬压他们绕着大院抬泔水,说是结婚时抬了泔水的新媳妇特别能养猪。所有人又一次狂欢起来,有人开始用柴灶烟灰抹黑脸,满大院追的追跑的跑。还有打糯粸,泡米茶,分红蛋,一个节目接着一个节目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