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总会揪心的痛

雷春

<h3>最近几年总是会想起家里的一只老狗,它总是身体盘成一个圈,卧在堂屋的门墩旁,后面是两间破旧的土房子,门零散的挂在门框上,门板从上自下像炸开了一样裂开几道大缝。</h3> <h3>这只老狗年龄确有些大,母亲说它已经活过了第十二个年头了,它喜欢跟着母亲,走到哪儿都会跟着,当然母亲在家时,它就会趴着不动。它的身体有些臃肿,走起路来嫣然是个耄耋老人,它的脖子很粗,好像转头都成了个难事,它的毛背部黑色,脸和腿的内侧都是黄的,它平时很少动粗,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不温不火的眯着眼睛蹲在门口,或是把身体围成个圈。它没有什特别之处,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狗,但是却让我时常想起,时常揪心……</h3> <h3>十多年前,我正是一个年少轻狂的黄毛丫头,满腔热血地创业,一心想在青岛这个充满活力的海滨城市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我就在青岛奋斗出了点成绩,我开了一家装饰品加工厂,招了百十号工人,工厂在我的努力下,运营的有声有色,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荣耀,感觉我的人生达到了顶峰!人生好像从来都是喜忧参半,在一个冬天,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病了,让我和四妹速回。我的心好像从高处一下子跌落了下来,扑通扑通的乱跳,我们立即赶往车站,坐上了归乡的列车。</h3> <h3>想起这些年陪在母亲身边的人都来越少,而我陪在母亲身边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我甚至没有好好看过母亲的脸。从小为了讨好父亲让他少发脾气,我总是跟在父亲的身后,听他讲并没有笑点的笑话,尔后拼劲所有力气喝彩,装作捧腹大笑的样子,有好几次我甚至违背良心说,我们大家都好爱父亲,然后编了好多父亲的优点,更让我后悔的是,为了讨好父亲我还说了母亲傻乎乎的,让人烦的话,家里人都认为我是所有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我说话有着一定的可信度。而母亲好像一直都理解我的苦衷,无论我说什么违心的话,她都面无表情,她知道我在努力的维护着这个家的和平,我想她是怕极了父亲的无理取闹,记得父亲总是会说,我一头撞死行了,尔后就会跑到那张用豆秸扎起的床上,躺下来喊着,你们如果没有我,该怎么活,我的全身都是麻的,往往这时母亲,大姐,二姐,四妹一起跪在铺前哭喊着给他揉腿脚,看得出来她们都吓坏了,有一次他看到唯独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伸出手说这只手也麻,我不知道那来的勇气,转身离去,从那以后我不再跟在他的身后,听他讲笑话了。</h3> <h3>我那个时候从没有真正理解母亲的心情,面对这样的一个丈夫她心里该是怎样的纠结痛苦?女儿们倒还贴心,可是后来,该出阁的都出阁了,唯独我一直忙于事业,成了她的老闺女,可是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我离她迢迢千里,就连电话也少的可怜。唉不知道母亲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她一定是无数次的柔肠寸断,到如今一切都不得而知,我也再没有机会去一探究竟。</h3> <h3>我,一个二十出头的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小姑娘,在青岛这个陌生的城市闯荡,有着诸多让人难以想象的困难,被本地人尊称为“坯子”,被本地人排挤,被强收保护费,有一次由于我的强烈反抗,我被本地小哥软禁了7天,受到了暴力对待,至今心有余悸。我是一个感性的人,一个倔犟的人,一个坚强的让人惧怕的人,又是一个柔弱到骨子里的人,但是生活不允许我有柔弱的一面。不管怎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也只有我一个人担着,没有可依靠的肩膀,唯有母亲,是唯一一个,累了可以去想念的人,是一个想一头扎进她怀里的人,可是母亲老了,可怜她被劳累摧残的身体,心疼她形单影只的孤苦,我该多些时间去抱抱母亲,心疼她,保护她,像一个儿子一样去给她安全感。</h3> <h3>可是由于出人头地的心思在作祟,我无法安心的在家里住上几天,屈指可数的回去的那几次,最多也就住上三天,每次母亲都会恋恋不舍的送我到村口,一直站在原处,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回青后又开始忙于生计,至于母亲是怎样的孤苦,好像从来也没有时间去体会。</h3> <h3>偶尔想起,是母亲乞求不舍的样子,我知道但凡母亲有些力量,她是不会放我走的,可是她没有一丝的力量,她不识字,连钱都不会花,她又是村里有名的“绝户头”她帮不了我什么,父亲也一样,唯靠我自己去闯,母亲很是心疼我的无依无靠,眼神不时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愧疚感来。我深深地体会到如果我再没有出息,她的唯一的一点资本将分崩离析。</h3> <h3>别的老乡都在狂热地亲吻着这个城市,她们吃喝玩乐,悠闲自在地逛街,买时尚衣服,谈恋爱,而我无心去享受,我想的是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我要努力赚钱,把母亲接来我身边,多吃点好的,少生些父亲的气,母亲还才刚五十岁,让她多享受一下生活。</h3><h3><br></h3><h3><br></h3><h3><br></h3><h3>可是梦才刚做,就被“母亲病重”的电话打了个粉碎。我和四妹坐在车上,不停的流泪,一种不详的预感揪着我们的心,我在祷告,千万不要让母亲出事,如果能保佑母亲平安,我宁愿折寿十年……</h3> <h3>赶到家已经是半夜,老远就看到了家里灯火通明,母亲走了,一下子如五雷轰顶,腿都不听使唤,大姐扶着我走到了母亲的灵堂,悔恨如一把利刃刺向了我的心,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抽出时间好好陪陪母亲,母亲在家孤苦伶仃,整天还受着父亲的气,她是怎么过来的!作为女儿怎么能如此不通情理,现如今你的那些所谓的,好好赡养母亲的梦想都成了传说,这一记耳光彻底打碎了我的心。</h3><h3><br></h3><h3><br></h3><h3><br></h3><h3>如今母亲已经成了殓,棺材停放在堂屋的正中间,我挪开棺盖,想去抱母亲可是棺材太深了我够不到母亲,我踮着脚用手抚摸母亲的脸,那种冰冷让人窒息,极度的冰冷让我如坠深渊。此刻如万箭穿心,我与母亲就此阴阳两隔,西屋的土墙上挂着母亲生前用过的家什,筛子,罗,簸萁,篦子,每一件家什上都还留着母亲的气息。一张案板,一口面缸,一把破旧的椅子,这是母亲所有的家当,不仅又悲从中来,失声痛哭起来。</h3> <h3>想累了,哭累了,邻居们抱来了很多的麦秸铺在母亲棺材的周围,我们姐妹几个围着母亲坐着,此刻只想好好的陪陪母亲最后一程。“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这两句话我亲身感受到了,然而晚了,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永远……</h3> <h3>处理完母亲的丧事,我又要离开了,临离开我又一次来到母亲住的土房子,那只老狗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碎草,看到我的到来它站了起来,对着我摇尾巴,我蹲下身来抱着它,这才发现它除了厚厚的毛剩下的全是骨头,不仅潸然泪下,母亲走了,只剩下了孤单的它,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h3><h3><br></h3><h3><br></h3><h3><br></h3><h3>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时常还会想起那一只老狗,母亲走了,我也离开了家,它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每天去垃圾堆里捡点吃的,尔后依然趴在堂屋的石墩旁,或围成个圈?它诀不会离开,可能它对这一切充满了疑问,但它会永远趴在地上,堂屋的石墩旁,身后是两件破旧的土房子,门零散的挂在门框上……</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