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老屋及往事

荒云

<h3>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常常有一种冲动。想写写儿时的记忆,写写儿时的老屋,写写那遥远时代。但我又迟迟不敢动笔,总怕我拙劣的文笔,泯没了脑海中遥远的美好,就这么迟惰着缠纠不堪……</h3> <h3>  还记得是一九八零年,那时候,我十一岁,父亲和伯父拆了共有的祖屋,各自新盖了平房。伯父家四开间,父亲紧挨着伯父家也盖了三开间,一溜儿望去,新起的平房,虽仍是土屋,还是有所升级,前面红砖如霞,那时称一面青,比起旧时的土墙,是很威武生辉的。新屋空间倍增,居住条件比之老屋很是提高不少,父母那时想必也是开心不己。后来社会的发展进步,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堂哥也早拆了老平房又翻盖了两次楼房,现在的小别墅,里外上下,无不显着现代舒坦,并不输城里多少。弟弟也在一边起了大大别墅,虽背些债,看着这莫大的楼宇,也还是宽慰的。只我的房子,夹在堂哥和弟弟房子中间,是我九九年翻拆八零年三开平房而起的楼房,如今看来,倒显着格外的落后。老家的房子,跟着社会的发展,也经历了多次拆建,早没了儿时老屋的痕迹,而我脑海反而留存最初老屋美好记忆。</h3> <h3>  儿时的老屋,建于一九六二年,那时还没我,是祖母领着三个儿子盖的。那时伯父已结婚生子,叔父仍在念书,伯父虽成家立业,并不在老家,在遥远的江西谋了一份工作,只父亲与新寡的祖母操持着家计。后来听父亲说是当时卖了家里一头耕牛并背了些债,才盖了那老屋。父亲说为了盖房子,与祖母起早贪黑忙着,很是辛苦,这种艰辛可以想象。三开间土砖平房,三明六暗,是那时最经典的户型。进门是堂屋,现在叫厅,后面是厨房,左右两边厢房,都用砖墙隔成前后两间,我们家和伯父家就这么左右分住着。老屋坐南向北,门口场坪很是宽敞,比四邻左右家的场坪大了许多了,几乎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是我小时嬉戏的乐园。后院也很大,似乎比前门的场坪更大一些,只是并不平展,随着地势而上下。倚着中线,把后院分了两半,两家各半。后院杂乱着一些树,有椿树,杨树,女贞子树,还有一棵歪脖子苦棟树,甚是丑陋,并不值得一提。但后院的一颗大樟树就慰为壮观了。大樟树高大挺拔,差不多三个人才能合抱,如一把巨伞撑着,整个树冠比整个老屋的面积还要大了许多,荫蔽着老屋的半边和大半个后院。只可惜八七年伐了大樟树盖房子,现在想来也是颇多怀念的。</h3> <h3>  后院的尽头,是一条小水渠,蜿蜒绕小村盘行,再前面就是无垠的田野了。平时小渠并没有太多的水,只浅浅清水缓缓流过。春上或夏季灌溉时节,总有满满的清水漫过,盈盈荡荡,并不湍急,小伙伴们在水边嬉戏玩耍,偷偷儿洗个澡,摸个小鱼小虾,大约也收获不了什么。虽恐惧大人们责骂或体罚,仍乐此不疲,总是酣畅淋漓趣妙不已。只可惜后来的责任制,渠道少了维护,随意填没,早断了来去,近几年社会发展,新农村欣欣如画,儿时的绕村水渠,更是踪影全无,所有的清水漫渠盈盈荡荡,只是梦中的昨天了。</h3> <h3>  后院的旁边,是一处很有点大的厕所,大队建的(那时叫生产大队不叫村)。厕所原本不必讲,因为承载了儿时记忆,就也扯一扯吧。离厕所右后方不远处,是大队的礼堂和大队部。那时人民公社驻地也在我们大队,公社却并没有礼堂,所以全公社有些大小会议,常常要到我们大队的礼堂召开。开会的时候,乌压压的人头攒动,厕所也一样人来熙往。往往会议过后,厕所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被丢弃的烟头,那时没有过滤嘴,吸得再历害,也是有盈余的烟丝没有燃尽。这时候,小伙伴们纷纷抢拾一些剩得较多的烟头,也并不顾及脏与不脏,就简单吹拍两下,拿了火柴重新燃着,大拇指和食指,极小心地捏着或夹着,似乎都不准确,更像小镊子样的,钳着点烟头,生怕烫烧着手。学着大人们吸烟模样,缭绕一番,大约只是在嘴里来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如果烟头的确太小,就剥了烟头,拿纸包了卷着再吸。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和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还有,小伙伴们有时内急了,大便过后,如果没有手纸,(那时都是用废书报纸用作手纸)也不着急,就径直在厕所蹲坑的隔墙棱角处,上下蹭蹭,就算揩过。那隔墙倒并不宽厚,水泥抹过,倒也顺滑,久了,还有屎垢。那时倒没觉着不妥,现在想着就恶心不已。</h3> <h3>  大礼堂的对面,是大队的几处小作坊。中间的地段是晒台,水泥抹的,很是难得。这作坊有做面的、碾米的、榨油的。碾米做面没啥意思,油坊就很是有趣了。有趣不是别的,是能弄到吃的东西。那个年代,能吃饱就很不易,零食!就非同凡响了。油坊很有点大,依着大门分成左右两边,一边是碾磨处,一边是榨油处,终年总是弥漫着油腻的香气。碾磨处是一台机器,带着二个(或者三个,记不清楚)铁碾滚,在很大的圆形碾槽中,周而复始地旋转,把炒好需要碾碎的原料,均匀倒入碾槽。碾好入模,才能放入右边榨油。右边的榨油是很传统的设备。几乎是一棵很大的树,中部掏空了一些,装入油模,然后装入一根根油光光木锲子,一头小,一头大,像钉子。填满木锲子,塞不进了,就用旁边大甩锤,三两人,拼命地打进去,油模子下面,油就像下雨一样流出来。木锲子两头都铆了铁,自然锤打不烂。其实榨油大多时候也是无趣,因为大多是榨了菜油。只是遇到初冬榨棉油和油豆,就很是让人期待了。只要闻到炒棉仔或炒油豆的香味,小伙伴们自然就会聚到油坊蹓跶,贼眉鼠光瞅着里面的一举一动。见炒好的棉仔或油豆,放在门旁边的大木箱,还来不及研磨时,热腾腾香气四溢,总是充满诱惑。趁里面的人稍不留神,定会一个箭步冲进去,也顾不着烫不烫手,狠狠地抓了一把就狂奔逃去。油坊里有个姓汪的老人,是抗美援朝回来老兵,叫什么名字倒忘了,一只眼不知为啥,眼睑外露,血红血红,甚是吓人。这时就一定在后面骂着,故意踏着很响的脚步追赶,稍追几步就停下,貌似威严的骂几句了事。搞得小伙伴们小心脏狂跳不已,躲到避静处,几个人分享着棉仔或油豆,嚼得满嘴白浆,津津有味 。</h3><h3> 只是不多久,大队拆了大礼堂,改建了几间机务房,停着几台拖拉机。油坊也维持了几年,终究败落。后来机务房和油坊等大队产业变卖贻尽,盖了私房,这自是后话。</h3> <h3>  讲了后院及后院旁边的事,自然要讲讲门前场坪及周边了。老屋及场坪的右边是葫芦状的两口池塘。上面池塘还有点大,下面的小池塘不怎么大,连着绕村的渠道,更像一个迴水湾,两个池塘中间只一道塘岸埂连着。池塘和渠道总有活水流过,所以水总是满盈和清澈的。夏日日出左右,生产队里还没上工前,大池塘边总是一堆的女人沿池塘一圈洗衣服。棒槌敲打衣服声音,各种七七八八家长里短说笑声,岸边树上鸟叫声,甩洗衣服哗哗的水声,响成一遍,好不热闹。也几乎是每年快过年冬闲的时候,池塘总要抽干水捞鱼过年,顺着清淤泥积点肥。这个就很好玩了。水还未抽干,显了近岸处的沙滩,各家孩子连忙拿了自家锄头,在原来有洗水服位置下面,翻挖着沙子,如果幸运能够挖上几枚洗衣服时掉入水中的分币,也是会兴奋不已的。虽然那个季节还冷,还会弄脏衣服,也是不会顾及的,挖到分币那个兴高采烈心情大约是捡了元宝一样。现在想来,着实好笑着可怜。想着现在,地下滚动角币,没几个人会正眼瞧一下,更不谈捡拾。财富的增长,真是超出想象,让人感慨万千。收鱼分鱼就不必说,生产队自会安排。清淤泥时,挖个甲鱼乌龟蟮鱼则归个人所得,这就纯靠运气了。每每总把淤泥清得干干净净,就像一个舔吃干净的大碗。淤泥沿池塘四周岸上垒起,等到来年春上,运到田里当肥料。现在看来可真是环保有机好肥料。几十年过去了,两个池塘倒还在,上面的大池塘被四遭盖房子几近填没,留了中间一点点,也被淤泥填实着,只浅浅一层污水,看起来像只是一条小水沟。各种垃圾充斥着,五颜六色,甚是剌眼,更没有任何鱼儿可以存活,死水一潭。下面的小池塘,面积倒没怎么减少,也一样淤泥满满,垃圾成堆,死水微澜。幸好近年洁美乡村运动,村里让人捡了表面垃圾,虽看着舒服些微,终是看不到从前盈水春波。</h3> <h3>  老屋门前的场坪,因为敞大,从来就是小伙伴的天堂。比如,打纸板,弹珠子,跳房子,捉羊,关门捉强盗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今天我不讲这些,我讲另外的事。父亲(我一直喊父亲叫爷)一直是基层小干部,几乎当了一辈子队长(现在叫组长,现在组长都没什么事可做,那时还是有点小威信的),也记不清我那时几岁,忽然有一天,我爷弄回了一条小黑狗,我高兴得不行。堂弟比我小了几个月,我们几乎同时玩大的。狗好像一转眼就长大了,我家有了狗,堂弟自然像跟屁虫一样形影不离。我们经常带了狗,后面跟着其他小伙伴,在垸子里晃荡,也是好笑,我们仗着狗的威风,在其他小朋友面前也威风凛凛。记得有一回,我和堂弟在门口场坪又逗着大黑狗玩。大黑狗最亲近我,我给什么它就吃什么,别人给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它还爱搭不理。那天也是无聊,就拿了一个辣椒,一边用小手拿着,一边命令大黑狗:“吃!吃!"大黑狗一口咬了,大约太辣,不一会儿就吐了出来,顺势就咬了我一口,我痛得哭了,大黑狗也不知所措在旁边悻悻然,一边围观的大人小伙伴笑得一塌糊涂。大黑狗这一口,让我记了一辈子。原来捉弄一条狗都要付出代价,何况人呢?大黑狗后来被盗狗贼偷宰吃了,为这幼小的我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再后来堂弟家也养了条狗,是个黑白相间的母狗,这样我们又很是快乐一阵子。只是后来花狗不知什么原因,竞生了病,拖了阵子,还是死掉了,我和堂弟很是伤心,一起把花狗埋在后院的大樟树脚下。那时在大樟下走过,总能时时想起。幼小的我,比起现在畏畏缩缩的我,是好像勇敢伟大许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时有发生。还记得有一次门口场坪架空的电线断掉在地上,也不知是广播线还是照明线,几个小伙伴在一起,就有谁嚷嚷,那一个敢拿玩电线?那时年幼,大人们也叮嘱不许摸电线。小孩子家,不知道深浅,我就毫无畏惧地拿起电线,电线外有绝缘皮,并没有什么要紧,为了显示自已的勇敢,我更是进一步把小手指试探着触向电线的铜芯。后来的事我一概不知,只知道我醒来时躺在杉木板,一屋子人七嘴八舌,惊恐万状。这事堂姐后来跟我讲了多次。堂姐比我大了七岁,是个小大人,当时为了救我,也触电了,后来用木棍挑开电线,我们才幸免于难。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那时还有更糊涂的事。记得也是老屋,我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了。那天不知道是不是星期天,或者是中午下学回家吃午饭时间?记不太清楚。大约是小孩嘴馋,居然翻到母亲藏着一袋红糖,就毫不犹豫抓了一把吃,不曾想我爷碰巧回家,撞了个正着。我爷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匆匆忙忙拿什么东西就走了。我一下子忐忑得不行。我爷脾气暴烈,对孩子教育总是简单,动不动就体罚一顿,想想就恐惧。为了逃避体罚,或者为了小时候毫无理由的为了,忽然就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念头一出,人就似乎坚定不已,趁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蹓进后院,躲进后院猪栏我家与大伯家猪窝中间的隔墙,静等黑夜来临好践行自已伟大的计划。时间在那猪窝里,也快也慢,我仿佛是在里面睡着了。家里吃饭的时候,满世界呼唤我的声音,但我仿佛没听见一样。天渐渐淡下来,各种寻找都没有结果。终于等到母亲在家里号啕大哭的声音,那时的我,应该是犹豫着该不该现身,但还是幻想着离家出走,等到混成个人物再来报答母亲。也就在这胡思乱想之际,有脚步声传来,那时在家休假的大爷(应是大伯,我们喊大爷),找到猪窝这儿,一低头,看见我躲在横栏上,一面大喊,在这里,一面把我拎出来。一大家人虚惊一场,我母亲紧紧抱了我,又是一阵抽泣,那一次,我爷居然没有打我。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也是简单糊涂得可笑,真的离家出走,小小的我,还能走出怎样五彩人生?</h3> <h3>  我们村叫竹瓦村,那时叫竹瓦大队。我家是竹瓦村三组,那时叫三生产队。我家虽是三队,但老屋是在三队和四队的交界处。我们三队实际上由两条约模百多米的小巷组成。一条巷子叫老街,一条巷子叫新街。老屋子算是新街的延续,只是房子比新街后退一个场坪而矣。说是老街新街,其实根本不是集市,也许当年曾经繁华,但我自小见过的,只是家家户户农家。老街前后各接二生产队和四生产队,那时叫二队为上街店,叫四队为下街店。想来这百来米老街,曾经应该是竹瓦的中心繁华所在。社会总在变迁,到我小时候,真正的集市是在老街上面几十米处。也许是后来重新修了大道,兴了集市。具体我就不清楚了。我小时候,大街上已是有些模样。有生资日杂店、有文具书店、有布匹店、有食品店、还有饭店,医院、邮局、银行、公社政府,公社社办企业一顺儿排开,总有里地模样,已是很有些集镇格局。只是没落了新街老街及上下店,徒剩名号记着过往的历史。</h3><h3> 几十年过去了,这新街老街上下店及大街上总有些人和事,常在脑海里萦绕,难以忘怀。</h3><h3> 还记得对着老屋新街的近头,有一间简易的小屋,比之左右邻里,总是显得矮小。住着一对和善的老人。是地主成份,没有儿女,算是五保户吧。男的叫朱和元,女的不知道名号,大家都叫和元婆(奶奶的意思)。和元婆像那时的婆婆样的,也是小脚丫,走起路来都一样小心翼翼。和元婆圆盘脸,灰白头发绾结在脑后,并没有什么异处。只额头长了一个诺大的肉瘤,圆溜溜的,有耳朵般大小,光亮光亮的,很是突兀,这个就异乎寻常了。和元婆虽穿着破旧,但屋里屋外身上身下,无不透着清爽。对任何人都很热情,对我们小孩子也格外亲切。大家对他们也一样亲切,并没有半点歧视。那时心中常有疑问,原来地主是这样,也其实并不是坏人。大约他们来于富贵,经过风雨,看穿世道,多了坦然和宽容罢。</h3><h3> 新街还有一家姓何的,叫何新宴,老婆叫秀珍,是个疯子,算起来还是本家姑奶。他有一儿子,跟我一般大小,小时候去疯子家跟她儿子玩耍,疯子摸了我的头,念念叨叨,并不觉着可怕。那时候常听大人们窃窃私语,说秀珍疯并不真疯,大约只是装着许多痴傻。后来的后来,更有许多异于常人的行径。深夜或清晨,或者大白天,描着眉,奇装褴褛呆立某处,冷冷的凝视每一个过往,总是让人避而远之的。许多年之后,秀珍疯还是死于一次有意或无意溺亡。现在想来,也不知那时大人臆断是否正确,倘或真的装疯,装了半辈子,这种辛苦,大约只有她自己知道。</h3><h3> 在老街街头一家,也算是远房本家。有一小儿子,是个哑巴,并不傻,大约有些懒,比我们大了几岁,总是噢噢地叫唤,加着手势还是可以交流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弄了一辆带有滚珠轴承小木车,引得一群小伙伴们跟着,他坐在车上,小伙伴推车,满街满垸里疯闹。好不威风快活。也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兴起神汉巫婆的营生,哑巴他娘算是我们那时最早的巫婆,母亲痴信得很。就有一天,母亲回来对我们说,哑巴他娘过阴回来说,哑巴前世是个国军团长,不知犯了什么事,转世投胎在这里云云。一下子说得哑巴伟大了许多,那时我们自是疑惑的。只是后来哑巴死了娘,没了倚侍,兄长领着,强权压迫下也干了几年农活。终于还是受不了累或者其它,先到县城流浪,后来不知所踪,到现在更不知道"团长"行踪。</h3><h3> 老街还有一处豆腐坊,每到年关将近,他家挤挤攘攘,总是很多人做豆腐。烧浆大约都是稻草,燃过的草灰后院总是一堆。这些其实都不算啥,最是厉害的,他家后院有几棵果树。有花红树,有酸枣树,夏未秋初,果实成熟的季节,总是让人垂涎欲滴,心神向往。有胆大的,趁着不注意,总会翻进院内,爬上树摘下一二,仓惶逃离。大多只是尚欠成熟的果子,吃得活色生香,馋死一众小伙伴。</h3><h3> 还记得每年正月十五月宵夜,总是有很多奇妙的记忆。那时月半,有没有汤圆吃似乎并不重要。电视自然没有,如果是晴天,满满的月亮,总是让人兴奋的。虽然有时候天还是有点冷,却并没有什么要紧。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满月的日子,跟老鼠扯上关系。家家户户的孩子吃罢晚饭,总会找个木棍,拿个破葫芦或者瓢什么的,边敲打边念念有词地唱喊着。</h3><h3> 正月半</h3><h3> 敲葫芦瓢</h3><h3> 老鼠下儿(下崽的意思)没得毛(没有毛意思)</h3><h3> 往外跑</h3><h3> 先在自家屋子敲打几遍,然后走到门外边敲打边喊叫。不断有吃了晚饭的小伙伴加入敲打喊叫的队伍。很快就浩浩荡荡,敲喊声一遍。大孩子走在前面,小孩子紧跟在后。月亮下,在新街老街上下店游荡。年年无雨元宵夜乐此不彼。忽然有一年,也不知是哪个丑恶的孩子,在新街邓姓婆婆家门口,就改了词。</h3><h3> 正月半</h3><h3> 敲葫芦瓢</h3><h3> 老鼠下儿没得毛</h3><h3> 抵(往)邓家婆屋里跑</h3><h3> (邓家婆是新街一家小脚婆婆名号,在小队名声不是很好)前面大孩子这么一改词,后面的小孩子,不明就理,也跟着敲打喊叫着。开始叫喊一阵子,邓婆家的人大约没听出什么意思,或者觉着孩子们顽皮而矣,后来看见孩子们聚在门口,敲打喊叫着似乎没有离去的迹象。终于开了门,拿了棍子,对孩子一阵驱赶,一时间所有孩子马上作鸟散状。这以后的正月十五,似乎再也找不到老鼠的归宿,这以后的以后,有了电视和其它的娱乐,再也没人在正月十五敲葫芦瓢驱鼠,也不知老鼠寂寞不?</h3><h3> 我的叔父(我叫三爷)屋子也在老街。这大概是父亲他们从小住过的地方。屋子很老,应该是解放前就有的,具体什么时候建的,我并不知道。三爷的房子临着街面,并不宽展,只一开间。地势稍高于街道,有几步台阶。拾阶而上,是对开的两扇木门,也并不大,对着门的是一条幽暗而长的走廊,右边有一厢房,也不大,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透着一点光亮。三爷的房子,全面狭窄,后面还颇为宽展。走廊的尽头是厨房和厅堂,像极了时下开放式厨房。显着宽大,一点儿也不拥挤。厅堂背对前面厢房,还有一间没有光线的小屋,放着柴草杂物,幽暗而神秘。三爷的老屋子,外表其貌不扬,其实内里还是够宽适的,总给人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的暇想。</h3><h3> 三爷还是读了些书,是属于老三届高中毕业。我的爷爷(我们叫爹)死得早,五八年就得病去世。三爷那时还未毕业。我并没有看见我爹,那时寡母领了三个儿子,做着面,勉强过活,还盖了六二年的房子,真是不易。</h3><h3> 三爷虽读了不少书,在毛泽东时代并不待见,娶了三姨,过着平凡农民日子。三爷有二男一女三个孩子,两个堂哥和一堂妹,年龄与我相仿,虽然隔得不远,小时候倒少在一起玩闹,并不十分无猜。三爷在大集体时代,几乎常年在水利出工,三姨领着孩子在家。也许是贫穷,或者糊涂冲动,三爷在水利处伙同本小队一人,竟牵了当地一头牛去卖。为这事,三爷还蹲了一年大牢。我奶奶(我们叫婆)那时很觉着抬不起头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到了邓小平时代,我三爷毕竟多读了些书,思想眼界开阔,如鱼得水。先在大街摆摊做生意,后来生意越做做大,成为了当时先富起来的一拔人,在镇街很有些名声,当然这是后话了。</h3><h3><br></h3><h3><br></h3><h3><br></h3> <h3>  我的本家相近的几户人家,大约都在下店。老屋斜对面池塘边有二爹(二爷爷)四爹(四爷爷)。那时祖太(祖奶奶)还健在,已是八十岁左右高龄,这在当时整个大队,也是年龄最大的。好像我小时候根本没看见祖太跨出过大门。每年春节,堂兄弟姐妹浩浩荡荡去跟祖太拜年,祖太总是坐卧在一张老旧缕花床上,满头银发,满面皱纹的脸上,一脸慈祥。像极了后来电视《红楼梦》里的贾母形象。那时老人家也许眼神差了,对向她拜年的下辈,眼中总是一脸茫然。四嬷(四奶奶)总是在一边不停介绍都是谁谁谁来跟她拜年。祖太一边不住地哦哦点头,拉了我们的小手,在她那松驰的老手上摩挲两下,欢喜得不行。</h3><h3> 祖太是七六年逝世的。大约是冬天,具体什么日子我倒并不记得。那时候我已七岁多。祖太享年八十多岁,在当时附近一带,是很有些高寿。儿孙满堂,人丁兴旺,当时哀事是办得极尽风光的。出殡时,孝子孝孙跪了一大片,花圈队伍前后大几十人,绵延百余米,鞭炮不绝于耳,哭声震天。</h3><h3> 我的祖太有六个孩子,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后健在的),是否有夭折的孩子,我其实并不清楚。我爹(我爷爷)是长子,四十八岁时病逝,先于祖太而去世。其他几位爷爷那时还健在。三爹(三爷爷)一家远在重庆,只有一个姑娘(我叫姑姑),六爹(六爷爷)一家在南昌,三个儿子,几个姑娘倒没弄明白。(叔父姑姑)。二爹和四爹(爷爷),都在家里种田。四爹年龄跟我伯父(大爷)相仿,最大的孩子年龄还没有大堂哥大,最小的叔叔比我的年龄还小。四爹有二男二女,儿女双全。印象中祖太去世没几年,四爹也去世了。记忆中四爹好像在大队企业食堂里帮着弄饭,高高大大,很硬朗一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四嬷那时还年轻,只有大姑姑已没读书帮着家里,其他三个孩子还得读书。那种艰辛,可以想象。幸好所有的苦难都熬过来了。现在四嬷已是八十好几,仍健在,几个叔叔姑姑们也发展得很好。当然这是后话了。</h3><h3> 二爹的情况就复杂了。那时二爹二嬷都健在。也约模六十多岁模样,二爹有五个姑娘,却没有一个儿子,这大概是他那时最大心病。二爹二嬷老来模样并不差,年轻时可以想象也都是英俊美貌的。几个姑姑出落得个顶个如出水芙蓉。那时候,印象中还有两个小姑姑未出阁,招了二女婿入赘。许多年后才知道,那时的二嬷是二爹的第三任老婆。前面的二个老婆只留下最大的姑姑。二爹二嬷曾经有一个儿子,也没养大夭折了。二爹那时有事没事,总爱来我家老屋坐坐。脑海中就有一幅这样的画面:二爹总是坐八仙桌对着大门的上首,马脸,基本谢顶,大眼睛,薄薄的络腮胡子,蓄着须,花白的胡子,细模尺余长左右。很有些美髯公的气势。像极了后来电视剧《三国演义》关羽的模样。拐杖靠在桌旁,拿着竹制烟头,或者也吸纸烟。桌子上面吊着昏黄电灯,并不怎么明亮,或者没电的时候,就是一只煤油灯放在桌上,就更是昏黄。父亲坐在一边,大伯偶在家,也会坐在一边。我婆(奶奶)来来去去,并不热心这种咵天。大姨(伯母)也会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边,边吸着纸烟,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我母亲也会拿了一只没纳完布鞋,有一下没一下的纳着鞋。我们这些孩子则围坐一圈,津津有味听着家族过往的荣光流年。故事大约都是一些老故事。讲了当年也不知那一代祖先,曾经在长江水上航运上当个什么官,在汉口至安庆甚至上海码头,名声显赫,盛极一时。当年竹瓦烟铺名头,在蕲黄广一带无不闻名。还讲了也不知哪位先人,一夜暴富的故事。说那位先人,去赌博赢了不少钱,第二天,穿得很破烂,去一木材行蹓跶。那位先人问了半天价,却并不急着买,后来报了个要买的木材数目,把木材商吓了一跳。那木材商拿眼瞅了瞅我那先人,冷笑道,你要今天拿来买木材的银两,就半价卖你。先人果真与他立下赌约,不一会拿了银两,那木材商果然没有失约,两人最后还成了莫逆的朋友。还讲了祖上某一位浪荡子,人长得高大帅气,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后来英年早逝,死的时候,老婆孩子都没出生。我们这一支血脉就是遗腹子留下来的。二爹还讲了近的,二爹他二叔,也就是我二祖太的一些事。那时二祖太夫妇已作古,我并没有看见,因为年代近,倒更有印象。说二祖太那时考取了功名,是候补县令,并没有到任。准备赴任时,在长江码头乘船,意外落水,差点丢了性命。后来,二祖太他父亲就没有让他赴任,算是放弃了功名。听二爹讲,二祖太后来,读书行医,悬壶济世,成了一方名士。只可惜膝下香脉淡薄,夫妇二人并没有留下一星半子。二爹的叙说中还对二祖太没有把一身医道,传入后人,而只是传了一个与朱家血脉没有半点关系的外人一些皮毛,泽荫别人一生。对这点颇有微词。当然讲到最后,几乎总要讲到二爹当年年轻时他自已的事。二爹说当年做挑脚生意,在阳新县兴国镇结了一亲家,有一回路宿亲家。亲家与二爹关系很好,每次来都酒肉相待,把酒言欢。二爹善饮,亲家总是不胜酒力。这一回二爹又去他家作客,亲家说这回弄点厉害酒喝喝,拿了刚刚蒸馏出来酒头子,劲特别大,二爹那次终于喝醉了……</h3><h3> 每次听着二爹的故事,总是特别过瘾。想象祖上的各种荣光,总是让幼小的我无比骄傲。后来的后来,才知道二爹为什么常常来我家谈着往事。原来二爹身后无儿,那时年事也大,老过来找寡嫂和我父亲商量把我父亲过继到他的名下。我婆不同意,我父亲也不乐意。二爹二嬷最终还是带着遗憾作古。我婆也早作古,现在我父亲也去世多年。怎么这二年三爷不知为什么忽然明白什么似的,愿意一子两跳名份上过继给二爹为子,还为二爹二老重新立碑为证,我想二爹泉下有知也可以宽慰了。</h3><h3><br></h3><h3><br></h3><h3> </h3> <p class="ql-block">  最后还是讲讲小时候老屋里的事了。毕竟在老屋出生长大,老屋承载了我人生太多的最初体验。</p><p class="ql-block"> 前面讲过,老屋三明六暗。伯父一家住在左厢房及堂屋后面厨房。我婆(奶奶)跟了伯父一家吃住。而我们一家住在右厢房及中间堂屋。也记不清我几岁,姐姐们大了,父亲又在厢房边倚着盖了一间小偏房。就在这样房子里,我整整住了十一年。</p><p class="ql-block"> 我的奶奶(我们叫婆)印象中是一个个头高高的细脚女人。圆圆的脸,脸蛋偏小,腰杆挺拔,就是最后生病逝世前的时候,腰杆也是挺拔的。虽然裹了脚,并不影响行走,总是健步如飞。我婆到死还有一口好牙,最喜欢吃瓜子甘榨。我婆跟了大爷(伯父)一家吃住,大爷在江西工作,常常只是春节假和休假才在家。平日里只是我婆大姨及堂弟和堂姐在一起。大堂哥那时在部队里。大姨长期在大队当妇联主住,也许职业习惯,总不见笑容,整了江青一样的发型,这发型就是一辈子,显着干炼泼辣。抽烟,两只夹烟的手指和门牙也熏得发黄。在家里不怎么讲话,也不爱逗戏小孩,显着威严。对堂弟或堂姐他们话也不多,偶一讲话,大约就是命令。我婆是俱着我大姨的。有时在外面跟别的老太太闲聊,远远的看了大姨往家里走,马上止了谈话回家。</p><p class="ql-block"> 母亲跟大姨的关系应该不怎么好,大约也不是很差。就像天底下的妯娌一样,就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况且一个门出进,总难免磕磕碰碰,争吵总是难免的。每次争吵感觉母亲气场明显弱了。我婆只叫我母亲做着谦让,母亲就愈是受伤。当然这种日子总是极少的。</p><p class="ql-block"> 比起大姨,我母亲是一个性格和缓乐观聪慧充满母性之光的人。记忆中母亲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有陈细怪,有鬼故事,有各种字谜,还讲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比如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多读诗书胜百丘,不愁耕种自然收""董永卖身为葬父,郭巨埋儿天赐金"等等。从小就受着各种熏陶。记忆中母亲很少打孩子,但有一次母亲打我,我竟记了一生。那是刚刚上小学没几天,大约小时候自由惯了,很不喜欢学校的约束,就逃学回家,母亲那一次没有丝毫客气,拿了树条,一路把我抽打到学校,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不上学。后来,姊妹几个就我读书最多,承载一家人,甚至一个大家庭的希望,终是少了最后的坚持,平庸了一生,但我永远感念母亲这顿“毒打”。我们那时候不怎么去大姨家,毕竟大姨板着脸,总是无趣。但堂弟和堂姐一有空就到我这边串门,听我母亲讲故事。母亲其实也并没有读多少书,读了几年小学,勉强认些字,但骨子似乎透着文艺气息,只可惜错生贫家,没了人才。母亲善于画蝴蝶花草,总是有人拿了鞋垫让母亲画鞋垫绣花。母亲也乐于助人,再忙也会放下手中的事,给别人画了。母亲拿个圆珠笔,并不需要准备酝酿,总是信手拈来,栩栩如生。母亲剪纸也会,三下两下剪下来,一打开,总是让人惊叹。</p><p class="ql-block"> 父亲则是一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人。对孩子也并不特别腻歪。对孩子的管教大约只有简单的打骂。所以打小我们姊妹们是畏惧的。仍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母闹矛盾吵得很凶,父亲有没有打母亲倒记不起。只清晰的记得,母亲哭得很凶,我也很害怕地大哭,母子抱在一起痛哭,姐姐和弟弟也在一边嘤嘤地哭,当时心中恨透了父亲。多少年过去了,这场景仍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当然也有与父亲的温暖记忆。仍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约三四岁,或者更小,有一次父亲在床上休息,不知是午休或者雨天未出工。父亲也不知睡着了没有,我在地下捡了根小鸡毛,我淘气的在父亲大脚板挠痒痒,父亲挠醒了,朝我会心一笑,小小的我也哈哈大笑。谁承想,这竟是记忆中与父亲一辈子唯一一次互动……</p><p class="ql-block"> 我大姐和细姐都没有读太多书,就早早走入社会。大姐性子急,像父亲,细姐则像母亲多一些。小时候,总见两个姐姐顶嘴吵架,也不知为什么。往往总是细姐做些让步。细姐爬树上墙像个男孩,有一次爬柜子,把衣柜弄倒差点压着自己,幸好在东西支着,并没有大碍。把父母吓了一跳。那时弟弟小,总跟在我身后,有哥哥罩着,好像没他什么事,倒没有太多记忆。</p><p class="ql-block"> 大爷(大伯)总是在老家与江西间来去。干着地质勘探工作,假期还是较多的。每每回家,总会带点好吃的东西。大爷也会给我们尝尝。很多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就是因为大爷和堂弟的分享而实现。比如苹果、比如炒米糖、比如饼干等等。</p><p class="ql-block"> 堂弟比我小几个月,小时候跟他的交集似乎更多。我们好的时候是真好,兄弟俩领着我的弟弟三个人,在别的小朋友面前还是威风的。就是有时候我们闹矛盾甚至打架,他就跟我争论婆(奶奶)的归属。我们在我婆我婆争执中我总是感觉心虚,因为婆总是在他家来去,并不曾管我们什么。就真的疑心婆真的是他的婆。</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生活总是艰辛的,每天吃饭就像打仗。餐餐吃两大碗,根本没什么油水,还没到饭点,肚子就呱呱叫。特别是红苕上市的时候,由于粮食不够,母亲总是蒸一锅红苕,弄一点饭,几乎是父亲一个人独享,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吞着红苕。那时日子紧巴,很少有煨汤吃肉的日子。只过年或来了客人或有手艺人上门,才可能有个荤菜。手艺人上门头天睌上,母亲总要反复叮嘱,不许我们动那个碗,搞得手艺人把那个菜吃得也很节俭,总是会留到最后完工的那天。偶尔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母亲总是先给我婆他们送一些,然后我们全家才吃。就在这种不知不觉中教给了我们孝道。</p><p class="ql-block"> 堂弟和堂姐堂哥他们喊大爷大姨爸爸和妈妈。而我和其他的小伙伴都喊父母叫爷和yau,查遍辞海想找我叫了几十年的yau,终是无功而返。那时候就很羡慕堂弟可以喊爸妈,感觉无比的高大上。问了母亲,母亲不以为然的说,大爷是商品粮。心想商品粮真是牛。没承想,现在满世界的都是整齐划一爸爸妈妈称谓,也其实没有太多高明。</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别人最初的梦境是什么。但我仍能清晰记住最初梦境。那时也是在老屋,我梦见天上地下处处都是蛇(那时候我应该很小,二三岁左右吧,有没有见过或认识过蛇都是问号),但我清楚记得各种奇形怪状的盘缠,铺天盖地,深深烙在脑海。仍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久久盯着老屋墙壁或天花板的某图案,看见它在我长久的凝视下,不断幻化,无限美丽。</p><p class="ql-block"> 老屋其实承载了我太多记忆和美好,如果想写完写尽总是不够。比如,母亲为我留下磨米浆磨得溜圆的棒槌、比如我婆那转着咿咿呀呀作响的纺车、比如我爷从南昌六爹家拿回来的堂叔们不要的旧"雷锋"帽等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岁月总是那么无情,转眼我已半生。世事苍桑,社会更替总是目不暇接扑面而来。我看不见父母和祖上眼里的过去和童年,我也看不懂或看不见孩子眼里的童年和未来,谨以以上杂乱的文字,权且记住我的童年我的家族和曾经的那个时代。</p> <p class="ql-block">文字:荒云</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感谢图片提供者)</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5.cn/1wsyi8pp?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那年在乡下</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5.cn/3sgjk42v?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工厂那十年</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