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一生

冰凌

　　题：常常对游哥说就怪他让我养狗。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养了狗后，就特别关注那些小动物，尤其是狗狗，每次在外面看到那些流浪狗，心里就很难受。如果没有养过狗，虽然我不会去伤害他们，但也许我还是不喜欢狗，更不会去关注狗狗的。自从养了乖乖多多以后，每次看到那些小小的生命为了吃饱肚子，不管春夏秋冬都在奔波，还得被人类欺负。每次看到它们可怜无助期盼又无奈的眼神，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总在心里诅咒那些抛弃它们的人。

农历七月十五晚，梦到小黑站在街头，回过头看着我，然后就转身走了。虽然没有像电影电视中那样有一束金光，也没有一条美丽的通往天堂的路，但我知道小黑是在告诉我不要再找他了，他已经回去了，回到他自己的汪星球——一个没有病痛，只有温暖的地方。虽然后来的几天我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去寻找他，我还是多么希望他突然就从某处跳出来奔上我。这么多天了依然没有找到他，我知道他真的已经走了，去了另一个星球，而他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他从来就没有来过。

　　此小黑不是老家养的去年被偷的小黑，此小黑是只流浪狗，从小被人扔在世纪家园的步行街，一身黑色的毛，我叫他小黑。第一次见到小黑的时候应该是四月初暖乍寒的一天，两个月左右，在步行街跟着过往的行人欢快地跑着跳着，见到多多，开心地跑上去与多多玩耍，多多不喜欢与小狗玩，躲开，可小黑又跑上去跳上跳下，多多忍了几次，最后发出低吼声，把小黑扑在地上，小黑呜呜叫着，可一会儿又跑过去，多多很是无奈，只能忍着躲开。

　　白天周围店铺的人吃饭的时候，小黑会坐在旁边看着，于是人们会给他吃，所以小黑并没有为吃发过愁，他也许也不知道他被抛弃了，他只知道看到那么多的人好开心。晚上自己蜷缩在步行街街沿边的摩托车下，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夜深了，城市的灯光却让他感到寒冷和孤独。但天一亮，他便满血复活，又开始开心的一天。

　　转眼小黑就长大了许多，比多多高，腿瘦长瘦长的，站起来可以够着我背的胸包，毛黑得发亮。长大后的小黑不再只在步行街玩耍，喜欢到处转悠，但晚上还是会回到步行街睡觉，也许他觉得那里就是他的家吧。他的眼中没有别的流浪狗眼中那种胆怯与无奈，有的只是开心、纯真，还有许多的困惑。小黑常常喜欢去跟着行人走，去亲一下，或者去抓一下或者跳一下，多数人是友好，笑笑走开，有的还会伸出手摸摸小黑的头，小黑就会很开心很享受地闭上眼。

经常给小黑带些骨头、肉，还有多多的食物和狗粮，小黑不挑食，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每次见到多多他便会开心，跑过去与多多玩会儿 ，多多自然是躲开他，然后又跑到我身边，跳上跳下，赶紧把吃的给他，然后带着多多离开。他见我们走了，急忙追上来，我总会叫他快过去把东西吃了，然后再带他过去，赶紧躲起来。他会跑着到处找会儿，然后再跑回去继续吃。

有天早晨没有给小黑带吃的，但却遇到了他，只好在旁边的包子店给他买了两个包子，给他掰开，让他吃。他还没有吃完就跟上来，一直跳着要与多多玩，多多很生气，每次把他扑倒在地上，又只能叹口气走开，毕竟多多已经过了真打架的年龄。我躲在旁边，小黑看到旁边站着个女孩，他跑过去就往女孩身上跳，女孩吓了一跳，很奇怪地看着小黑，没有骂他打他。怕他再跳，吓着别人惹出事来，只好叫他。他跑过来奇怪地看着我，原来刚才他认错了，然后他又往我身上跳，衣服上留下他的爪印，生气却没有办法。他跟着我与多多上了我们单元的楼梯，多多很生气，低吼着在前面挡着，不准小黑跟着。我跟多多说没事，快回家，然后让小黑跟在我后面。开门后，我们进屋，关门，小黑在外面。我急忙把多多的食物和着狗粮装在一个碗里，开门给小黑。小黑站在门上面的楼梯，歪着头看着我。我放下碗，示意他下来，他便急忙下来吃，我再给他一些水，关门给多多洗脚。收拾完毕开门小黑已经走了，只有空空的碗。以后便经常带小黑回家在门外吃饭，每次多多都不开心。其实每次没有多多的时候，小黑是不认识我的，有时我就站在他旁边他都不会认出我，除非我叫他。

傍晚遇到小黑，他还喜欢跟着我们一起散步。他特别聪明，知道一直跟着多多就不会走丢，每次他在前面走一段，就会停下来等着，看到多多去了，便又开始放心地在前面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我在觉得可以给他撑腰，还是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友善的，每次跟我们一起走的时候，总喜欢去逗人。有时去亲一下抓一下过往的行人倒也没什么，可有时高兴了还会吼人几声，不听我招呼，有的人会很生气，我很尴尬，却没有办法。所以常常想办法趁他不注意抱着多多躲开，但总会被他找到，然后总会开心地跑过来，完全不明白我是多么想摆脱他，于是只能叫他不要去惹事，好好走路，任由他跟着。

8.23洪灾，我没有在家，一直担心小黑会不会被水冲水了。8月27日回家，没有见到小黑。28日早晨看到小黑，他依然开心地跑过来，跳着，但看起来有些消瘦，身上很臭，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一直想吐，却只吐些泡沫出来，咳一会儿，又开心地过来吃东西。一直以为他感冒了，便开始在他吃的饭里放了些消炎止咳的药。除了要吐的时候很难受外，小黑食欲挺好，别的时候依然很开心的样子。

9月1日晚上见到小黑，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的，也肿了，突然感觉有点不妙，犬瘟？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但看到我依然很开心，我叫他不要去弄多多，他就没有去，一直跟着我，没有跳，只是跟着，还去扒拉了一下一个学生，吼了两声，看着学生走远。到家，先把多多关到卧室里，然后开门让小黑进屋，他很胆怯地看着我，不敢进来。我把专门给他用的碗里装了食物给他看，他小心地进屋，我引他进厨房，放了水，让他吃，然后给多多洗脚。怕多多打他，也怕真的是犬瘟多多被传染，把多多依然关在卧室，打开厨房门，小黑没有吃饭，看到我，摇着尾巴出来。我只好把饭端出来让他吃，他吃得很急，然后喝水，然后站在客厅的窗前望着外面，很是惊奇的样子，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站在高处望外面吧。他身上实在太臭了，想给他洗个澡，希望第二天有机会带他去兽医那里看看。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没有动物救助站，也没有宠物医院，就像乖乖生病一样，最后两天只能无助地守着他。我把他引到卫生间，他却怎么也不进去，把零食放卫生间他也只是努力伸长脖子把东西吃了却不进去。我抱着他的头部，想把他拉进去，可他两后腿趴在地板上怎么也拉不进去，不敢强拖，只好放手。后来多多不知怎么出来了，看到小黑在，心里很不开心，上去就打，小黑低呜着趴在地板上，多多压在小黑身上，我把多多抱进屋，小黑站起来。让他再吃点东西，他吃了。然后站在门口望着我，我知道他想走了。开门，他出去，又回头看看我，走了，走得很小心。他走后我把家里的地板消毒，他用的碗也消了毒，然后才放多多出来。多多明显不开心，而此后两天我一直观察多多，真的怕给传染了，那我余生会更不安的。

　　9月2日，周六，上午出去没有找到小黑。晚上把多多遛完带回家，再带着食物和水去找小黑，专门给小黑买的鸡肉煮了切细，并放了消炎止咳的药。绕着华西走了一圈，只看到花儿。继续找小黑。然后看到他趴在意尔康旁边一个正在装修的门面旁，到处乱七八糟的。我过去，他闭着眼，我叫他，他睁眼看着我，很可怜。我把食物给他，他趴着吃，吃得差不多，喝水，然后站起来冲我摇尾巴，没有再跳了。我叫他继续吃，他很听话地吃。没有吃完，喝水，然后又想来亲我，我躲开，怕回家传染多多，叫他快吃。他继续吃，我赶紧跑开。他抬头，看到我在街对面，马上跑过来。我只好带他过街让他再吃点，然后趁他不注意躲开。他低头吃，然后抬头到处看，没有看到我，低头继续吃。转了一圈站在远处看着他，趴在那里，有人过，他抬头看看，然后又趴下，心里很愧疚，我终究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这些。

　　

　　9月3日上午遛了多多后又带着食物去找小黑，但找遍了老城区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心里已经感觉到非常不妙了，回家又观察多多，真的怕多多给传染了。下午三点出去，在阿香婆外面的河边看到了他，他蜷成一团趴在那里，闭着眼睛。我过去叫他，他很费力地睁开眼，很疲惫的样子，眼睛周围全是眼屎，很红，也肿得厉害。他看到我，站起来，摇了下尾巴，跟着我走。我把食物放下，他低头吃，胃口很好，看起来很饿的样子，然后喝水。我悄悄走开，他抬头看到我走，便跟上前，我只好再把他引回食物那里，叫他吃，他继续吃，我悄悄躲开，我必须对多多负责。晚上又给他带食物去，还是在阿香婆的外面，他依然吃得很香，只是好臭好消瘦好疲倦的样子。然后我发现我居然忘了给他带水，心里一直很不安。

9月4日早晨没有见到小黑，中午依然没有见到他，女儿也一直帮着找，但没有找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在新的世纪家园那个坝子的车下找到他，我叫他。他慢慢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才认出我。钻出来，站起来，轻轻摇了下尾巴，我把食物给他，他闻了闻，不吃。我给他水喝，他很渴的样子，迫不急待地喝了两杯，然后去另一个车底躺下。我把食物放在面前，他依然不吃，也不睁眼，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尾巴。我知道是犬瘟无疑了，他已经到了不想进食的阶段，只能看他的造化，能不能抗过去。晚上女儿去兽医那里买了针药，我去药店买了葡萄糖，我们想自己给他打针试试，再喝些葡萄糖水补充能量。兽医听说是一条土狗，而且是流浪的，也就不愿意跟着去打针。

我们在那个坝子的每一辆车下找，都没有，最后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在一辆摩托车下找到他。我叫他，他睁开眼看着我，然后出来喝水，给的食物还在车底。女儿开始准备针药，然后我用帕子抱着他头，他没有挣扎，女儿扯着他的劲部的皮，准备下针，但由于都是新手，没有打进去，小黑感觉到了痛，轻轻叫着挣扎，怕他咬人，没有敢强行打，只好放了他。他跑到另一辆车底，怎么也不出来，叫他，尾巴轻轻地摇了摇，然后疲惫地闭着眼。我们在那里守了会儿，无计可施，只好走了。先去女儿单位把手清洗干净，以免回家传染给多多。

　　第二天，没有找到小黑；第三天依然没有找到小黑；第四天，我还是没有放弃地去找，但什么也没有。我知道小黑真的走了，在那个俗称中国鬼节的农历七月十四的晚上，在那个下着雨的晚上终于没有熬过去孤独地走了。而步行街的一切依旧，小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人会想起他，这个世界他好像就没有来过，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

从四月份二个月大的时候出现在步行街，到九月，五个月左右，而他还不足一岁，短短的一生就终止了，而他的一生却都是在流浪。想起很难过，觉得他好可怜，没有感受过家的滋味，没有感受到爱。女儿安慰我说至少他活着的时候是开开心心的，你给了他温暖啊。是啊，我给了他微不足道的温暖，也许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是幸福的，毕竟周围的人在他活着的时候还是对他很友好的。

希望小黑在汪星球依然开开心心。如果真的来生，希望他不要再投胎成为一只狗了。希望这个世上不再有抛弃狗狗的人，他们要求不多，一碗剩饭也能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