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爱

秦川人（郁）

火家爷是个“生铁棒”，谁要是给他耍心眼子，小心挨一顿骂。但在老婆面前，“生铁棒”绵得成了一团棉花。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古话“一物降一物，野狐降刺猬。”

火家爷的老婆子小名叫凤，这是我背后偷偷告诉你的，要是当面叫人家凤，那你就等着叫火爷用鞋底追着揍屁股。

火爷的老婆，的确是个漂亮女人。先不说年轻那会，她“走路一股风，站下一根葱。”就现在六十放过了，人家那白生生的脸上，那对凤眼，依然透着俊气。相比老头子，是显得太年轻。有好多次，一些来她家的陌生人搞不清，常常问：“大嫂！你爹在家吗？”逗得火爷老婆子差点儿笑岔了气。

村里的孙子辈们，经常在他们老两口面前故意说气话，“火奶奶一朵鲜花，插到火爷这团牛粪上了。”气得老头腰一弓，脱下鞋好一阵追打。

火奶奶小名叫凤，原本不是这山沟里的人。几十年前的那场大饥荒，使凤的前丈夫丧了命。眼瞅着身边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也饿得站立不起来了。凤的婆婆摸着心爱的小孙孙，泪水止不住滚下来，她哽咽着说：“凤儿！咱们这地方山清水秀，咱屋里也房产齐全，但就是换不来一把面，可怜这两个娃，你赶紧领他们去西山沟里逃命去吧！我也就三二天的日子了。”

凤含泪离别婆家，领着两孩子翻山越岭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山村。这一天，眼看着又黑了，往那去呢？娘三个坐在村口的庙门前，又冷又饿浑身颤抖。

三人面前围了几个人。人们望着她们又是窈窃私语，又是指指点点。这会过来一位汉子，瞅了她们一眼，匆匆把肩上的农具放家里，又赶了过来。

他附下身，从腰间拿出一块杂粮饼子，一掰三，给凤娘们，“赶紧吃上一口，娃们饿坏了！”凤感激地对汉子说：“多谢大哥，娃们！快谢谢大大！”

当天晚上，凤一家就落在这位好心人家里。

又饿又困，凤搂着娃们睡在暖哄哄的炕上，这才回过神找主人。“你找啥哩！屋里就我一人，婆娘早死了。今晚上我去队里饲养院睡去，你把大门闩好。”主人说罢，破皮袄一披，“噔噔噔”走了。

连着在汉子家里住了三天，凤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我们娘们占了你的窝，真对不起了！”说着收拾着就要出去讨饭。

“你娘们去那里？这沟里还有狼，我好歹还有几斗糜谷，如不嫌弃，你们先住着。”

一晃半月过了，凤看着房主人天天睡饲养院，也觉得挺难为情。就在一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位老奶奶，说是房主人的姑妈。这老婆子快人快语，见面就对凤说：“媳妇！依我看你就别走了，跟了我侄儿过日子。”

一席话说的凤羞红了脸，其实这半月来，她心里真有了他。她曾偷偷端祥过这位大高个汉子，粗眉大眼，说话直来直去，心又那么好，再那里打上灯笼去寻这样的主。于是，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谁料这位汉子一听姑妈说起此事，到急红了眼。“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我的好姑妈哟！我一个粗汉，怎么能配上人家。”便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惹得老姑妈拂袖而去。

此刻凤开口说：“大哥！我一家三口，你是不是嫌拖累？”“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委屈你了，大嫂！”

过了几天，姑妈又来了。她握着凤的手，诚恳地说：“你像个花儿俊的人，我侄儿娶了你，是他小伙的福份，我打听了一圈，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你们圆房吧！两孩儿，我先领过去，你看如何？”凤见老人安排如此妥当，便点头应是。

是夜，屋里油灯明亮。两个落难人，坐在热炕上，倒一时没有话可讲了。小伙子睡在炕头，连外衣都没敢脱。

夜渐渐地深了，凤轻轻地把被子盖到小伙身上。油灯忽闪忽闪的，照在身边这个男人脸上，竟那么好看，长长睫毛下，耸立着挺拔地鼻梁，宽阔的嘴唇显得那么憨厚与朴实。她急切地一口吹灭油灯，钻进了男人温暖的怀里。

屋外风呼呼地吹着，凤听着一阵怕，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小伙热呼呼地嘴唇顶在媳妇头顶上，两手像铁箍子，把心爱的人儿紧紧搂在怀里。他气喘吁吁地说：“凤！有哥哩！你怕啥。今后，只要我俩一条心，吃个饱肚子没多大问题。”

从此凤就像凤凰落在了火爷家。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火爷把老伴像宝贝呵护了一辈子。如今，儿，拉到儿房里，女，也拉到女房里，家孙外孙一大堆。

老头子每天晚上睡觉，还要搂着老伴亲亲，这已经是几十年的老习惯啦！“你呀！老不正经，连孙子都在笑咱！”火奶奶含着羞涩推开老伴。火爷子呵呵直笑，笑声中滿满地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