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短篇小说)一一摘选自长篇讽刺小说《新官场现形记》作者:行者

行者

《升迁》（短篇小说）

一一 节选自长篇讽刺小说《新官场现行记》作者 行者

张明远校长这段时间常说腰有点疼，每天早晨在学校里露个面就不见人影了。据副校长说：张校长是去一个有名的老中医的家里去按摩了。后来，又听说他还在那里学习按摩，并且给老中医交了不少的学费，提了不少的礼品。就有人议论说：自己的腰痛，学习按摩也给自己按不成，也许是给自己的老婆按吧。于是学校里的女老师们纷纷羡慕起张校长的妻子来，大家认为她嫁了一个好老公。

下半年学校开学后不久，就听说新上任的县教育局局长准备在下学期要调整一部分学校的领导，具体方案还在酝酿之中。过了一段时间，又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说，某某某要下来，某某某要去某学校，某某某要从校长的位置上调整到书记位置上，某某某要从书记的位置上调整到校长的位置上。反正这一次的变动挺大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校长所在的学校就传开了：这一次张校长可能要下来了。说是有人在新局长面前把张校长参了一本，把他的老底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给局长报告了，局长对张校长的印象很差。官场上就是这样，每当到了关键时期，尔虞我诈，相互诋毁，你下我上已是常态。。

有好事者就在学校里散布小道消息，把张校长的过去在老师们中间说的是头头是道。说张校长原来只是一个公社的会计，后来因为县里要把中学都搬到县城里去办，各村的小学要合并到公社中心小学去。美其名曰：集中优势资源办先进的教育。张校长即原来的张会计因为在给公社领导报账方面很让领导满意，所以张会计要求去公社中心小学时，在公社领导的关注下，张会计便顺利调入了公社中心小学当上了报账员。几年后，不知怎么三混两混的，就当上了公社中心小学的校长。张校长只是个中专生，还不是师范毕业的。即使这样，后来张校长又混进了县城里，当上了现在这所小学的校长。这样的人怎么够资格当校长呢，所以新上任的局长准备把他换下来是理所当然势在必然的。

学校里已经很少可以看见张校长的身影了，不知是他已经心灰意冷了，还是在忙些什么，反正学校的工作都是副校长在具体抓。即使偶尔在学校里碰见张校长，张校长也是心不在焉的。老师们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客客气气的，但是心里头已在想着这个人很快就不是我们的校长了。张校长也看出了大家的冷淡，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师们议论纷纷，都认为这下子学校要真的换校长了。

过了几个月，当大家把这件事快要忘了的时候，张校长又趾高气扬地出现在校园里，并在私底下放出风来，他这次要调走了，但不是下台，而是去一所中学当校长。大家又议论纷纷，并面面相觑。老师们想破了头也没有搞清楚这里面的猫腻在哪里，都认为张校长一定是给局长送钱了。但是，给局长送钱的人大有人在，哪个想当校长的人不给局长送钱就能如愿以偿的。即使要想保住现在校长的位置，也是要送钱的呀。大家于是又在计算张校长给局长送了多少钱。

但还是有不服气的消息灵通人士，在下面传开了这样一件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事。说是金秋十月，局长去北京学习。局长前脚刚走，张校长就以去内地学习和办公事的理由，在学校财务上借支了几万元钱，匆忙赶到北京，住在了局长下榻的饭店的隔壁房间，每天陪着局长玩牌。玩累了，就开着租来的小车去吃饭、游耍。哪里有好吃的就去哪里，哪里有好玩的就陪着局长一起去玩。总之，让局长满意。

晚上回来，他给局长洗澡搓背、烫脚。然后让局长躺在床上，这时候他开始大显身手了。把上半年学到的那些按摩的技术都使了出来，他使出浑身解数把局长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局长在北京学习期间，张校长给局长留下了非常深刻而又良好的印象。

春节过去了，春季学期开学了。张校长去了本县一所条件很不错的中学，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这所学校的校长。行政级别也从原来的副科级升到了正科级。

上任后，张校长每天早早地就来到学校，并要求学校各部门的领导也提前15分钟准时到他办公室开晨会。会议主要是张校长一个人在讲话，就是对大家和学校的工作提出要求。有时高兴了，少讲几句，也听听个别领导的反映和汇报。反映情况和汇报工作主要是在张校长的办公室里，由其它领导单独向他进行。

一个月后，张校长调整了学校的领导班子，把他认为合适的人调整到他认为合适的岗位上，把他认为不合适的人调整到有名无实的岗位上。从这以后，张校长在这所中学里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这天，张校长又因公来到了原来工作的小学。这所学校的校领导是前呼后拥，像迎接贵宾一样把张校长迎进了学校的会议室。在简短地召开了学校领导班子的小型欢迎会议以后，利用课间半小时的时间，又召开了全校教研组长以上领导的欢迎会议。会后，学校领导们陪着张校长去各办公室转了转，老师们又像迎接明星一样和张校长争着握手，着实让张校长美美地风光了一回。

张校长走后，老师们议论纷纷，对张校长学习按摩这件事感叹不已。都说张校长真有远见，早早就想好了这么绝的一招，就是个神仙也会被他拿下的。我们都是凡人，还想着人家学习按摩是为了照顾老婆。于是，办公室里笑成了一片。大家又拿他的名字开起了玩笑来。说怪不得人家张校长名字叫张明远了，原来人家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对世事明明白白，早有预料，早有准备呀！办公室里又传出来一阵哄堂大笑，让上课的学生都纳闷了，今天老师们怎么这么高兴呀？是吃了哈哈药了吗？

学校原来有小车驾驶员，张校长来了以后为了自己办私事和送礼方便等，便以增收节支为由，辞退了原来的小车驾驶员，自己开起了学校的小车。为此，张校长在学校又获得了亲力亲为的好名声。在下半年上报教育局优秀教育工作者的名单时，全校一致通过把张校长上报局里。局里上报县委县政府时，又由局长拍板上报县里。最终，张校长被县委县政府评定为县级优秀教育工作者，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奖励和表彰。

张校长每天很忙，特别是每学年开学和教师节。当然，其他节假日他也不会闲着，唯独不见他每天在学校里待多少时间抓教学工作，因为他在忙着交际，忙着请客送礼。这些钱他不会自己掏腰包，都是设立各种能够公开的名目，用公款或者是用私设的小金库里的资金来支付的。

每年开学时，正是那些因种种原因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忙着托人找门路上学的时候，也是张校长大显神通的时候。别人都知道张校长认识的人多路子广，所以这些想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家长们，便提着大包小包甚至是现金找上门来，央求张校长给指点指点给自己的孩子寻找条门路。张校长来者不拒，只要是把钱花到位他都能把事情办成，而且是从来也没有办砸过。

张校长把这些家长的孩子们介绍给县一中的李校长，李校长再以每个学生三万元左右的价格收钱，只要把钱花够即使学生的初升高考试成绩差一些也没什么，这些学生都可以以各种借口进到县一中高一年级去。听说这个学校有个规矩从学校书记到副书记副校长，每个人手里都有几个这样的只要是收钱就可以入学的名额，而校长却不受名额的限制。据说，县一中的校长与县委书记的关系很好，而张校长又与县一中的校长是铁哥们，他们有什么流言蜚语都会被县委书记给压下去。

他这么做也不是没人不知道，但他也抓着教师里许多人的辫子了。比如每年的教师节，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毕业班，哪一个学生家长不给老师们送东西送钱？先是孩子们给老师们送鲜花水果等，到后来是学生家长直接办个钱卡，把一千两千元甚至是几千元钱充进卡里，找个机会悄悄的塞到教师的手里。这些早已经是很普遍的事并成为了教师行业里私底下的规矩，特别是那些重点小学重点中学的老师们那就更加吃香了。哪个家长在乎每年花个几千元钱给孩子买个平安和保险？你可知道只要是孩子的老师稍微使点坏，就可能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家长们可不敢每年为了省下这区区几千块钱，拿自己孩子的命运和前途开玩笑。因此，张校长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果哪个老师敢给他点眼药水，他就以此让这个教师轻者降级重者开除公职，因为教师收受学生的钱是国家教育部门明令禁止的，张校长手中可是有上方宝剑的，它如达摩克利斯利剑般悬在教师们的头上，若有敢对张校长不恭敬者必将会倒大霉的，更别说敢与他做对的。这张校长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左右逢源上通下达啊！

这天，张校长站在校长办公室的窗户里往外看，只见校园里春光明媚，满树的桃花开得是灼灼耀眼。突然，一个词出现在张校长的脑海里；桃花运，张校长笑出了声来。什么桃花运那是小儿科，我这明明就是官运，官运亨通嘛！不管是桃花象征着什么，反正是好运好兆头。张校长心里高兴，情不自禁地轻声哼起歌来。

放暑假了，张校长开着学校的小车带着老婆孩子回父母家。一路上，他的心情很好，看什么都是那么顺眼。在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的绿灯还没亮，他一脚油门准备加速开过去。但是他的汽车刚刚起步，一个小伙子快步往马路对面走去，正好碰到了他的汽车的保险杠上，小伙子和他都吓了一跳。小伙子双手扶在汽车水箱上，两眼紧盯着驾驶室里的他，两人正好四目以对，这时他看到了一张惊恐的面孔。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张惊恐地面孔下，在小伙子的白色背心上的胸前部位，赫然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流氓也是一种气质。不知为什么，当他看见这几个字时，心情反而平静了一些。小伙子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当气氛缓解下来后，小伙子对着他笑了笑就快步窜到了马路的对面。虽然有惊无险，但着实把张校长吓到了，好心情也被破坏了。小伙子胸前的那句话给他留下了太多的的回味。他嘴里神经质地不停念叨着：“流氓也是一种气质。”并反复揣摩着这句话的含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妻子在背后用指头捣捣他：“念什么经呢？好好开你的车！”这才让他的情绪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

到了父母家里。家里人又像迎接荣归故里的游子一样，在县城里最大的饭店，摆下了十几桌子的酒席。邀请到了能够邀请来的亲朋好友，并且把县里有头有脑的人物请了不少。席间，大家又把张校长恭维奉承了一番。

从父母家里回来，张校长一直想着小伙子胸前的那句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他找出词典查了查，字典上是这样解释气质这个词的：指人的相当稳定的个性特点。并指人的风格、气度。如：革命的气质。这完全是褒义词，怎么能和流氓二字联系到一起呢？怎么印在小伙子的胸前是那么地冠冕堂皇呢？如今这社会怎么了？词不达意甚至是反义也敢往衬衣上乱印。这时，他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让他自己也挺奇怪的想法：他是不是很有气质？换句话说，他是不是很流氓？是不是如今官场上的那种政治流氓？因为流氓干事，是只要求结果，而不择手段的。他为他的一些行为和做法感到了一丝恐惧。但是他又想：如今这社会上不都是这样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吗？不仅仅是词义可以颠倒了用，办事不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笑贫不笑娼嘛！官场上不讲规矩就是规矩：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就行，谁又会对胜利者说什么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坦然起来。

后来，有不服气者把张校长用公款办私事的事告到了上面，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回音。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暑假又结束了，秋季学期又要开学了。开学前，县教育局在教育局礼堂召开全县教育工作会议。主要议题是总结上学期的工作，对本学期的工作进行安排和布置。会议开了整整两天。

在会议的最后，在局长讲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局长说：“有人说张校长用公款办私事，我看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嘛！那件事我知道一些情况，希望会后大家再不要议论这件事了。不要影响团结，更不要影响全县教育部门的稳定大局。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注:此小说本人写于十几年前，小说中反映的学校现实生活中的此种乱像，在党中央重拳反腐下已有所改变。但要彻底根除此种官场丑陋现象仍任重道远。此短篇中的张校长的形象，为了人物形象塑造典型化的需要，素材来源于生活中的几个原形，并不是生活中的具体人物，所以希望读者不要对号入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