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自苦寒来——寄语2019年

风轻云淡

　　《卜算子·咏梅》

陆游（宋代）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听朋友说，广州从化的梅花盛开了，于是我们利用元旦假日，到广州从化温泉度假，去流溪河去寻梅赏花。30日早上从珠海市出发，到广州市区接上在广州工作的女儿，再去往从化。

当天是广州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外面还刮着寒风下着冻雨，雨点落在车窗上啪啪作响，雨刮把前窗玻璃的雨水划向两旁，顺着侧窗飞速滑落，而风又把水珠吹得四处飞溅，发出刺耳的哨声；和外面的情景正好相反，车里在悠扬的音乐下，暖气把人烘的昏昏欲睡，只见女儿斜靠着车门，打起了盹。妈妈心疼地把衣服给她披上，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大家，又咪起眼睛。

唉！我叹了口气。

看着这个情景，都不知道当时我们的选择是否是对的。女儿在广州市读大学，毕业后就面临就业的问题，由于学的是景观设计，以她的意愿是要到设计院搞景观设计的，但留广州还是回珠海，我们挣扎过。留广州就业机会多、平台大、见识广，可以学到更多的专业知识，锻炼也多，进步也更快，但作为独生子女，她要面临着离开家，独自在广州闯荡，得不到父母的照顾；回到珠海，可以住在家里，衣食住行无忧，但要面临就业面窄，平台小，项目不多等等的因数。两种方案，优缺点互换，很难取舍。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武断，在和女儿充分讨论后决定先留广州试试，如果立足不了就回来。

于是，她就留在广州找工作，其中遇到了不少问题，有专业不对口的问题，有上班太远的问题，还有工作量太大的问题。女儿平常也有跟我们交流，大致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一些，想到女儿要独自面对就难免有点心酸。

　　所以我们这次度假，就是给女儿放放松、散散心，到山谷了探幽寻梅，到温泉里泡汤解乏。

第二天我们就到了流溪河国家森林公园，别的景点我们不看，直奔流溪香雪景点。流溪香雪是广州流溪河国家森林公园的季节性景点，有着东南亚地区最大的梅林。冬季梅花开放时，白色的梅花像漫山的大雪，故得“流溪香雪”之称。

流溪香雪，十里徒步梅花径。我们在五指山风景区往西，在一座小桥旁停下车，沿着小溪行进，天空飘着小雨，一条崎岖山间道两旁，梅树顺着山坡错落生长，雪胎梅骨，暗香疏影。

我们被此景象迷住了，10万多棵梅树在枝头绽放一簇簇的白花，傲着寒冻怒放，如雪如霜地与碧绿的流溪湖水和青山辉映，一朵朵的梅花散发出的醉人芳香，雾气笼罩着群山，飘渺的雾气使山谷若隐若现，宛如轩身人间圣境。

在寒冷的冬季，万物肃杀，而梅花却独自盛开，傲雪欺霜，凌寒留香，也难怪那么多文人为她讴歌。

　　《早梅》

张谓（唐代）

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水仙子·寻梅》

乔吉（元代）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袭来何处香？ 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临江仙·探梅》

辛弃疾（宋代）

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态度，全有雪精神。

剩向空山餐秀色，为渠著句清新。竹根流水带溪云。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点绛唇·越山见梅》

吴文英（宋代）

春未来时，酒携不到千岩路。瘦还如许。晚色天寒处。

无限新愁，难对风前语。行人去。暗消春素。横笛空山暮。

　　《梅花》

王安石（宋代）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岭梅》

张道洽（宋代）

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

应酬都不暇，一岭是梅花。

　　《雪梅·其一》

卢梅坡（宋代）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落梅》

律然（清代）

和风和雨点苔纹，漠漠残香静里闻。

林下积来全似雪，岭头飞去半为云。

不须横管吹江郭，最惜空枝冷夕曛。

回首孤山山下路，霜禽粉蝶任纷纷。

　　今天天气寒冷，天还飘着小雨，但我们依然在泥泞的山间小径徜徉，去捕捉梅花雨露的美好瞬间，任凭寒雨打湿衣裳。冬日的流溪两岸，绿水萦绕，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的梅花，气味芳香、冰清玉洁，让人除却了一切烦恼与忧愁。我们在天色将暗时才回到酒店，然后把寒冷侵透的身躯泡进温泉里，让温泉水的热驱走寒气，直到大汗淋漓，真是那个舒坦呀。

在泡汤的同时，我们聊了很多，回忆起2018年的经历，聊着聊着话题就自然转到女儿的工作和生活，然后就基本是女儿说我们听了。

　　在广州工作的时候，她先后换了几家单位。并不是挑剔，是因为有的设计院要做的是建筑设计，作为学景观设计专业的她做得并不顺手，虽然在大学这两个专业是同一学院的，基础课一起上，也做过建筑设计的课题，但始终侧重面不同，所以比较劳神费力；有的设计院又离租来的房子太远，坐地铁换公交再走路，路上兜兜转转一个小时，还要经常加班到深夜，通宵工作也是常有，他们说，这设计院把女生当男生用，把男生当牲口用，只有不倒，你就得撑着，因为淘汰率很高，设计院不缺人手，所以竞争压力非常大。

这些问题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了，我记得以前设计院劳动强度没有那么大呀。在改革开放之初，城市建设刚起步，项目不多、发展不快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建筑设计收费标准一成不变也是其中的一种原因。设计院为了生存，只能大量接做项目，增加营收来维持日益增长的人工成本和经营成本；同时，城市要大发展、建设项目就会多，工作量就会大，设计院也会抓住机会多接活，发展和壮大自己，才会不被淘汰；再有就是大学扩招，每年毕业的海量大学生涌进社会，社会提供的岗位不足又导致僧多粥少，竞争很激烈。这是些社会问题，不是个人可以解决的，只能去适应了。

由于学的是设计，女儿在大学时就经常做方案到深夜，比在高中高考时段还忙，当时她就想，坚持四年，出来就好了，没想到刚参加工作，加班加点就像一盆冷水直接就把她的想法浇灭了，因为单位工作比在学校学习时都要累，不光体力累，心更累。

工作就够她应付了，生活也是一个绕不开的因数。由于工作地点位于广州的CBD，公司林立，无数白领在此工作，一到上下班高峰，人如潮涌，上下地铁都不能自主，稍不注意就会错过车错过站，也许有人说，错过就错过，再乘下一趟吧。不行，不能迟到，迟到就要扣除公司的全勤奖。

　　这让我回忆起前几天的一个新闻：

12月19日，一个平常却又不平常的早高峰。湖北武汉的一个上班族，20多岁的女孩，她着急地赶往地铁，以为能够像往常一样到公司，却没想到晕倒在了地铁站。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地铁的工作人员，他们给自己准备了热水和糖果。但她喝了几口水，来不及多说，带了糖果就着急忙慌地就要去公司，因为还剩下12天这个月就能全勤，可以拿到工资的全勤奖了。200元人民币，看起来不多，也就是一顿饭，但是对于她而言却是三分之一的房租。为了减少生活成本，刚毕业的她租的不是房间，而只是房间里6个床位中的一个。

而微信圈里还流传着这几件事：

11月21日，很冷，而在武汉地铁，一名30多岁的女子却突然席地而坐，打开电脑，开始紧急地工作，因为她有一份绩效表格需要马上处理。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一个外卖小哥正在等绿灯，但是绿灯已经亮了，他却没有丝毫动静，原来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最近一支短片，“你知道中国人有多拼”刷爆朋友圈。短片里的每一个场景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每一个主角都是你我。尽管只有短短的不到4分钟，却戳中了亿万人的心。

从CBD高层不灭的灯光，到工地里抱着美梦沉睡的民工；从早起的第一声吆喝，到地铁拥挤的人流；从凌晨到深夜、安静到喧闹，一直有人在努力着。

听了这几个故事，女儿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日子过得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是怕迟到的，也怕被扣全勤奖的，一方面是就业的压力大，一方面是生活压力大。她和其他在大都市闯荡的年轻人一样，都在拼命工作，努力生活。

这时，我想起余华在《活着》里写过这么一段话，“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艰辛。”

　　她又接着说，后来，到了这个设计院，情况才有改观。在工作方面，首先是专业对口了，回到熟悉的领域，设计就容易上手；其次是通过前面的摸索和学习，工作也慢慢上了轨道；再就是有前辈的提携和同辈的鼎力相助，进步很快。2018年和同事一起参加一个设计大赛，她们的作品也获得了最佳奖，这是对她们工作一个很好的肯定。在生活方面，上班的通勤问题，也顺了很多，只需坐一次地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单位，这在广州是相当不错了；食宿的问题，通过锻炼和摸索，逐渐适应，也不觉得那么苦了；综合这两方面，作息相对规律，身体状况也好了，人也精神了，所以，心里踏实不少，看到了前景，有了盼头。

说到这里，女儿眼里晶莹闪烁，她慢慢地滑进水里，让水没过脸庞，良久才冒出头来。

没有想到女儿在广州过得如此艰辛，也没有想到一个独生子女能这样的坚持，作为父母我们心里很沉。

此时，我脑中浮现这样的情景：

在拥挤的早高峰地铁，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空隙，但柔弱的你依然能够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支撑自己的小空间，哪怕是一只脚踩着一只脚，哪怕周围的空气充满着异味；

你小的时候不擅长伪装，情绪总写在脸上，而现在你却可以笑着跟别人说“没关系，都会过去的”，但是背过身去却早已泪流满面、哽咽无声。

身体情况不好时，你总患偏头痛，有时候痛到呕吐，有多少次你在心底跟自己说，放弃吧，而你咬咬牙，又挺过来了；

又有多少次你拿起电话打算说“妈，我想回家”，却在接通的那一刻变成了“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这时，妈妈爱惜的看着低着头的女儿说：“孩子，不行咱回家。”

你昂起头，倔强的说：没事，都过去了。每当加班后回去，一个人夜晚踟蹰路上，只有长明的街灯相伴，回头看到身后拖着的细长影子，因为有你们相陪和鼓励，我想起的不是孤单和路长，而是波澜壮阔的海洋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每当她加班回家的路上我们总是通着电话，给她壮胆，陪伴和安抚她孤寂的心）

　　今天，我要跟你说：17、18年的你，就像今天流溪河畔的梅花，暑尽冬来，迎风斗寒，经霜雪而不凋，历四时而常茂，充分体现了梅花不畏困难、不惧压力的强大生命力。古人有句话说的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吹拂梅花的不是轻柔的春风，而是凛冽的寒风；滋润梅花的不是甘甜的雨水，而是寒气逼人的冰霜；照耀梅花的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凌寒里少有的几抹残阳。

个中的体味，看来你是有所感触的，但艰苦不是生活的目的而是追求幸福的过程。你已长大了，我们的宝贝，但不要忘记，你不是孤独的，因为你有亲人，有什么事情要跟爸妈说，我们会给你排忧解难，解开心结；同时，也不要忘记，家，永远是你靠泊的港湾。

　　这时，新年的钟声响起，2018年结束了，忽然传来了声声炸响，焰火在夜空中朵朵盛开，姹紫嫣红；而一串串冉冉升起的魔术弹就像无数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恋恋不舍地从夜空滑过。温泉小镇的上空都被焰火照亮了，染红了，弯曲的河面在焰火的映照下，像闪光的彩带围绕着黛色的群山飘舞着。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2019年，我们重新抖擞精神，我们来了！

最后用一首诗为之共勉。

《咏梅》

毛泽东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摄影：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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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