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的世界走过——犬子阿木的故事

阿木马麻

    阿木是我养的边境牧羊犬，从把他接到我家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他当作儿子一样。我知道他不可能陪我一辈子，但也没有想到他会猝然离世！2018年6月9号，他在万分痛苦中离我而去，当时，我在千里之外的山东淄博。

    当初收养阿木，还真是一种机缘巧合。2010年，女儿即将大学毕业，正在申请赴美留学。因为已经修满了学分，她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无所事事，便在深圳新东方申请到了一个兼职。那一年的春节，我独自一人在长沙，女儿特地回来陪我，懂事的她怕我孤单寂寞，拼命鼓励我养一只小狗。我们讨论了半天，开始想养一只以美貌见长的萨摩耶，可查资料发现边境牧羊犬是智商最高的狗狗，一只成年的边牧，智商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我们娘俩都喜欢聪明的动物，再加上，看图片边牧的样貌也温顺可爱，并不输萨摩耶，所以我们决定收养一只边牧。说来也巧，达成这个共识没过半个月，我们在小区里蹓跶，竟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男士在遛边牧！要知道在八、九年前，边牧在长沙还非常稀罕！我们主动搭讪，狗主人陈生告诉我们，他哥哥就是专门繁育边牧出售的，我们大喜过望地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

    女儿返回深圳后，我几乎把这件事给忘记啦！毕竟，我从来没有养过狗狗，唯一的养宠经历，是养了两只巴西龟：龟太郎和龟次郎，进入隆冬时节，我怕巴西龟在水里会冻死，便把它们从水里捞出来，包上毛巾保暖，没想到竟然把两只龟给干死啦！这次失败的养宠经历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大不小的阴影，我很害怕因为自己的无知而伤害了无辜的小生命。当然，这些心里的小嘀咕我都没有和女儿说过，我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那年临近五一节放假，女儿在长沙休假，有一天忽然接到陈生的电话，他告诉我们，家里现在仅剩一只边牧幼崽，出生2个多月了，如果想要可以到他们家去看看。说实话，如果女儿当时不在身边，我肯定就会搪塞过去了，并不会去领养这只小狗；可边上的女儿一听说有小边牧了，便恁要拉我同去看那只幼崽。我们来到陈生家，那只边牧幼崽长得圆滚滚的，毛色黑白，四肢短小，活像一只小熊猫，他貌似也不懂得害怕，在人家诺大的房间里四处溜达。陈生说：这是最后一只幼崽了，原本是想留在家里做种犬的，后来大概是嫌他鼻子上的斑点较多，怕生出的狗宝宝不够好看，便不想留下了。我小心地抱起他，小狗狗倒也不害怕不挣扎，软乎乎的身体很顺从地靠在我的臂弯里，女儿喜欢地不得了，我们就这样把这最后一只幼犬领回家啦！因为是边牧，我给他取名阿牧，后来要办防疫证，嫌“牧”字笔画多，就写了个同音字，“阿木”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当然，我们娘俩还给他取了一个很有内涵的学名：高牧之。

    陈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养宠人，他听说我从没有养过狗，很仔细地交代注意事项：对于幼犬最重要的是按时接种疫苗，这样可以避免幼犬生病；多晒太阳，有利于提高幼犬的免疫力；多陪伴他，尤其是他吵闹时，更要耐心地陪伴，这有利于他适应新环境；多带他运动，体格会更健壮；还要跟他说话，他会获得安全感，也更容易适应新生活；最后他说，养宠物也和养孩子一样，你不要娇惯他，只要保障了他的生活所需，有些规矩还是必须遵守的，比如划定他的活动范围，让他定时进食，不随意干扰主人的活动，不能无端的吠叫吵闹邻居……这些都成为我教养阿木的信条。

    我至今记得我把阿木抱回家时的情形，暮春时节，乍暖还寒，我把阿木拢在怀里，透过他绵软的小身体，我能感受到他“噗噗”的心跳，是脱离地面的紧张还是对未知世界的害怕？我不得而知。那一刻，我充满了对他的怜爱，轻轻地对他说：别害怕！我和姐姐都很爱你，一定会让你在我们家过得开心、快乐！

    阿木来到我家的很多个“第一次”，我依然记忆犹新。他到我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因为担心他害怕、吵闹而有些失眠！我老妹养过狗，她说小狗狗到新家没有不吵的，作为主人，你必须起来陪伴安抚，这样狗狗才更容易适应新环境。但阿木到我家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吵闹，他竟然在新家过得这么安心，这真的让我喜出望外！作为幼犬，阿木在夜里只吵闹过一次，那是他来家两三周以后，我认为他已经熟悉、适应新家庭了，便出去玩牌直到半夜才回，结果还在电梯里我就听见了阿木哀哀可怜的叫唤，我慌不迭地打开大门，小阿木立刻停止了哀嚎，小尾巴急剧快速地摇晃着，小脸蛋上好像都写着惊喜！这个小可怜一定以为马麻不要他了！那次以后，我好长时间不敢出去玩牌了，有朋友邀约的话，我都尽可能地选择在小区内，还得带上小阿木一起去。

    第一次带他下楼遛弯儿，他因为害怕匍匐在地上哆嗦不已，不敢前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小狗狗的感知能力有限，空间太大反而让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最好给他一个小笼子，让他在这个小空间里活动，他会更安心。训练他上下楼梯，我也是费尽心力。狗狗都会恐高，所以，我是从下楼梯开始训练。刚开始他几乎是匍匐着下了一个台阶，然后经过诱导会下到第二个台阶，到第三个台阶时他是死活都不肯下了，可也不敢往上爬，他就趴在台阶上，用哀求的小眼神看着我，直到我妥协。第一次的上下楼梯训练是以我把他抱上台阶结束的。但经历了第一次，第二次的训练就有了基础，接下来的几天训练，我是连哄带骗，又抱又赶，大概一周左右，小阿木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可以独自上下楼梯啦！我至今记得他第一次独自下楼梯，几乎是一溜小跑，小尾巴高高竖起好像还在划着圈儿，你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快乐和喜悦，动物是不是也和人类一样，也有战胜自我的成就感呢？学会上下楼梯后，小区里几处停开的电动扶梯，成了阿木最喜欢的玩乐场，我会带上一个小球，在扶梯上抛下去，阿木会奋不顾身地冲下扶梯，飞速追上皮球，然后把球叼住再跑上扶梯交给我，让我再次把球丢出去……说他奋不顾身，是因为他每次上下楼梯只为最快的速度，其他都不顾及，所以，常常有脚趾、脚垫受伤的情形，阿木并不娇气，受伤后从不叫唤，但见他受伤流血总让我心疼不已；为了避免他的反复受伤，我只好放弃楼梯上的追逐游戏，改在河滩的草地上玩飞盘。

阿木的小眼神很清澈，小耳朵很柔软，常常可以翻折

边牧很爱玩飞盘。我第一次带阿木到草地上去玩飞盘时，他兴奋不已，左蹦右跳，我把飞盘扔出去，他就知道向着飞盘跑去，作势跃起想要叼住飞盘！追逐运动的物体，可能是边牧的天性，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见识过阿木去追逐小鸟、野猫，抓捕苍蝇……

阿木和南方的孩子一样喜欢下雪的冬天

小憩一会儿

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晒太阳

安静地看小朋友玩耍，绝不打扰

在油菜花海撒欢儿，这是谢马麻抓拍的

    阿木第一次怀春，是因为小区里一只叫“麻将”的阿拉斯加雪橇犬。“麻将”体格匀称，面相柔美，还有一双温顺漂亮的大眼睛，真的是犬类中的大美妞。阿木在小区很少和同类交流，总是独来独往，所以，小区里很多“狗友”都说阿木很酷，很高冷，但阿木对“麻将”却是情有独钟。他第一次脱离我的视线，很久都没有主动回来，就是因为“麻将”而流连忘返。那天阿木被我用报纸卷成的“棒子”狠狠地打了几下，我要让他记住离开主人那么久都不回来是很严重的事情——其实是我怕他被别人拐跑！那天，阿木被我打了，神情黯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回家以后就趴在自己的笼子里半天不出来。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其时，阿木已经一岁了，他已经有了青春的萌动和对异性的向往。

    阿木成年后第一次犯相思病也是因为“麻将”。那次，“麻将”佳期将至，散发出的成熟气味深深吸引着阿木，阿木和“麻将”追逐嬉戏，两情缱绻，难舍难分，“麻将”的主人非常紧张地驱赶阿木，我赶紧把阿木拽回家了！那天被我拉回家后，阿木几乎持续一周没有好好吃狗粮，喝水都比往常少很多，每天的进食仅限于他最喜爱的鸡蛋、酸奶，夜幕降临，他会对着外面发出狼嚎一样的声音，我很诧异阿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叫声，以前从没有过。后来有朋友告诉我：狗狗发出这样的声音是呼唤异性，求偶心切。

    阿木这一辈子，有过两次婚配。一次是私下的野合。那次，我带他去一楼的牌室玩牌，阿木瞅个空子就把婚事给办了，马麻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宝宝就更不知道了！另外一次是很正式的婚配，是对方上门求偶的。这一次，阿木给自己留下了8个小宝宝，其中的老二被我要来送给了我的闺蜜。

    年轻活泼的阿木慓悍帅气，精力旺盛，无形中吸引了不少粉丝。小区里有一只叫小白的狗狗，通身白毛，长得小巧伶俐，非常喜欢阿木，每次看到阿木都会飞奔而来，围在阿木身边左右跳跃，小白的主人说：小白也是一个高冷的美女，对别的狗狗都是不理不睬的，只有见到阿木才肯放下身段，殷勤邀宠！但小白就不是阿木的菜，对于小白的热情，阿木只是敷衍地摇摇尾巴以示回应。

    阿木遇到喜欢和感兴趣的异性小伙伴，常常会流连忘返，尾随其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总是会把阿木唤走，远离诱惑……但有一次，阿木在服从我的指令后耍脾气了！他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我呼唤了几次，他都不理会。我知道他不开心了，走过去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对他说：阿木，马麻知道你生气了！但你不可以跟她去啊，她家的主人也不愿意的，你没见她家主人也把她领走了吗？阿木未必听懂了我的话，但他一定体会到了我对他的歉意和心疼，不一会儿就站起来，乖乖地跟着我回家了！都说边牧的服从智商高，这在阿木身上尤其明显。他在我们家生活的八年多的时间，他的作息完全按照主人的节奏，我们不睡觉他就不去笼子里，我们不起床他绝不吵闹，大小便的排泄一定是在早晚两次的遛弯时间；甚至，我们给他投放美食，如果没有指令，他都不会擅自进食。阿木知道我不喜欢他与别的狗狗打架争斗，所以，每次跟我出去，遇有别的狗狗吠叫挑衅，他都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倒是跟着粑粑外出，会时不时地跟别的狗狗干架。现在想起这些，我依然有些鼻酸，感觉自己对阿木约束有余，关爱不够。

    

外出遛弯，阿木喜欢独来独往

阿木迷茫的小眼神

阿木的小宝宝们

阿木的二儿子，外婆家叫他二郎神

呆萌的二郎神，后来叫James——我叫他小J

    在家里的亲人当中，我想阿木最爱的应该是我吧！他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我操心和安排。无论寒冬酷暑，刮风下雨，我都要外出遛他。小的时候是一天四、五次，成年后是一天两次。每天，我要给他洗脸擦体，洗脚刷毛，给水喂食，遇到生病受伤，也是我喂药包扎。春暖花开时节，我和朋友们踏春赏花，在车子够用的情况下，我都会带上阿木同往。我的微信头像就是2012年第一次带阿木春游时的纪念照，这张照片有马麻、有阿木，阿木和马麻都很开心。

    我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到厨房准备早餐，厨房的窗正对着家里的入户阳台，而入户阳台是阿木的领地，他的笼子、狗粮、玩具等等都在入户阳台。每天早晨，我起床时阿木都已醒来，但他从来不吵醒我们，我有几次悄悄走进厨房，都看到他安静的看着外面，只有当他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了，他才会走到通往客厅的门边，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提醒我们开门。如果我没有及时开门，他会退回到厨房窗前，那样，他也能看到我在厨房忙碌，这时，他会两只前爪下压，臀部和尾巴翘起，向我表示“好爱你”！每次看到他这么可爱乖巧，我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打开门让他进屋。

    我居家的日子，如果我在忙乎，他会在最靠近我的地方找个合适的位置趴着，如果我闲着，他就在我的脚边或坐或躺，会用湿乎乎的鼻子轻轻地触碰我的手，或者用前爪来搭我的脚，求抚摸、求抱抱、求疯玩儿！我高兴的时候，他会和我一起疯，我郁闷的时候，他会默默地看着我、陪伴我，也会任由我拨弄他软软的小耳朵取乐。有一次，我生病咳嗽得厉害，几乎夜不能寐，他竟然选择通宵趴在我的卧室门口（因为我规定，主人的卧室他不可以进入），我一咳嗽他就抬起头来远远地看着我……这一刻，我才真的感受到阿木不仅仅是一条狗，他真的是我的“犬子”，是我知冷知热的小伙伴，贴心贴意的好朋友！

跟着马麻去春游

马麻给阿木包扎伤口，谢谢周蜀黍提供的绷带

狗粮没跟上，拌着肉末的蛋炒饭阿木更爱吃

我在家忙乎时，阿木就这么趴着，目光随你流转

阿木的招牌动作——“好爱你”

    阿木對粑粑的感情有一個逐漸轉變的過程。阿木是馬麻和姐姐抱回家的，阿木在家裡長到快半歲了，粑粑才回家。對於阿木來說，粑粑完全是一個半路殺出來的陌生人。阿木粑粑農村生活的經歷，也使他很難把阿木當作一個平等的家庭成員來對待，阿木顯然感受到了粑粑的不平等待遇，對粑粑也是敬而遠之的。粑粑的所有指令他都努力服從，不打折扣。可是，當馬麻和粑粑發生爭吵的時候，阿木會站在兩人中間，用一種冷峻的眼神看著粑粑。粑粑後來說，我擔心繼續爭吵阿木會不會要咬我！後來，隨著對粑粑越來越熟悉，再加上粑粑偶爾也會帶他出去玩，阿木渐渐感受到了粑粑對他的善意。2013年11月我出差，阿木和粑粑獨處了10天，我回家後驚奇地發現他會對粑粑撒嬌了！他竟然用濕乎乎的鼻子輕輕觸碰粑粑的手，不知道是求撫摸還是求外出放風？從那以後，粑粑離開家久了，他也會到我們的臥室門口徘徊探看。這個時候的阿木完全把粑粑視為自己的主人了，他會想念粑粑了，納悶粑粑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在家。更有意思的是，我和LG發生爭吵的時候，他不再站在兩人中間，而是會獨自跑到自己的籠子里，擺出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架勢。阿木與粑粑由陌生、抵触到熟悉、親近的轉變，與其說是粑粑寬容地接納了阿木，不如說是阿木用自己的乖巧、溫順贏得了粑粑的青睞，他用忠誠、聰明填平了粑粑心中物種差異的鴻溝。

    阿木最喜欢的人是姐姐，姐姐总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家里最早给他买玩具的是姐姐，小皮球、飞盘、拉力绳都是姐姐首先买来的；热衷于训练他的一些小技能也是姐姐，握手、点名、数数、原地打滚等等小把戏都是姐姐起意并实施训练的，只是因为在阿木面前没有权威，常常要借助马麻的指令才能最终完成训练。因为会叼飞盘、会数数，尤其是数数——阿木可以完成从1数到10的游戏，使得阿木在我们小区成为明星狗狗，曾经寄养过的一家宠物店，美女店主就因为阿木的这个本领，每次投食都会额外增加一点，外出放风也格外关照阿木。

    姐姐还力主带阿木出去“经风雨见世面”，这样更好地锻炼他的胆识。因为姐姐的首倡，我在小区里购物都会带上他，但从不让他进店，一是怕店主不允许，二是怕店里顾客害怕，每次让阿木在门外候着，阿木都乖巧地坐在门口，安静地等着我出来，好几家店主见此情形都啧啧称奇，连连夸赞阿木“真的有这么乖”！

    姐姐把阿木当成完全平等的小伙伴，和他一起追逐皮球，和他一起赛跑，当然两条腿的姐姐总是输给四条腿的阿木。大概是因为姐姐是阿木的“足”下败将，或者是姐姐的无差别对待助长了阿木的优越感，女儿有时候会找我投诉：“阿木只听你的指挥，根本不听我的指挥！完全把我当成了和他一样的犬类！”即便如此，姐姐还是会宠着惯着阿木！他会在马麻不在家时自由出入姐姐的卧室，姐姐看书他会趴在姐姐的脚边，姐姐吃零食他可以分一半，在他需要姐姐关注时会发出“嘤嘤”的声音，小声哼唧，姐姐的眼神一注意他，他便摇摇尾巴，好像说：我等你很久了，陪我玩会儿吧！姐姐若在此时有所行动，阿木便会兴奋得浑身哆嗦！ 

    阿木来到我们家半年以后，姐姐就出国留学了，每次和阿木玩耍只是在寒暑假有限的时间里，但这丝毫不影响阿木对姐姐的喜爱，每次姐姐回家，他都兴奋不已，而姐姐离开家，他总会有点神情落寞，还会趁马麻不注意，来到姐姐的房间，围着姐姐的卧床转一圈，四处嗅一嗅。有一次被我发现了，他有一点小惭愧的样子，飘忽的小眼神不敢直视我，他知道违反了马麻“不准进卧室”的规定会被训斥，但那次，我不忍心责备他，我知道他想姐姐了，他去姐姐的房间，是为了感受姐姐留下的气味。也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想念姐姐了，他就会去姐姐的卧室转一圈。

    女儿来来去去总有一个大行李箱伴身，阿木貌似也明白，姐姐若是拿出大箱子往里放东西，就意味着要再一次离开家，因此，女儿每次收拾行李，阿木总是围在她身边似有很多不舍。一次，女儿即将离家，我故意逗趣地问他：阿木，你是不是很想和姐姐一起去美国？是，你就“旺”。我话音刚落，阿木就大声地“旺”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接着说：美国很远哦，你真的想跟姐姐去吗？阿木又是大声回答“旺”；我告诉他：阿木，你真想跟姐姐去美国吗？马麻不能去哦！跟姐姐去了美国就见不到马麻哦！你确定要去吗？这时，阿木没有那么快做出回答，他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我，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在思考什么？我继续逗他：如果马麻不去，你也要跟姐姐去，你就“旺”咯！这次，阿木没有犹豫，又是大声“旺”出来！我和女儿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戳着他的小脑袋说：你是个没良心的臭狗狗！话虽这么说，但我明白阿木并不会愿意离开我！我们每次送别女儿，阿木都会乖乖地站在我的身边，安静地看着姐姐离开。

姐姐给阿木做的图片——明明是个帅小伙，偏要在他头上插朵花

和姐姐在一起就是这么嗨

阿木的眼里只有姐姐

阿木向姐姐讨吃零食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安静静地流哈喇子

阿木很享受姐姐的爱抚

戴上小领结，要做姐姐最帅的小伴郎

在阿木眼里，穿着婚纱的姐姐好漂亮哦

在姐姐的婚纱照里当个小配角

    阿木还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是我老妹。姨妈对他的爱近乎放纵，所以，每次阿木去姨妈家都像是过年，而姨妈每一次来我们家，阿木都要用尽各种方式表达他的热忱：要扑到姨妈身上，舔着姨妈的脸，还要哼哼唧唧、咿咿哇哇地发出一连串的声音，最后，仰身躺在姨妈脚下，让姨妈的手尽情地抚摸他好一阵子！每次看到阿木和老妹如此亲热，我总免不了反思：我对阿木的约束太多，阿木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如此恣意张扬过！

    阿木與姨媽的親緣始於一次寄養。

    2010年8月，阿木到我家半年左右，我們曾有一次舉家出遊，阿木沒法同行，我把他寄養到陳生家裡，原想著，這是他的原生家庭，阿木可能會生活得更快樂，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誤會。陳生家裡有兩條狗狗，阿木被視為入侵者，而此時的阿木不過半歲，還不具備和別的狗狗分庭抗禮的能力，更何況是在別人的地盤！阿木受到同類的排斥和欺侮就在所難免，不知道是不是受欺太甚，有一次，阿木竟趁著遛彎跑掉了！急得陳生夫婦找了大半夜，才在小區的一叢綠化灌木叢里找到他。

    休假回来，我和女儿去陈生家里接阿木时，阿木的第一反应，是那种不由自主地亲热、兴奋，可当我把他领出了陈生家以后，他就表现出了一种疏离的态度，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俩，我站住等他，他就站住不走，我往前走他就远远地跟着，到家以后，他用一种我无法体会的眼神看着我，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这种让我很不解的眼神持续了两天，到第三天我觉得阿木才恢复到了我走之前的状态，不再对我若即若离。后来，我意识到，阿木一定是认为我遗弃他了而心有戚戚，细细想来，阿木那两天的眼神应该就是疑惑、不满或者是怨恨。这一次的经历使我对阿木的寄养不敢马虎。

    2011年6月，我和LG要去大连疗养半个月，阿木必须要有一个稳妥的好去处，我才能安心。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老妹家。我老妹是爱狗痴人，在我之前她养过四条狗，对狗狗的了解远甚于我，阿木在姨妈身边一定会很开心快乐。

    就是这一次的寄养建立了阿木和姨妈之间超越物种的亲密关系。我带去的狗粮，姨妈是不屑于给阿木吃的，姨妈煮饭吃，阿木也跟着吃饭，姨妈不吃肉，却要买来大棒骨煮汤给阿木吃。阿木在马麻身边，肉骨头都是作为奖赏或是加菜才有吃的，不是不舍得给阿木吃，而是怕他吃太好了会养成挑食的坏毛病，成年后我就更加限制他的肉食比重，害怕他身体太肥胖而得上“三高”之类的富贵病。但姨妈不这么看，认为狗狗爱吃肉食是天性，怎么能扼杀阿木的天性呢？更甚的是，姨妈炖了一只鸡，自己只喝汤把鸡肉都给阿木吃。可以想象，阿木在姨妈家过的完全是帝王般的好日子，我真的怕他乐不思蜀，不肯回家了！可是我离开一周时间，老妹在电话里告诉我：阿木在想你呢！这几天晚上遛过他以后总不肯回家，蹲坐在你送他过来停车的地方，盯着来来往往的车子看，有车停下就摇尾巴，就要上前去；总得要我反复地劝说才肯回家，上楼梯时还会轻轻地咬我的脚后跟，大概是发泄对我的不满呢！这大概就是狗狗对主人的忠诚吧？姨妈对他百般呵护，可他还是会想念马麻，希望尽快回到马麻的身边！

    这一次愉快的寄养，使得阿木更加喜欢姨妈，依恋姨妈了。我去接阿木，老妹会在我快到她家的时候才告诉阿木，因为太早告诉他，他便会一直守在门口，任姨妈对他说啥都听不进去了，门外稍有动静，阿木就发出焦灼不安的呼吸声，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从姨妈家下楼梯时简直就是一溜烟！可是，真的坐上车，汽车启动后，看到姨妈离他越来越远，阿木又会发出割舍不下的呼唤声……

    这些年阿木在姨妈家几次或长或短的寄养，都是这样：在姨妈家和姨妈一起进人食，回马麻家就独自吃狗粮；在姨妈家忍不住想马麻，回到马麻身边又舍不得姨妈。姨妈家是阿木最向往的客居地，也是马麻最安心的寄养处！

    

在姨妈家过年，吃肉喝汤还要搂在怀里

姨妈给阿木插花——徜徉花海怎能不沾花惹草呢！

阿木戴着姨妈编的鲜花项圈

和姨妈、马麻在油菜花田

和阿姨们一起春游

每一次春游，阿木都是C位出镜

2017年秋天，黑靡峰的农家小院，钟阿姨为我们留下的影像

2018年早春，阿木的最后一次春游

每次出游，阿木总是很拉风的样子——海宁阿姨的作品

    最近这两三年，老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我不想她再为阿木劳神费力，遇有外出，就选择把阿木寄养在宠物店。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阿木的寄养曾辗转好几家宠物店，也因为不安心，阿木的寄养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一周！每次送他去宠物店寄养，总要提前两天给他安抚，一再强调只是去寄养几天，马麻回家就把他接回家，我不能确定阿木是否完全懂得我的话，但每次他都很顺从地跟着我去到宠物店，只是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扑向关他的小铁门，大声地吼叫，像极了第一次被父母送到幼儿园的孩子！这种情形真的太揪心了，可我只能硬着心肠离开他！

    宠物店是有上下班时间的，有限的几个员工在工作时间要给宠物清洁、造型，还有治疗，能用来遛狗的时间就显得少而又少，所以，我每次把阿木接回家，在遛弯时阿木总在不断地排便，让我想到，他在宠物店里放风的时间太短，可能还没有排便就被关进笼子了，而他是绝不肯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排泄的，这样就只能憋着。这些糟糕的经历，总是让我每次出门都顾虑重重，尽可能和LG的出差时间错开，这样可以保证让阿木安心在家。最近这两年，随着阿木年龄越来越大，我越来越不忍心委屈阿木，可恰恰是这个不忍心铸成了大错，无意中将阿木送上了不归路，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LG因为经常带阿木到江边看人钓鱼，因此认识了打鱼为生的船老大，活泼又乖巧的阿木很讨船老大喜欢，他主动提出，如果有需要，可以把阿木放到他的船上，他可以代为看管。2018年春节，我们要去深圳过年，往年，我都是把阿木寄养到宠物店。为此，我早早就给一家宠物店预交了订金。可是LG力推船老大的船舱，除了因为阿木和船老大稔熟，还因为船老大自己养的一条幼犬，简直就是阿木的小跟班，经常是两个主人在一起扯淡，两只狗狗也互相追逐玩耍。LG第一次跟我提这个建议，我很怀疑他的真实动机，他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接纳阿木的，我问他：你是不是想让阿木适应船上生活，又和船老大打得火热，就趁机把阿木送给他们？LG说：怎么可能？你这么喜欢阿木，我怎么可能把他送掉！我是真觉得在船上比在宠物店关着好，至少他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可以自由活动啊！为了打消我的顾虑，LG特地让我带着阿木上船，让我看那几间空置的船舱，让我看阿木和船老大的小狗玩耍。我看到舱房确实还宽敞，虽说不上干净，但阿木可以独享一间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两只狗狗相处和谐，我便动心了，觉得不妨一试，说不定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在年廿九下午离开长沙，在上午才把阿木送到船上。年三十，船老大给LG发来信息，说给阿木加菜过年，煮了一条鱼给两只狗狗分着吃。LG把这当作天大的好事告诉我，我却因此焦虑不安了一晚上！我很少给阿木吃鱼，就是怕鱼刺伤害到他，偶尔吃一次两次，我都要把鱼刺挑干净了才给他吃。别人是不可能为阿木挑去鱼刺的！大年初一，我让LG给船老大打电话，借着拜年交代一下：千万不能给阿木吃鱼，鱼刺卡住会殃及性命！LG嫌我多事，人家对你的狗狗好，你还啰里八嗦的！但我就是放不下，直到LG打电话给船老大，船老大告诉我们，阿木很好，没什么事儿！我忐忑的心才算踏实了。

    这次有惊无险的寄养，让我对阿木寄养在船上少了一些顾虑，多了一些信心。

2017年初夏，连续一个月的大雨，我为阿木买了一件雨衣——有点小

绿树掩映中的阿木很英武帅气

刚把球叼回来，歇歇

阳光强烈，阿木眯缝着眼睛

阿木有时候会像羊一样吃草

    2018年6月1号，我和LG要去青岛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把阿木安顿到哪里，确实让我犯难。我倾向于寄养在宠物店，LG则倾向于放船上。对于寄养在船上，我主要顾虑是，船老大有自己的事，几天时间还凑合，时间这么长人家哪有这么多的闲工夫？最后，是LG的一句话戳中了我的软肋：阿木在宠物店住那么久，都见不到一个熟人，他还不郁闷死了！是啊，再怎么的，阿木和船老大很熟，活动空间也更大。更何况，阿木是个性格沉稳、乖顺的狗狗，只要管他吃喝，实在也没什么需要照顾的！

    我和LG是6月1号中午的航班离开长沙，我起床后阿木就已经被LG送到船上去了，他告诉我：阿木都安顿好了，你就放心吧！收拾完家里，时间还早，我还是想去跟阿木道别，好好安抚一下他。我把冰箱里的肉丸和鸡蛋拿出来，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后装入食品袋，这原本就是给阿木准备的，LG从不管阿木的饮食，自然记不得把这些东西给阿木带上。

    我一上船，就看见阿木站在紧闭的玻璃门前，他也看见我了，使劲儿地摇尾巴。我进到这个大船舱，看见LG给阿木准备的狗粮、水都放在一角，看得出来狗粮没有吃，水喝了一半；我把带去的鸡蛋、肉丸拌到他的食盆里，招呼他来吃，可是他站在门边不肯过来，他一门心思想从那个门出去，他想跟我回家！我走过去，摸着他的头对他说：阿木，粑粑麻麻要出去很多天，你不能独自留在家里，那样会饿死渴死的！在这里有熟人陪你，还有一个小伙伴，你就不会孤单，马麻一回来就会来接你！反复说了几次，阿木跟着我来到了食盆前面，也许是听了我的话安心，也可能是食盆里的肉香诱惑，阿木吭哧吭哧地吃了几口狗粮，然后就抬眼看着我，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会不会是阿木看我的最后一眼？这个念头一闪就被我有意屏蔽了——对于我的离开，阿木每次都是这样难舍难分的，我再一次弯下腰，抚摸他，跟他说：你乖乖的在这儿，马麻会很快回来接你的！我感觉自己的眼泪要出来了，但我不想让阿木看到，就想着尽快离开。阿木应该是听懂了我的话，不再拦在门口，我很顺利地出门并关好玻璃门，我回头看他，他也眼睁睁地看着我，并没有抓门也没有扑腾，只是我下船后，大概是我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我听见了他一阵高过一阵的大声叫唤，就像我每次把他寄养在宠物店里一样，我的泪在那一刻汹涌而出……

    我是在6月9号下午得知阿木病情危重的消息的，彼时，我正准备从烟台去淄博，阿木的生命则进入倒计时！致命的原因竟是中暑！我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简直就无法相信——中暑，怎么会？！天气很凉爽啊！6月最初的那一周，长沙几乎天天下雨，怎么会中暑？！好些日子过去，我才渐渐梳理出了一个头绪，长沙虽然下雨，气温并不低，湿热的空气更容易导致中暑；即便气温不高，狗狗如果缺水也会导致中暑。在家时，我进进出出都会留心阿木的水碗，天气炎热，我每次都要添满他的水碗才出门……

    那一眼真的是阿木看我的最后一眼，那一别竟然真的成为永别……

    我无法揣测阿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会想些什么，但他一定会期待我的出现！我为自己没能守护他的周全而痛心！也为自己不能陪伴他最后时刻而自责不已！其实，随着阿木年岁渐长，我偶尔也会想到阿木离我而去的问题，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阿木在我的爱抚和关注下，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让他知道，马麻是如此地爱他，自始至终，从未改变！可现实却是：阿木的最后时刻——痛苦绝望，马麻在千里之外的淄博——泪如雨下……

    一转眼，阿木去往汪星球已经七个月。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努力摆脱阿木离去带给我的伤感。我很长时间不在小区散步，我不想遇见“麻将”、小白、多米，还有和阿木打过架的迪赛、OK、来福……我甚至找寻了很多不养阿木的好处来自我安慰：我轻松了——不用为了清理狗毛而天天擦地板！我省心了——即使玩牌到深夜也不用猛踩油门，只是为了早一分钟到家！我自由了——我去哪儿、去多长时间都不是问题了！但事实是，我可以逃避情绪的困扰，却无法真正忘记阿木！在我每一次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我总会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一个歪着脑袋的阿木正期待地望向我；在我每一次进到厨房，面对入户阳台的玻璃窗，我都会习惯性地盯住一个地方，那是阿木坐着看风景的地方；我见到任何一只狗狗，都不可避免地会想起阿木；在外面就餐，大量的肉食、骨头汤之类的，也会让我想起阿木……是的，没有了阿木，我少了很多的劳累和牵绊，但我恰恰因此而感到由衷的失落和惆怅！我再也不会有一个傻傻的阿木任由我耍弄取乐；再也不会有一个憨憨的阿木呆呆地看着我、安静地陪着我……想到这些，我的心会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这种隐痛还要持续多久？但我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阿木注定是马麻生命中的过客，马麻则有幸曾从阿木的世界走过——那是一个多么单纯、快乐的世界！

  

草地是阿木最喜欢的休憩场所

2018年的第一场雪，阿木在雪地玩耍

2018年春末，阿木在家中昏昏欲睡。这是阿木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影像。

阿木长眠在此——那束小白花寄托着我们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