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晨光把一束温暖射了进来，慢慢驱走了许多清冷。地面好久无人问津了，懒洋洋地躺着许多纸片。中间有一张乒乓球台，一条腿有一摞砖头委屈地“顶岗”着。后墙一扇窗户的玻璃烂了，一棵杏树把它的枝条探了进来，似乎想要与墙角的饮水机“攀谈”。而饮水机早已“休眠”，头上空空的水桶连着蛛网，成了蜘蛛“休闲散步”的场所……</h3><h3>这是某某机关单位的一间办公室，七八个员工。大家每天都是提着一个茶杯上班，茶是在家泡好的。每天的工作不多，大家做完了，就喝茶、玩手机，茶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因为喝完了就没地方续了。不大交谈，似乎怕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惊扰了整室的安静！日子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过着，清清冷冷的，大家早已习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有一天新来了一个年轻人……</h3> <h3>年轻人名叫秦成，人如其名，勤（秦）快热诚（成）。一来，就先把办公室打扫了一遍：该擦的擦，该抹的抹，不大一会儿，整间屋子就焕然开来。不仅如此，以后每天都这样！其他人先是不自然，日子久了，也慢慢习惯了。再是热诚，秦成爱帮助人，爱说笑，今天帮这个一个忙，明天同那个聊聊天，带动一个办公室活泛起来。他又大方，几个同事凑伙喝酒，十有八九都是他做东……</h3><h3>办公室活泛起来，慢慢地，大家就敞开了话闸门，家长里短、时事新闻、薪资待遇……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过瘾。慢慢地，大家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满意起来，发起了牢骚，有些话还很刺耳！这些话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领导那儿。不久，办公室乒乓球台换了，窗户修了，饮水机更新了……这一年结束，领导还破天荒地给每位同事发了福利，这在以往可从来没有过的！</h3><h3>大家日子舒坦起来，提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什么坐椅太硬了，坐久了屁股疼，早该换成软坐了；什么领导应该给每位同事发个新茶杯，这玩意也不值几个钱；什么办公室里应装个空调，人家单位都有了……领导答应了做了就好，没反应就拧在一块儿消极怠工！这要求提到老郭退休达到顶峰……</h3> <h3>老郭该退休了，自认为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想让领导“欢送欢送”。领导却说，咱这以前没有先例，不好开这个“口子”！老郭就气，退休那天放话道：今晚我请大家的客，领导不送，咱自个送！大伙听了都很高兴，谁不愿意趴免费的桌呢？秦成却觉得这样不好，私下里同大伙商议：别让老郭破费了，咱凑个份儿吧？真正送送老郭！有人就问：每人凑多少？秦成说每人先定100元吧，事后多退少补。大伙都不吱声了。秦成就说：要不我先都拿出来吧，你们事后再还我……</h3><h3>那晚却人没聚齐，两人溜了号，领导自然也没去。不过到的人都还开心，老胡掂来了两瓶“青花瓷”……老郭喝着说着，谈起以前工作的岁月潸然泪下。那晚他把自己整多了，分手时竟同大伙说：秦成适合做领导！</h3><h3>送走老郭后，秦成算了一下，每人应摊80元。但他不好意思跟大伙说，说了，跟自己很在乎大家欠他的钱似的！他想等人问，一有人问，他就把每人该摊的钱数告诉这人，无形中让这人传话给大家。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三天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人问他！好像欢送老郭这事根本就没发生过！</h3><h3>秦成心头掠过一阵凉意……平常请客吃饭基本上都由他做东，莫非大家习惯了？可这回性质能一样吗？他不能代表个人，也代表不了单位！或者，大家觉得花不了几个钱，想着平摊的钱数少，没放在心上？可放在一起让一个人出，不就显多了吗？</h3> <h3>他背地里找到了老胡，老胡是个老同事，有名的“诸葛”！听他说完，张了张嘴，舔了几下嘴唇，好半天哼出半句话：我掂的那两瓶好酒，一瓶就值80元……</h3><h3>秦成一怔，旋即明白了，“那你应摊的一份不让你拿了，其他人的，你通知、收一下吧？”老胡吸了一口气，满脸的皱褶里现出无限难为情，“最好还是你同大家说……欠帐要钱，天经地义，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这份用酒顶了，这事我咋同大家说？说了，就跟我很在乎钱似的！”秦成一想也是，一时呆在那里。</h3><h3>第五天终于有人问了，是小青，她是一名顶岗者，每月仅得1500元的工资，奶有两个小孩。秦成可怜她，不想让她摊了，就说：小钱，不值当回事！</h3><h3>至此再无人问及，秦成也打消了把钱要回的念头。这事就像一滴滚水掉进了一个冰窖，悄无声息地没了，连一个冰粒也没得……</h3> <h3>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过，从不停息，就像窗外的杏树叶由绿变黄，再一片片落下，冬天来了。大家都说今年的冬天不冷，秦成却感到一天冷比一天。他为大家打扫办公室不那么勤了，隔三差五的，有时一拖就是一星期！地面脏了，大家就唤他扫，他不扫，大家就想说他两句。他也没以前热情了，你让他帮个忙，他有时竟推三阻四的，让人极不爽。也没以前爱说笑了，天天一脸沉思状，城府极深似的。时间长了，大家就开始在背地里议论他，说他的坏话，老同事还大作总结道：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初踏入工作岗位勤奋热诚，日子长了，就慢慢变懒了，学油了，起腻了！</h3> <h3>转眼又一年，开春上班，秦成好几天没了身影。大家不明就里，领导却突然宣布秦成被调走了！</h3><h3>是高升，还是被领导撵走？正当大家私下猜测时，有一天秦成来了，笑嘻嘻道：今晚我请客，大家一个不剩，领导也会去。还强调道：不让大家凑一分钱，尽管吃喝！</h3><h3>大家想，看来秦成一定高升了！今晚他是要大家送送他。</h3><h3>当晚，领导果然去了，大伙都聚齐了。菜很是丰盛，连鲈鱼、龙虾、闸蟹都有，酒是秦成从家里掂来的，还是两瓶“青花瓷”！秦成还特意给老胡泻了两杯，把老头哄地满脸通红。大家吃着喝着，就又说起秦成的好，把坐首位的领导弄地好不尴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成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大伙该吃吃该喝喝，全没把他当回事。等吃饱喝足，一抹嘴，却发现秦成还没回来，打他的电话，关机！过一会儿再打，仍然是！众人慌了，不死心，过会儿还打，还是关机！一股怒火在大伙心里悄没声地腾起，并迅速传染开来——</h3><h3>“妈特，说好的不让大家凑一分钱，吃饱喝足了却跑了！”</h3><h3>“小人！”</h3><h3>“骗局！”</h3><h3>“像这样的人，高升了也会跌！”</h3><h3>“心术不正！”</h3><h3>“啥玩意儿！”……</h3><h3>发泄完，都把眼睛朝向了领导。</h3><h3>领导身子一缩，嘴一撇，说了：像今天的饭局少说也得1000元！说完，从兜里掏出200元放在了饭桌上。大家谁还不明白呢，于是窸窸窣窣地摸起兜子……</h3><h3>好容易把钱凑齐了，拿到账台，饭店服务小姐却说，账已结吧，一个年轻人结的。大家一下子愣了，后各自笑了，全身释然——</h3><h3>“这秦成，开啥玩笑啊！”</h3><h3>“恶作剧，他以前就好搞笑！”</h3><h3>“我说他也不会坑大家啊！”</h3><h3>“这熊货！”</h3><h3>“好人！”……</h3><h3>只有一个人没笑，脸色愤怒得发青，“屁！那是我给他的钱。他不得钱，我能把他撵走？”说完，不顾众人，独自走了。</h3><h3>众人噤然，脊梁骨溜过一丝丝冷气。夜深了。</h3> <h3>秦成走后，日子又变得冷冷清清的了，清清冷冷的。办公室地面因好久没人打扫，又躺满了纸片。不久，饮水机又坏了，大家又只得在家里把茶杯灌满……一切都好像跟秦成没来过一样！</h3><h3>而秦成确实来过，他是一个年轻人，新来的年轻人。是的，有一天，确实又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说他叫秦成！</h3> <h3> 图片：图片 文字：原创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