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故事折射了一个时代现象——读燕戎虎文章有感

绿茶

　　燕戎虎写的《我的第一次相亲故事》，读来自然流畅，朴实亲切。那些土得掉渣的晋蒙地区的方言土语，不仅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更能勾起我们从小生长在晋蒙地区这一代人对那个时代许多往事的回忆……

首先是高考落榜后那个心灰意冷，整天灰头土脸、“像个灵魂出窍、行尸走肉的傻子”似的呆在山沟沟里的农村青年，那种无奈、那种苦闷、那种愧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得到。

其次是写他第一次相亲的故事，一大早起来喝了两碗玉米面糊糊，吃了半碗炒面，带着他妈给的10块钱，兴致勃勃地跟随二大爷去相亲了。到海花家后，看见海花妈擦山药，本想在海花面前露一手，一方面“赢得海花家人的好感”，另一方面也“给自己增加一点分值”。哪成想因了海花那“温柔的一瞅”，自己高兴得忘乎了所以，由于用力过猛，噌、噌、噌几下，就把人家锅底给杵塌了……那种尴尬，那种羞愧，那种无地自容，被作者描写得淋漓尽致。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另一篇短文（因没有题目，我姑且给它命名为《暗恋吴兰英》）文章虽短，却更能勾起我们对许多往事的回忆。作者写他喜欢吴兰英并暗恋她很久，在作者眼里，吴兰英不仅长得漂亮———“宽脑门儿，尖下颏儿，细眉毛儿，大眼睛儿，高鼻梁儿，薄嘴唇儿，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儿。”就连她走路姿势，她那丰满的臀部，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以及她那优美动听的如唱歌般的读书声……都是那么的让他魂牵梦绕。为了能与吴兰英分到同一个值日组，他不惜去一里多远的供销社，“咬牙花了三毛六分钱、四两粮票，买了两个提江月饼，溜舔送给一个姓解的生活委员”……临近毕业时，最让他纠结的不是如何应对高考，而是如何向暗恋已久的吴兰英表白自己的心事，为此他绞尽脑汁写信，想方设法放信，之后又是忐忑不安地等待吴兰英的回应……最后在即将结束高中生活各奔东西时，终于鼓足“十二分勇气”告诉吴兰英“那封信是我写的，我一直就喜欢……”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兰英一句“少不进眼你妈个逼哇！头胖得像个煮大豆，看见你就恶心！”骂了个狗血喷头！

读到此处，吴兰英的这句骂语让我联想到我们那个时代的许多事情：

记得我们上初中时，每天要到离我们村二里地的另一个村庄上学，冬天早晨天不亮就得出发，我和几个女同学结伴同行，路上遇到男同学时，多数是谁也不理谁，只有一位男同学每次和我们相遇时总会与我们打个招呼，（现在想想，人家完全是出于礼貌）我们几个女孩子从来不予理睬不说，等他走远了我们还要骂人家几句，嫌他太寡。更有甚者觉得男同学与女同学说话有辱女同学的人格；在学校，老师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一般都是让男女同学同坐一个桌子，我们就在桌子中间划一条线，互不侵犯。有时写作业稍不注意胳膊“越界”了，只要对方一提醒，立马收回；1977年恢复高考后，我考入浑源师范学校，第二年我的一个本家外甥也考到这所学校，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只与他打了个招呼，以后再见面就形同陌路，谁也不理谁了（总觉得男女之间一说话就会让人产生误解 ）；还记得70年代初，我们村宣传队去阳高县某村演出时，该村一青年男子对我们村的一美女一见钟情，产生爱意，就主动向大队提出让宣传队的女演员去他们家吃派饭（那时下乡干部也都是吃派饭），一顿炸油糕、炸豆腐烩粉条吃完，又是每人一碗浓浓的红糖水招待之后，这个男青年的母亲就把她儿子的意思告诉了这位美女，哪知这位美女听后如蒙奇耻大辱，跳下炕一路狂奔跑到野外的悬崖边，痛哭流涕。若不是其他人追得紧，差点惹出人命了； 还听说60年代中期的阳高三中（即大同县四中的前身），有一位女同学因把一位男同学写给她的一个表达爱意的纸条丢失在厕所，被其他同学捡到传开后，因羞愧难当在学校南大门上吊自杀……

吴兰英的一句骂语，我们对那位男同学的冷漠，我对外甥的亲情疏远，我们村美女对那位男青年的不理解和那位上吊自杀的女同学的悲哀，都折射出了那个时代的一些现象。虽说我们这一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但由于长期受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影响，多数人思想保守、封闭，整天就知道抓革命促生产，整风批斗学毛选。一出勤两送饭，晚上还要加夜战。再加上中国几千年来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男女授受不亲思想影响，男女之间从来不说话，更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则就是大逆不道！至于男女婚姻，或父母包办，或媒妁之言，全听家长的安排。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村有两对青年男女自由恋爱并私定终身，人们对他们的行为指指点点、嗤之以鼻，将他们正常的婚姻恋爱视为“洪水猛兽”给予指责和打击。如果哪个男人向自己心仪的女人主动表白自己的心意，女人认为他不正经，耍流氓，就认为自己受到侮辱，伤害了自尊，就要为此作出“反击”，或哭或骂，或怒目相对，甚至还会作出极不理智的行为。

如今，新中国成立已近七十周年，经过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和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人们的思想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年男女早已冲破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思想的“桎梏”，摒弃了“父母包办、媒妁之言”的婚姻陋习，敢于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对于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不再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而是不失时机地向对方作出自己的表白。女孩子对此也不再认为是对自己的侮辱或不尊重，更不会把向自己表达爱意的男孩视为大逆不道，以至于恨得咬牙切齿。即使看不上，也不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而是作出委婉的回绝。那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那个时代的印记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文明也已渐渐消失，封建思想的残余已被新时代自由、文明的婚姻理念取而代之。

这是时代的变化，这是社会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