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群山6》

留得残荷听雨声

<h3>月朗星稀,寒风扑面。阴沉沉的天空突然飘飘扬扬飞卷起绒花般的雪花来,悄无声息掩盖住了血腥味正浓的摊摊血迹。刚才打斗的战场终于平寂了下来。</h3><h3>冒着黑烟的坦克歪斜着炮管插在公路旁边的土堆里,像个蔫蔫斗败了的公鸡没有了那点趾高气昂雄样。熊熊燃烧的汽车混合着浓浓的像胶味,遍地都是枪支弹药和散落的头盔军用水壶。路的两侧和沟草丛中到处都是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span style="line-height: 1.8;">,有的跪着撕扯在一起,有的双方还相互卡着对方的脖子,有的几个人扭成一团……然而此时此刻都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颤抖的大地暂时迎来了片刻的宁静。</span></h3><h3>曾昌昇睁开眼,用麻木的右手抺了一把飘落在脸上的雪花,支起左手翻过身来,他想站起来,他想不能就这样子倒下了,他鼓舞着自己,倔强的挪动着双腿,许久,他终于慢慢地</h3><h3>站了起来。但是头重脚轻他不由自己的一阵寒颤,他又重重的摔了下去。</h3><h3>这一跤还真摔得不轻,他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这声音引来了一群正在不远处搜索战场的战士们,冲在最前面的就是胡子孺,他一把扶起曾昌昇,喜不自禁连声嚷道:“你个打不死的家伙还真是命大,我还以为你光荣了。找了你好久躲在沟沟里睡懒觉。我还在想战斗结束后给你请功呢!”。</h3><h3>“快!快,拿担架来,快……”。望着胡子孺惊喜的面孔,曾昌昇眼角湿润了起来。“排长,我没事。就脑袋擦破了点皮。我不要离开队伍”。一听要抬自己下去,总昌昇就急了,支撑起身体就想站起来。</h3><h3>“别动。谁说让你离开队伍啊!只是让你到战地救护所检查伤情,处理好伤口。如果伤情不大,我允许你归队。我们还真舍不得你神枪手呢!”。“排长,我真的没事,我不下去,我……”。曾昌昇话还没说完,胡子孺一把按住了他,吩咐担架队强硬的把他抬走了。<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h3>在曾昌昇所在的358团二营伏击西坝的美21师九团溃逃的美军时,三营正在清川江西岸向龙头火车站的美军发起攻击。而一营则渡过了清川江,占领了球场后的一座大山,阻击在新兴洞和苏民洞遭到我友邻部队三十八军歼灭性打击的美二师残部。此时,西线敌军也开始全线退却。在英勇中国人民志愿军40军,38军和39军友邻部队顽强打击配合下,美第一军从清川江北岸撤至安州向肃川、平壤撤退,第九军和安州驻守的联合国军土耳其旅及***军也在我志愿军强大的攻势下吓得屁滚尿流,魂不附体,慌慌张张的弃城一路丢盔弃甲怆惶南逃。无畏的志愿军战士敢打敢拚的战斗作风彻</h3><h3>底粉碎了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宣扬的打到鸭绿江口过“圣诞节”结束朝鲜战争的痴心妄想和无耻叫嚣。</h3><h3>曾昌昇的头部经卫生员简单的包扎后被送往离西坝三十公里清川江西岸的青谷里师战地临时医院。</h3><h3>从西坝到青谷里沿途都是踦岖的山间小路,漫天的雪花愈来愈密,寒风卷着雪花时时迷住了人的眼,有时人走着走着还得停下脚歨用手去抺一把飘落在眉毛上眼睛上的雪花辨别一下方向才能继续前进。而且青谷里从美军手里解放出来才仅仅一天,说不定随时会有被打散的零星美军散兵。好歹前面有当地朝鲜老乡做向导,大家才稍稍放了些心。</h3><h3>担架队的同志们一边抬着担架,肩上还背着步枪,已累得够呛。近来前方部队连续战事频繁紧张未得到及时补充,部队严重减员,为了充实一线部队,担架队抽调了部分人员到了战斗部队,野战医院也不得不实行男女搭配,动员了部分医院的女护士暂随担架队行动。没想到这些在家不干粗活儿的娇小女子在战场上做起事来一点也不输给男同志。</h3><h3>山路的颠簸和晃悠让曾昌昇一会晕了过去一会又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映着皑皑白雪的反光他发现一直抬着他的是一个身穿志愿军军服的女战士,虽看不见他的容貌,但已听得见她气喘吁吁的声音。</h3><h3>“眼见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女孩子抬着,心里就已过意不去。我何不起来试试自己走走看。哪怕让人搀着走也比让别人俩个人抬着强。也不至于麻烦几个人啊!”。曾昌昇心想道。“停下,停下……我,让我起来、走”。他在担架上猛地撑起来半个身子。担架蓦地一抖动,激烈的左右一摇晃差点让担架和人颠翻。</h3><h3>“你抬稳点吴梅。这不是在你家的汉阳街。”前面的男队员脚步一个斜窜,差点摔倒,忍不住回头对那女战士吴梅揶揄道。</h3><h3>“闭上你的臭嘴。就是汉阳街又乍的”。</h3><h3>“黄灿,吴梅,你们俩个人又在拌什么嘴。这是战场不是游乐场。要注意纪律。回去再给你们算帐。”听到拌嘴声,带队的护士长走过来严肃的说道。</h3><h3>“我,我……”。吴梅委屈的眼泪直流。</h3><h3>“我,我什么?跟上队伍,走。有什么事回去说”护士长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h3><h3>“是!护士长!”声音低低的像个温顺的猫。</h3><h3>曾昌昇看到自己被女孩子抬着觉得不好意思,本想挣扎着下了担架自己走,,没想到却引来一些意想不到麻烦事来,惹得抬担架的战友拌嘴挨批。自己想支撑着起来替他们辩解一下,但又不知乍说乍开口。心里内疚得不行,躺在晃悠悠的担架上再也不敢动一下。</h3><h3>“本来就没多大事。排长也真是的非把我弄到担架上往医院抬。想到排长他们,他又耽心了起来。现在我的排长、我的战友他们在哪里呢?”。想着想着他又晕了过去。</h3><h3>不知过了多久,曾昌昇醒了。不是醒了是在梦里,仿佛又不是在梦里。似乎还在雪野里在那秋千般的担架上,天上大片片的随风飘飘洒洒的雪花……。此刻他感觉到口渴得厉害,他张开囗,贪婪地任由簇簇雪花融入口里。“真甜啊”。他感觉到丝丝醇厚的绵绵甜香满口生津,沁人心田。</h3><h3>他眨巴了下眼睛,终于努力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帐篷,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护士端着一碗拌了红糖的稀粥正一勺一勺在给他喂着。那女孩身穿着志愿军军服,头戴军帽。给人第一眼印象是威风精神,青春豪情、纯真奔放、美丽如花……。曾昌昇看了一眼,脸像朝霞一样红透了双脸。心刹那间燃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结过婚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和感觉。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说不清楚的别样滋味。</h3><h3>他惶恐的不安起来,支撑着用双手去接那碗稀粥,语气急促地说:“我自己,自己来……。”</h3><h3>“又逞英雄啊!昨晚让我受批评,今天又想让我写检查吗?”。说完竟嗔怪的一笑。</h3><h3>听她这么一说,曾昌昇大脑想起来了,原来这女战士就是昨晚抬他的那个女孩。想想昨晚的鲁莽就觉得难为情的。</h3><h3>“要说你逞英雄,我还真是认为你还是真英雄呢!医生说你的脑壳是铜脑壳。三个小洞洞,有个小洞里还勾出了了块指甲大的弹片呢?”嘻!嘻嘻嘻!……”。</h3><h3>曾昌昇像腼腆得像个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听你口音是南方人吧!”。</h3><h3>“噫!你还不笨呢!都说你们男人都是粗心的,看你心蛮细的”。“我湖北武汉的。武汉,你知道吗?去过不!”</h3><h3>“没有。没去过。”曾昌昇老实的回答道。长这么大,他只是做村贫协主席时,开会听县土改队江诗志队长讲过那是省政府所在地,是个成千上万人的大城市。</h3><h3>“娇小姐又在显摆啊!你乍不说你是武汉五洋火柴厂老板的女儿。汉阳街富家大小姐啊!”。人还在门外,声音已经远远浑厚的响起。随着话音,一个和吴梅年龄相仿的小战士闯了进来。</h3><h3>“什么意思啊黄灿,我这不是在给伤员喂粥吗?说说话是减轻伤员的疼痛。这是刘玲护士长交给我的任务。乍啦!你有意见啊!”。</h3><h3>“呵呵,没乍的小姐。是护士长有事叫你。”眼见吴梅生气的样子,哪个叫黄灿的小战士赔着笑脸道。</h3><h3>“革命队伍里都是同志战友,别小姐小姐的叫。小心我到护士长哪打你报告”。“好好躺着,别乱动,小心触碰到伤口。”吴梅转过身来,眼里充满了关切。</h3><h3>四目相对,曾昌昇感到一股暖流瞬间注满了全身,春潮翻涌。</h3><h3>自此以后,吴梅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找曾昌昇聊天。有时带一小包花生,有时又不知从哪带一个苹果,要么炖一小碗鸡蛋。曾昌昇看吴梅像个小姑娘不懂事娇气的样子,其实他知道她性格特别好,心善良又细腻。经过医生的治疗和护士吴梅的精心细致护理,曾昌昇精神好多了。头上的伤口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自己感觉已无大碍。他找医生软磨硬泡一心只想归队。最后医生也拗不过他的恒心和耐心,违心的答应了。</h3><h3>归队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早上,吴梅早早来到病房,给他伤口上了药包扎好,眼泪巴巴地流着。叮嘱他要按时吃消炎药。最后还嘟囔着一句“才七八天伤口都没愈合。不知道还要不要命”。就这么一句话也没再说什么。然后递给他一封信,擦了擦泪水就出去了。直到曾昌昇和其他出院归队的战友坐上马车绝尘而去的时候也没再出现过。但曾昌昇哪里知道,在一片树林里缝隙间看着奔驰而去的马车泪流满面。</h3><h3>战争啊催醒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h3><h3>曾昌昇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但是她知道她是有家的人,绝对不可以有其它什么奢望。他现在只想尽快赶上队伍,他想着他的战友们。此刻他的斗志充满了整个胸膛。</h3><h3>在前方,向前方,那里有他的战场。</h3><h3>(注:曾昌昇所处部队是40军120师358团,原来385团有误,特此更正。2019--1--8写于故乡陋室书屋)</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