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登天之路

老马

2018年7月下旬的一天我终于来到川西的色达，这是个目前唯一开放的，可供游客参观的藏区天葬台。当亲眼见到了整个天葬过程，庄严而又血腥的场面会使感观受到强烈的冲击，心中感受到的震撼真是无以伦比。都说去了天葬台，心中的所有杂念就瞬时都放下了。这是人生与死的轮回，一个人赤条条地来，走时亦带不走片甲分文，所有财产，荣华富贵，恩怨情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来到天葬台，亲眼看着一具具尸体被运进作业场所，不论是尊贵的还是卑贱的，男的还是女的，大人还是小孩，胖的还是瘦的，全都由天葬师一斧斧一刀刀地砍碎剁块，之后召唤兀鹫，任凭争抢撕咬，上天而去。听说那天死者中有一位身世显赫的达官贵人，天葬师在切他肉的时候，顺便把他身上戴的和脖子上挂的一大堆东西都扯下来不经意地扔在了一边。此时不由地会有一个结论，“你执著的一切身外物此时都没有任何意义，都是与解脱无关的”。完后，你会发现你执著的东西是那么的可笑和可怜。

天堂之门是如此雍荣华贵，多少有信仰之人趋之若鹜想在生后能挤进这道门升天而去，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进入的。而在色达的天葬台却是一条登上天堂之门的捷径之一。

我去色达完全与宗教信仰无关，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闻名遐迩的红房子，五明佛学院，天葬台，以及那里的民风民俗，同时我还想知道，那里的人们对宗教信仰的热爱程度到底是怎样的。今年夏天最酷热的季节，我带着好奇和憧憬，如愿以偿地踏上了去往色达的路，去寻找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色达佛学院（也称喇荣寺五明佛学院）是世界上最大的藏传佛学院之一，创建于1980年，当时仅有30余人。1987年，十世班禅大师在这里成立佛学院。1993年被美国《世界报》称为“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佛学院分长期和短期进修两种，长期学制为6年，特殊学位需要13年，学员通过各学科的考试，可以授予堪布（法师）的学位。佛学院戒律十分严格，男众女众的僧舍泾渭分明，即使是兄妹亲属，彼此也不得互访。

天葬台又称尸陀林 ，距离色达县城十几公里，位于五明佛学院背面的半山腰上，是色达举行天葬的地方。来旅游的大巴只能停到半山腰，游客必须步行上山，此时，海拔也直逼4000米。

从1986年法王晋美彭措创建尸陀林至今，这座尸陀林也在藏地远近闻名，成了最大的兀鹫栖息地，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将最执着的身体做了最后的布施。

每天来这里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天葬台专门开辟了游客参观区。

尸陀林中用于存放亡者骨灰的骷髅宫殿。

据说这里通常每天安排天葬的尸体限制在15人左右。随着色达天葬台的名气与规模不断增大，希望来这里天葬的也越来越多。今天进行天葬的大约是15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来前都是赤身裸体，再用裹尸布缠绕后，由人或背或扛，经过画面中的台阶走向操作间。天葬师在操作前会进行简短的宗教仪式，逝者亲属被允许目睹分尸全过程。天葬师操作完毕后会取出一块死者的骨头交由亲属收藏。随后将分解后的遗骸散向喂食池，任由秃鹫叼食。

看完天葬，我们便一路赶往五明佛学院的坛城，在佛学院最高的山峰上，有一个金碧辉煌的建筑，叫做“坛城”（音译）。坛城的梵文名称为“曼荼罗”，意思是按佛教密宗仪规进行某种祭供活动的道场，平时是人们转经的场所。这里的坛城还是全世界唯一一处可以转绕的坛城，据说围绕坛城转108圈是下等功德，转1080圈是中等功德，转10800圈才是上等功德。几乎每个来到佛学院的人都会去那里的转经廊转经祈福。3圈，6圈，9圈，108圈，1080圈....每一圈都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带着一份真诚的祈祷。而坛城边的空地上，无论早晚都有磕长头的虔诚信徒，即便你没有宗教信仰，也会被他们的虔诚所感动。

“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今生只求来世”对众多虔诚的信徒而言，若不能到拉萨朝拜布达拉宫的观音，则到色达的观音庙朝拜四臂观音便成为其毕生的梦想。

在佛学院里没有指示路牌，我们全凭着感觉开始去寻找最佳取景地。行走在学院小路上，裹着红袍的僧人也在其间穿行，时不时还能见到匆匆行走的妙龄女僧人，他们大多数人都会微笑着对你点头，也会热心地为你指路。我曾试着征询他们的同意，想要捕捉那温暖的笑容，但他们都微笑着对我挥挥手，或拉紧僧袍颜面遮挡，示意不要拍摄，我立刻放下相机，尊重他们的意愿。照片中那位红衣白帽的美女是我们同行的旅友，摄影爱好者，造诣极高，现在只能由她充当一下模特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时间的积累，各地送来的亡者连续不断，越来越多，尸陀林内的环境也逐渐恶化，矮小栅栏圈起的平台，已无法承担起更大规模的天葬。修建尸陀林这个宏伟的目标在2011年正式动工，目前很多设施仍在建设中。

天葬台正面的墙上浮雕描绘着六道轮回、八大尸陀林等图像。

天葬台的中间有一座标志性建筑阎罗山，代表着死亡和无始无终的轮转，阎罗山洞中，挂着几百具亡人的骷髅头骨，以此向人们展示死亡和无常的意义。游客可以进入阎罗山洞里，一般都是简短停留。

这里是藏区最大的著名的“天顶天葬台”，所谓“天顶”，是离天堂最近之意，尸体到了“天顶天葬台”就意味着人的不朽灵魂到了天堂一样。因此每天都有来自藏区各地用马背牛驮来的尸体，先由喇嘛诵经，超渡灵魂上天，后送至天葬台，由天葬师用快刀将尸体剖开，吹响海螺，招来兀鹫啄食。藏族人认为天葬的本质是：人来自于自然，最后回归于自然，相信生命是永远轮回，对生与死看得从容淡泊。

阎罗山左边有一座石雕，称为“五根花”，以五根的形象而造，等同于寂静八供当中的鲜花供养。

天葬台假山中精心设计了可以留宿的山洞，供有缘人在此修行。

用红色铁皮遮拦的地方就是通往天堂之门的通道，铁皮下就是天葬师处理亡者尸体的地方。藏人推崇天葬，认为拿出这具已经失去灵魂的“皮囊”来喂食鹰鹫，是最尊贵的布施，舍身布施成为人生最后一次的善行。

观看天葬是需要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的。我很清楚有些东西我是不能去强迫自己挑战的，所以我走到天葬台广场就止步了，对我来说能够走到这里来了解天葬文化就已经是内心最大的突破了。

但如果你能够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忐忑，来到色达就一定要去看一场天葬。怀着一颗平静和虔诚的心，带着对天葬、对死者的敬畏去观看一场完整的天葬，感受生死的轮回，相信会更加懂得生命的意义。

这里不仅仅是个天葬台，更是引导观看天葬，了解尸陀林历史，揭示无常及生命轮回真相的重要场所。按照我们的寻常思路，葬礼特别是天葬，比较隐私，应该不会对外开放的。可是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敞开怀抱欢迎大家来了解藏传佛教，藏区很多的金碧辉煌的寺庙大殿里也不禁止拍照，为这份包容开放点赞。

在靠近天葬台的地带，就能看到满天的兀鹫在空中盘旋着，似乎他们也在期待着这一场神圣的葬礼。天葬仪式一般在下午1点至4点期间，我们1点就到达了天葬台。此时兀鹫已经越集越多，一开始还数得过来，不一会就数不清了，估计得有数百只。随着天葬时间的临近，胆大的兀鹫已经靠近分尸操作场所，不时觊觎天葬师的手势，随时准备享用美食人肉。这里分为了不同的区域，有实施天葬的地方，也有专门介绍天葬文化的场所，墙壁上的浮雕描绘的是六道轮回、八大尸陀林等图像，据说是希望所有到访的人来到这里，都能对生与死有一种更深刻的体会。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转坛城的人不断，广场上还有很多磕长头的藏民。金色的转经筒，在信众干枯的手转过之后，留下一串串悠长的嘎吱嘎吱声。空气里都是安静的，即使念经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地穿过，你也会发现，心也是祥和的。色达藏人死后，死者不会马上送去天葬台，而是择日送去天葬台，送去天葬台前，是会帮死者赎罪，当地天葬风俗是围着坛城转108个圈为死者赎罪，如果你看到坛城有人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在转圈，很有可能就是尸体了。

临去天葬台时，司机师傅告诫我们不要随意拍照，尤其是不要对着逝者，以及天葬师操作间内拍照，因为这是对逝者自己亲属的不敬，同时按宗教的说法，还会对自己不利。尊重逝者，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才是旅行的最大意义吧，有些画面留在脑海的记忆深处比在相机里沉睡更有价值。所以，我拍摄到有关天葬的照片很少。

他们是色达五明佛学院的僧人。五明佛学院，每年吸引着成千上万的信徒前往朝圣，甚至包括很多明星。大概只有去过一次，你也才会明白，为什么色达之后，再无色。这个没有尘世繁琐的世界，这片灵魂深处的净土，定要来朝圣一次，甚至有人一来就是十几年。这片佛国净地给了太多让人不能割舍的理由，尤其是这座世界第一规模的佛学院，4000 米以上的海拔让整个学院如同处在云端的红色佛国一般遗世独立。身披绛红色僧袍的喇嘛和觉姆来来往往，日复一日在此修行。

喇荣五明佛学院是红教（宁玛派）最大的佛学院，也是世界上规模和人数最大的佛学院。这些红色小木屋，是三万多名僧侣的住所（出家男子称扎巴，出家女子称觉姆即女尊者）

密密麻麻的红色房子，神神秘秘的红色佛国，行色匆匆的红色信徒，总之“色达山河一片红”，这是我第一次网上看到色达时的感觉。当时并不知道四川还有如此一个让人震撼的地方，后来陆续看到别人去色达的游记，心里便从此结下了一道梁子，今生非去色达一趟不可。

来到色达，是为了心目中最后一片净土——喇荣五明佛学院。但是，对于后续旅行者来说，遗憾的是，因消防安全风险、道路扩建、排污管道建设，佛学院正在整改、部分拆迁。现在气势磅礴的红房子，也将逐渐成为历史。若干年后，或许还能看到成片的红房子，但都是经过政府规划，整齐有序地排列，现代气味浓厚的建筑。

站在坛城的高处看一看佛学院的全景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种仪式。蔚蓝苍穹之下，数千间赫红色的木屋，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几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庙宇之间，无数条如蜘蛛网般的通道，美得让人不忍离去。

再见了色达，虽然我并不信奉宗教，但宗教的力量却已经在我心中打下了很深烙印，尤其是看见公路边上朝圣的人，他们一步一叩首，虔诚的前行，只为了心中的信仰，不畏艰难险阻。这些都在我心中留下了及其震撼的记忆。还有，藏人粗旷、真诚、善良、能吃苦耐劳的形象也深深的感动着我。再是川西特有的地形地貌，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苍茫辽阔的草原，苍凉中孕育的静远，雪山如玉般的圣洁，这一切都美的让人陶醉。

不管你是否有信仰，这辈子色达还是值得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