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那个“门儿”，一出一进，都是老礼儿

云境禅心

　　我的老家在关中。这里，不光盛产优质小麦和菜蔬，还是个出“老礼儿”的地方。

　　老辈儿传下来的老词儿，都粘着生活的烟火味儿，个个儿都崩发着滚烫的哲理。这些貌似平常的词儿，经不得细细琢磨。一经琢磨呀，越有味儿，你就会深叹它的精妙：“言简意深”。往往一个不起眼儿的词儿，不光囊括了丰富的内涵；更能在特定的场合里，闪现着绮丽的光芒。

　　譬如“门”字吧，原本只是房屋的一个构件儿，专供人出、进的。可“出谁家的门儿，进谁家的门儿”，在关中人看来，讲究可就大了。

“姑娘出门，媳妇进门。” 既是女子身份的转换，也是女人一生归宿的落实。新家庭的出现，对等的两个家族就缔结了姻亲关系。人嘛，都有大道理下的小心思。不管合不合法，可这是实情。凡事得有个主次吧；结盟也得分个“内”和“外”不是。明面儿上，要遵循“在谁地界儿，说谁的话儿”；可在"老关中"心里，夫家即自家，娘家即外家。“家门”，一直都被刷成了“夫本位”色彩；唯有出嫁时，女子踏出的那个门，才让娘家占到了一席之地。至于，承认“自己不行”，甘愿“上门儿”当女婿的男人，呵呵，历来都是被世俗打压的对象。一出一进，"老关中"就能轻松地就演绎出一套人情的礼节来。

“出门”

　　“出门”，除了大众化含义外，关中人还赋予它特定的意思。

“出门”，素有多义，这是关中习俗的积淀。在关中，“出门”，大多出于生存、生活需要。有“谋生”的。如家族成员"出远门，到外地去"；也有“结盟”的。如"姑娘出嫁"；还有“维系"结盟的。如"走亲戚"、"给亲戚、乡党家随礼"等。出远门是为谋生养家；姑娘出嫁为结姻亲；走亲戚为续姻亲；随礼、"行门户"是为了烘人气儿，续乡情。

一个意思，就有一种境况，就有一套行为规范。各自不同的礼规，延续一辈辈亲情，延续着晚辈对长辈的敬畏，延续着对外界人的敬重。

　　“出门儿在外，矮三辈儿。” 就是出远门儿人的应有心态；逢人“叫声叔，不低达。” 则是出门人应该遵循的法规。那时，非得出门儿的人，无非是去外地上学、当公家人、或者随国家去"援建"的。他们是家族的精英。在他们身上，承载着家族的脸面和希望，也是家族立世的荣耀。

试想，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一个人过于张扬的话，不是身体吃亏，就是要多走弯路；求人帮忙时，自个儿先低下身段儿，该叫叔，叫声叔；该叫姨，叫声姨。敬字当头，再难缠的人，都会自动放下身段儿来帮你的。哪怕你面对个大哈怂，在敬重面前，都会有瞬间的君子心思。尊敬别人，自己得方便。这与骨气无关，也和硬气不搭界。这只是老关中人身处异乡时应有的处事心态：敬人，就是不为难自己！

走亲戚，拜姻亲。姑家、舅家、姨家、丈人家都算姻亲。

　在关中，春节“拜年”是大礼节。对本家儿长辈的叩拜，叫“看”；对姻亲长辈的叩拜，才叫出门拜年。拜年时的称呼，就特有意思。特殊叫法，一直延续了老关中人的习俗。

　　男人无孩儿时，就不能自称“老子”。拜年时，常以自己的称谓，来叫对方；有孩儿了，就有称“老子”的资格了。拜年时，则多随孩子的称呼，来叫对方。譬如，到姑家拜年，新婚时，丈夫就对妻子说：“给咱姑拜年。”“拜年”，就是加深印象、认门儿，让妻子记住有这么一门儿长辈亲戚；如果有了孩子，就会说：“给他姑婆拜年。”这时，“拜年”，就有一种亲情传承的意味儿。

走在路上，男人还不忘介绍姑家的人员情况，时不时插上一句“还有多远”之类的注解。临近村子，还要细细说出某些标志，哪怕这些标志早已消失了，也不忘叹息一声，以示眷恋着那些曾经的的美好。进门一声声招呼，把姑家人给新人解释得清清楚楚。

　　"踏出娘家门，甘为外姓人"。所以啊，姑娘出嫁，也叫出门。

　　从男女"见面"开始，到“通礼”订婚，要经九九八十一磨难，才会修成结婚正果。男方叫媳妇进门，女方则叫姑娘出门。自此，婚姻大事才告一段落。通过结亲，一个小家庭，才算搭起了架子。

“追灯”或“送灯”，就是加固姻亲新联盟的手段。所以，也属于"出门"类范围。

由娘家给女子“追灯”，衍生出女子回娘家“躲灯”习俗；由舅舅给外甥“送灯”，衍生出“完灯”、舅家给外甥过“成人礼”的习俗。追灯，标明娘家人的期盼和给女子撑腰的决心；送灯，则表示舅甥情谊的积淀过程，否则，就不会有那种“狗皮袜子，么反正”的甥舅关系。

至于“五月节”、“忙罢会”、"中秋节"等大小“出门”状况，肯定还得去，只不过是各按身份、归类出现罢了，此处就不一一罗列了。

　　吃好的，是动力；听稀奇，是推力；关中人用“出门”这种关注形式，维继着历代姻亲的往来，把家族间相互提携的关系，凝结得更加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