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易｜白荷姑娘（小说）

梅家公子

白荷（聊斋新编）（梅易编写）

第一章：相逢不如偶遇

梅公子乐山好水，出来游玩已久。天气酷热，正口干舌燥，忽见水岸人家，墙红竹叶绿，云浅藕花香，待走近仔细观瞧，见门上有一联曰：

花香能解语，

无情也动人。

梅公子暗忖，这两句分明是罗隐的《咏牡丹》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转化而来。可门里门外入眼皆是荷花，主人家却怎么用咏牡丹句子做联？不觉摇头道：可笑可笑。

“水自竹边流出冷，风从花底过来香”，梅公子被暗香浮动，婀娜多姿的荷花吸引，饶有兴致吟了两句诗，以小抒情怀。正欲坐青石歇息，忽听墙内有一女子 吟道：

谁家浪蝶欲飞墙，

盗取花田一脉香。

奉劝登徒和贼子，

鞭梢蘸水莫来尝。

梅公子一听便心生不满，遂大声回道：

姑娘言语好轻狂，

书生邂逅小荷塘。

景色三分来眼底，

遂吟两句送幽香。

说罢，就听墙里说道：

偷我三分春色去，

翻将嘲笑向门楹。

正人君子何曾见，

唯有轻狂冠汝名。

有话可否当面说来！背后嚼舌，非君子也。

这女孩语气半嗔不怒，到底什么德行？话说见见又如何？公子遂收起折扇，正正衣冠，推门仰头而入。……

公子推门入院，但见院内花香袅娜，彩蝶翩飞，假山角亭，流水回环，别有洞天。

紫藤秋千上坐一绿衣女子，见她虽无十二分颜色，却也明眸皓齿，秋波送媚，玉面粉靥，楚楚堪怜。绿衣女子旁边，站立一白衣女子，心似莲花洁净，体若瑶仙婀娜，淡雅婉约，娴静嫣然。公子不禁暗道：

美人如花隔秋千，一颦一笑好华年。

从来不念红烛事，而今心底怕无缘。

公子一时间竟心事重重，呆立无语。

绿衣女子起身问道：“公子因何事造访本宅？院落如此偏僻，公子如何寻之得见？”

见公子无回应，绿衣女子以轻罗小扇挥了一下公子臂，嗔道“公子无礼，哼！”。

公子慌忙后退作揖，答道“小生家住山南，今日闲游玩水，走得急远。日高人渴漫思茶，绝无意骚扰女儿家”。绿衣女子不悦，说道“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公子懂得不少呢，在我看来不过卖弄风骚耳”

白衣女子不理会绿衣女子，问道“公子博学多才，胸藏文墨，精通诗词，莫不如献诗一首如何？不论高低，吟罢皆有香茶捧上。公子爽快，令姑娘出题。白衣女子指向绿衣女子，“公子就以阿碧为题作首诗如何？”原来绿衣女子名阿碧。公子心想，哪个女子不喜赞美，况阿碧却也美丽。于是稍作停顿吟道：

无瑕堪比玉，有态欲羞花。

只少宫妆扮，分明张丽华。

白衣女子听罢转身道“阿碧，原来你是红颜祸水，亡国妖姬”说完抿嘴笑个不停。

话说张丽华何许人也？

张丽华，南朝陈后主的贵妃，艺貌双佳，她发长七尺，黑亮如漆，光可鉴人。并且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山，顾盼之间光彩夺目，照映左右。著名的亡国之音《玉树后庭花》便是陈后主写于她的：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公子边躲避柳条边解释“阿碧姑娘误会误会也，美貌宛若张丽华，才情胜过谢道韫”。一时间公子很是尴尬。

白衣女子，收笑止住阿碧，唤其端些饮品水果来，自己欲与公子畅谈一番。

二人石桌两旁对坐，姑娘轻声介绍道“小女子本家姓白，单字名荷，自幼喜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公子你呢？公子回道：“小生姓梅，字梦泽，梅梦泽是也，喜好与姑娘大抵相同也”

荷姑娘道：既然爱好相近，莫不如今日我俩赌书泼茶，唱和一番可好？姑娘说完忽觉用词不妥，香腮羞红，作双眸低垂状。公子未作斟酌女儿心思，只管爽快答应。

（二）诗词唱和，情种心田

“公子姓梅，小女子便以梅为题吟阕词，请公子不吝赐教， 献丑了。说吧轻松吟出一阕《一丛花》：

梅花一弄雪纷飞， 三弄泪偷垂。

暗香飘尽凭谁问，若解意、玉影人随。

短笛吹彻，湘帘半掩，思月月盈亏。

一笺心事两颦眉，炉火懒清醅。

马蹄达达疏窗远，几多次、小径徘徊。

旧书翻遍，寒爻怕卜，痴写阮郎归。

公子鼓掌道：好词。心中忧伤若许，吟来云淡风轻。姑娘名唤白荷，那小生便以荷字入题作七律一首，劳小姐赐教一二。说吧略做沉思，吟将出来。

未寄轻盈去闹春， 清风凉夏自销魂。

香流水面鱼拼醉， 红映瑶台蝶比勤。

一抹娇羞迎墨客， 十分淡雅对王孙。

匆匆多少芳菲过， 不记妖娆只记君。

白姑娘拍手叫好，呷了一口小酒：荷花清新乃我所爱，小女子也来一小令唱和梅公子。

雨霁亭台趁步凉，盈盈一朵水中央。

绿风行处脸羞藏。

欲把娉婷心底种，不教清雅笔尖伤。

重来知剩几钱香。

公子拍掌道：好一阕浣溪沙。花无百日红，姑娘种荷心上，当不随节序流转而衰之败之。未若送姑娘一阕《西江月～种荷》吧。

种片荷花水上，操琴不问红尘。

白鸥丝鹭做芳邻，非是缘人免进。

分付冰清玉洁，流光不失天真。

萧郎正坐凤凰身，来赏幽香阵阵

二人兴致颇高，饮酒助兴。仿佛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好不畅快～

白姑娘道：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小女子再来首咏梅词，请公子指点一二。

瘦笔带香题， 又看梅屏雪。

憔悴千枝更万枝， 素影寒香叠。

玉骨写冰心， 静守玲珑月。

绿萼横枝独自春， 一曲清词绝。

公子暗自佩服，果然才女一枚。举杯半空，凝眉深思。片刻道：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小生也来阕梅花词雅和小姐，水平或许不及姑娘三分，只为遣兴……

抱月横斜疏影，临风暗遣幽香。

红颜犹作镜前妆。

素心思白雪，不与竞春芳。

梦里蝶飞身畔，诗中魂断桥旁。

衷因知己嫁林郎，

怜侬花冷艳，解我性寒凉。

吟罢姑娘赞叹不已：心思缜密，对仗工整，手法娴熟，拟人语句，赋予梅花以生命，思想。颇有女儿家情调。

和靖抱怀终不娶，放翁握笔点朱唇。古来爱梅人不少，梅妻鹤子林和靖第一人也。言罢姑娘为公子满上一杯。

又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世人若个不爱惜，小女子天生爱荷，敢称人间第二，没人道第一。我也来首咏荷。

荷。

粉靥，青罗。

香婉转，影婆娑。

池蛙远唱，殷蝶轻呵。

风行花曼妙，云动露嵯峨。

淡雅流连水榭，卓然不问山坡。

离尘莫道无情物，藕断丝连晓得么？

公子对于这阕《一七令》赞叹不必多说，言道：离尘莫道无情物，藕断丝连情更深。有情有义的荷花，谁人不生怜爱。小生才疏学浅只得凑趣，唱和小姐。

花中怜爱，不似玲珑态。

清丽三千心不改。一念菩提自在。

不同桃李争春，一方碧水邻云。

身着寻常颜色，露风裁剪清纯。

姑娘道：公子才思敏捷，词句灵动清新，小女子不甘人后。” 举袖擎杯，漫饮细思，脸色潮红。有诗云：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

公子暗道：姑娘好美，所谓倾国倾城不过如此。此时姑娘已有词句朱唇吟来：

花开不仗东风，结友非关名气。

迥陌霜天有知音，玉笛骚人次第。

蝶翻红，莺啼翠，心不乞。

莫道孤高，莫道清苦，莫道春君辜负、无情意。

姑娘吟罢，心情愉悦，流波顾盼。公子由衷佩服，起身拱手赞许。此时公子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不自觉赞道：妙笔生花花锦灿，才思榜上第一人。姑娘摆手道：公子言之过也，小女子文字堆砌而已。

公子回复道：姑娘小令的确有味道，小生也做一阕和之。有请姑娘指点～

问尽阑干荷不语，清风敛起温柔。

一声横笛一池幽。

碧波花并蒂，烟雨独行舟。

情到浓时心事重，半癫半傻无由。

双飞燕子湿眉眸。

缘来明月好，缘去满轮秋。

二人兴致甚浓，一旁的仆人丫鬟却是无聊得很，各自散去。阿碧自然看得明白，自言自语“哪里是吟荷咏梅，分明是秋波暗送，尽诉衷肠。说来确也郎才女貌，鸳鸯眷侣。”但见姑娘羞涩全无，矜持难作，秋水盈盈，小丫头暗自偷笑。

二人兴起，似乎没有停下之意。斜阳西坠，暮色渐起。阿碧欲上前示意姑娘，但听得白姑娘吟道

一剪梅花眉眼羞，

叠来蝴蝶结、结枝头。

冰霜国里试娇柔，

胭红抹、为解女儿愁。

香韵不长留，

几声琴婉转、枉凝眸。

谁人多事弄春秋？

风月冷、不见少年游。

白姑娘似有所思，年年只趁春风谢，不肯流连富贵乡。梅与荷，不同发，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梅花早已零落，不由伤感。荷花尚好终有凋零日，神情不觉有些低落。

公子望着姑娘，心池难掩波澜。与这样的一位咏絮才女相守一生，鸳鸯比翼，举案齐眉，岂不妙哉！快哉！醉哉！

白荷姑娘吟完，欲待公子相和，抬头见公子作痴痴呆呆状，凝眸不动，脸颊不禁泛起红晕。“公子！该你了”姑娘轻轻说道

未等公子应答，一旁的阿碧走过来道：“公子天色已晚，家中皆是女眷，不便留宿，不如先行离去，如不尽兴，可他日再来，意下如何？”

小姐心虽不悦，也觉不舍，但知在理。起身相送于门外，芳心荡漾，脉脉含情，低声道：“公子若有心意，可上门提亲，三日后若不回音，大抵便知”说完转身离去。

公子闻之欣喜，回道：“姑娘之心比我心，三日后必来登门提亲。”

说罢打马，忙趁余晖匆匆赶往家去。

《小重山～缘》

花外莺声绕指柔，青春年少醉，小娇羞。

蓝桥相遇却低头，三两步、浅笑一回眸。

心倦本无求，春池风搅动、已难收。

写篇小令寄层楼，应了吧、携手上兰舟。

（三）人去无踪影，寻觅到西湖

公子回家将此事说于父母，父母虽有不悦，却并未言绝，愿一同前往端详。时光匆匆，两日即将过去，这一晚风云突变，雷惊百里，大雨倾盆，情形骇人。真真一个是不眠之夜～～

次日晓色初开，天空放晴。公子出门见树木折断，一地狼藉，状况令人唏嘘不已。有家人来报，昨夜暴雨山体滑坡，阻断去路，木桥被卷不见踪影。闻此讯，公子心情焦躁，院中踱来踱去，念念有词：如何是好？失信佳人，焉能面对矣？……

众家人安慰道“天降良缘，须也好事多磨”。公子暗道：莫非真如是说，天意弄人，有一番考验才可结鸾俦。

三日复三日，家人面呈喜色，推门道“公子老爷，山水各自退去，木桥重立河间”。闻道此讯，公子刹那悴容复照光彩，命家人收拾彩礼，催马驾车不得稍闲。

长话短说，路上无况，很快到了白姑娘家门外。

令人惊恐的一幕，突然映入众人眼帘。无不惊骇，公子几乎晕倒，暴雨泥石冲垮房屋，盈香院落杳无踪影。公子恍惚，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有诗云：一种相思无可渡，斯人知何处？

更深雨不听，湿透鸳鸯帕。

取暖抱何人，说个绯红话。

路遥思愈浓，凭仗丹青画。

君立藕花前，我处白云下。

自那日归来，梅公子便一病不起，不思饮食，日渐消瘦，自言自语，神志不清。寻遍名医皆不得其方。家人忧心忡忡，娘亲尽日以泪洗面。

话说这一日，门外一位算家打扰，口喝讨水来饮。闲饮间与家人聊天得知公子重病。遂探望，皱眉，叹气。众人询问：如何？算家说与家人，公子乃相思成病，解铃还须系铃人。遂祝蓍卜卦，留书八字“西子湖畔，莲花奇缘”后悄然离去。

家人茫然，遂试采西湖莲花放于公子卧室，公子闻其香，果然眼睛清亮许多。家人随即移栽荷花于后院，清香袅娜，彩蝶飞舞，生意盎然。每日扶公子荷前小坐，精神果真大有好转，终是心病难除，愁眉峰聚。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这一日书童对公子说道“少爷，不要如此折磨自己，或许白姑娘健在，灾难之前全家已离去也未可知，莫不如出去散心寻其下落”。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公子想起道士的八个字“西子湖畔，莲花奇缘”，天机似有所示，不如杭州西湖走一遭，想罢

次日，便于父母告别，与书童一同踏上寻觅旅程。自心中有了念想，精神便好了许多。

一路打听盛开莲花处，觅问画中女子下落。

虽无所获，也并不气馁。

这一日，二人转道杭州，西湖美景甲天下，果真怡人心脾。公子随意吟道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斜日藕花追。

小书童也很兴致，吟道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二人相视一笑，牵马趁步徐行。

（四）招亲诗会，才情无敌

主仆二人走得乏累，垂杨系马，衔杯道边。小二殷勤，香袅茶倾。忽听百米外有笙簧鼓乐，丝竹响彻，见行人纷纷北去。公子拦住一少年书生，询问端由。得知一大户人家为女招婿，所以轰动。公子沉吟“姻缘应是天注定，两情相悦有谁能？”书童打趣道“公子才华横溢何不一试，说不定佳人正是白荷姐姐”

公子未作回应，游思故地，神情茫然……

书童拉起公子奔彩楼而去，但见人头攒动

好不热闹，纨绔子弟玉扇轻摇，市井农耕评头论足，商家店铺彩灯高悬，喜气洋洋……

彩楼处两行红绸金字吸引了公子注意：

花妒柳羞莺燕喧，

园林谁与上秋千。

公子一眼看出这两句出自宋.韩淲《月宫春》

柳娇花妒燕莺喧，断肠空眼穿。

一春风雨夜恹恹，不闻钟鼓传。

香冷曲屏罗帐掩，园林谁与上秋千？

忆得年时凤枕，日高犹醉眠。

寻章摘句老雕虫，还算有趣高明。既赞美佳人倾城羞花，有委婉道出对一份真情之渴望。

过了片刻，人群一阵骚动，彩楼帘栊一挑，一位黄裙女子出来宣布招婿比试规则。但见她眉清目秀，体态轻盈，满面春风。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碎玉，高声说道 “各位才子贤士听真，小女子名字君兮，本家小姐之侍俾。今日本家小姐招亲，诚心诚意，不收礼金，凡过初选门阶的都有银两赠送。”言罢又是一阵骚动。

“本次招婿，不比武力劲道，本家小姐从小喜爱琴棋书画，且无一不精，当中偏爱诗词歌赋，笔墨文章，故今日比试题目是诗词歌赋” 此时梅公子好奇心愈发强烈，宅门女子到底甚样，何等才华？欲想得知。

又听君兮道：各位才子每人作一首诗抑或小令，呈上来。若小姐初选过关，每人纹银五十两酬劳。题目是二十四番花信，任选一花入诗，开始吧，半柱香后呈玉。” 但见台下众生形态各异，附庸风雅者摇头闲吟，捻须思考者酌句捡奇。也有眉弯如新月者汗水沾衣。

公子自是无心参与，书童却回头对公子说“公子心有所属，无意参加，为了五十两银子我试它一试”公子未作反对，任其胡闹。书童常伴公子读书添香，却也耳濡目染，略微懂些平仄。所谓：挨金似金，挨玉似玉。随即斟酌酝酿起来。

《梅花》

生于寒彻不心凉，

月下凌风暗自香。

白雪应为前世侣，

轻柔披上羽绒装。

公子看到书童的绝句，笑道“立意可以，雪梅绝世之恋。字句运用稍差，不够灵动”。书童闻之沮丧，自语“五十两纹银算作无缘矣”

此时半柱香烧尽，君兮收诗令回后台。 但见众人有自信者，有垂头者，有骂骂咧咧而去者。形态各异，不一而足。台上歌舞重新动起，丝竹管弦好生嘹亮。

简短节说，入围名单由君兮公布出来。书童七绝《梅花》也列其中。

书童吐舌鬼脸，高兴自然不必多说。

第二轮题目是飞花令，二十四番花信，任取一花，要求此花位于诗词中的不同位置。抽签两两对决，胜出者进入下一轮。失败者将所得一半纹银送与对方。书童咧嘴，公子此时好胜心被激起，拍拍书童笑道“有我呢”

抽签结果，书童对苏州学子东方慕白，对方器宇轩昂，英气逼人。双方拱手为礼，继而一番较量。书童与慕白抽到“荷”字

比试开始：

东方慕白抢先吟道：（荷）尽已无擎雨盖

公子画扇遮口，低声送耳，书童会意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东方慕白吟道：映日（荷）花别样红

书童道：留得枯（荷）听雨声。

东方慕白吟道：菱叶萦波（荷）飐风

公子低声书童：凭栏十里芰（荷）香”

东方慕白吟道：小桥划水剪（荷）花。

各位看官，是否看明白，东方慕白最后一句已经输了。出题要求“荷”应处于诗词句中不同位置。黄裙女子看的清楚，提示慕白重复了。若不改，则输论。

东方慕白脸红，极力想不出第七字是荷的诗句。便有失风度道：或许根本没有尾字是荷的诗句，怎么怪我重复。当场不少才子学士颇赞同此观点，因为绞尽脑汁也不得。君兮聪明机灵，高声道：在场各位才子如能给出此句，便断东方慕白出局。

梅公子推开檀扇欲言，忽有一位少年吟道：

如何？遗情情更多！

永日水精帘下敛羞蛾。

六幅罗裙地，微行曳碧波。

看尽满地疏雨打团（荷）。

梅公子暗自鼓掌，这是孙光宪《思帝乡》的词。 在场人都一惊。看尽满地疏雨打团荷，尾字荷也。慕白公子输成定局……

慕白脸一红，深知自己浅薄，遂问：有未七言句里尾字带荷的诗。众人眉眼皆望向少年边。少年正字沉吟，梅公子不慌不忙吟道：

不见跳鱼翻曲港，湖边特地经过。

萧萧疏风乱雨（荷）。

微云吹尽散，明月堕平波。

白酒一杯还径醉，归来散发婆娑。

无人能唱采菱歌。

小轩枕簟，檐影挂星河。

——叶梦得《临江仙》

吟罢，爆发出一片掌声，赞叹声，不可思议声……

台上君兮低声问道“公子有才，因何没有下场比试”

梅公子答道：心有归属，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此时一位碧纱蒙面女子翩翩移步公子身前，低声说道“公子尽可参加，本家小姐诚挚邀请，不成夫妻可成知已”说完飘身离去。

公子一惊，声音似有所闻，甚熟悉，甚亲切，一时却又想不起。

公子答应下场游戏，引来羡慕嫉妒不少。

第三轮，仅剩下八个人。书童自然退却，立于公子身后欣赏～

黄裙女子君兮随即宣布：第三轮题目分韵填词《一丛花》要求不同韵，以情为主题。半柱香时间。

公子凝眉细思，思绪万千，想起与白荷姑娘把酒论诗好不开心，如今生死未卜，只影向谁去。当时情景浮现脑海挥之不去，公子稍作停顿，抓起软笔轻沾水墨，一阕鲜词脱口而出。

小桥重到藕花寒，孑影倚栏杆。

莺声老去垂杨乱，又飞霜、水冷香残。

犹记当时，一眸翠色，风雨诺千年。

相逢梦里湿春衫，酒醒奈何天。

浮生但许如初见，却终是、过眼云烟。

愁上眉峰，多情笑我，淡不了从前。

半柱香过后，君兮命大家弹唱自己写的曲子。第一位公子接过秦筝随即边弹边唱起来

香流小令笔端来，帘外海棠开。

凝情羞得东风软，任由她、痴诉幽怀。

阑干倚遍，飞鸿过尽，心事怕人猜。

池中倒柳别时栽，芳径绿成排。

啼莺不识钗边客，问是否、梦倚秦淮。

一抹红晕，浅深戏语，携手上瑶台。

唱罢一曲，琴音缭绕动人，几位女子不禁以帕拭泪～

第二位少年公子吟唱起来，凄凄惨惨戚戚，令不少女子忽然自怜～

星寥独倚小轩窗，罗帐五更凉。

眉边无故涟漪起，怎消得、水远山长。

试花时节，闲游陌上，谁折鬓丝妆？

巫山云雨梦高唐，犹羡蝶飞双。

江南处处多情柳，也不晓、对酌何乡。

残香一缕，几声钟鼓，横堕燕钗梁。

梅公子明白，词笔拟女儿家口吻而作。当属闺怨花间词。宋唐文豪也时常这般词作。

第三位公子站起吟唱：

尘缘一种转头无，秋雨恨疏疏。

相逢不语飘身去，霎时间、衫冷人孤。

画毂雕鞍，燕脂珠翠，谁听少年呼？

青丝欲斩计赢输，归去五更书。

不辞霜雪人空瘦，帝阶上、占尽鸿儒。

玉带锦裘，春风得意，清浅笑当初。

大家也觉不错，穷小子恋上宅门女子，相思相望不相亲，滋味怎得好受？从此鸡窗夜静开书卷，金榜题名、怒马鲜衣笑当时。壮志凌云，只可惜是空谈。

第四位公子开始吟唱～杏花烟雨江南，抵不过席前唱阳关。

一川烟雨晚来秋，红蓼白苹洲。

柳丝曾被莺啼绿，而如今、野渡横舟。

琴声飘散，远山低唤，春色不回眸。

别时未晓许多愁，潇洒酌金瓯。

樽前休唱阳关曲，怎料得、寂寂小楼。

阑干望月，霜风满袖，长忆杏花游。

大家送来一片掌声～表示赞许

第五位公子浅吟低唱，娓娓道来。

那年携手翠云亭，烟柳舞轻盈。

江花试比倾城色，问小蝶、若个娉婷？

香风依旧，雨丝依旧，病酒减心情。

旧游几度不同行，水调怎堪听。

珠帘半卷梨花落，又春去、枉自眉凝。

鱼书叠叠，愁肠难寄，翻不过曾经。

第六位白衣佩剑公子站起吟唱

梦时歌近醒时遥，弦冷数花朝。

一丛念着一丛去，约不住、金蕊红娇。

满天飞絮，暮霞新月，犹是惹人憔。／

南窗疏雨滴芭蕉，云外几声箫。

思君同是伤心客，夜幕里、各自无聊。

解剑放舟，桃源醉饮，倾听晚江潮。

众人点头，皆道不错，江湖夜雨十年寻觅，梦里相逢醒来憔悴。也是多情～

第七位公子开始吟唱，神情凝重～

香园难觅一枝红，深浅去匆匆。

软丝记得垂杨绿，十里街、车水马龙。

油纸伞转，桃花叠影，微雨织情浓。

流年羁旅似飘蓬，迢递水千重。

冰轮若晓分携苦，可问个、几处忡忡？

旧游重到，斯人念远，何事不相逢？

七位公子的词，令梅公子无比惆怅。都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不由慨叹，卿卿何事不相逢？

轮到梅公子，公子接过琴来，勾抹丝弦，但闻曲调宛转，吟来情真意切。将一对恋人有缘无份，天涯海角不得相见，演绎的淋漓尽致。

小桥重到藕花寒，孑影倚栏杆。

莺声老去垂杨乱，又飞霜、水凉香残。

犹记当时，一眸翠色，风雨诺千年。

相逢梦里湿春衫，酒醒奈何天。

浮生但许如初见，却终是、过眼云烟。

愁上眉峰，多情笑我，淡不了从前。

现场空气凝滞，气氛压抑。多情客已潸然。梦里湿春衫，酒醒奈何天。依然淡不了从前。……

此番竟然没有一位书生入笔豪放，壮气凌云。猜来各位多是人生不得意耳。若已鲜衣怒马，簪缨持笏，扬名立万，哪个会无聊登台去，哪个不是芳菲满园，媒婆争先。

话说第三关，取舍应当不易。谁料道结果很快公布出来，四位公子留下，第一位公子，第二位公子，还有第五位公子和梅公子。其他四位公子摇头不解，无奈姑娘做此决定，便也领了赏钱愤愤离去。

（五）相逢不相离，愿得美人心。

第四关不再比试文采，小姐面试。四位公子随人来到小姐房间，一进门便觉香气四溢，清爽怡人。但见小姐面罩白纱，端坐床前，令人诧异的是，身边放有拐杖。几位公子疑虑，莫非小姐身体残缺。各自打算着将来。小姐细语柔声“各位公子才华横溢，小女子佩服，愿与其中一位公子厮守终老，不知是否在意容貌？”

梅公子惊讶出声来“白姑娘，白姑娘～”此时窗外一阵清风吹起小姐面纱，几位公子看得分明，小姐脸上一片黑红疤痕，甚是吓人。情形当知，纷纷远去，叫不应声。唯有梅公子，迎上前去，揭开面纱，果然是白荷小姐。二人拥抱一起，泪眼婆娑，不舍分开。

二人哭罢，小姐面有难色“公子，小女子花容失色，丑比无盐，已不配相伴左右，所以躲避。”公子凛然答复：小生爱姑娘美貌十分之一二，爱才思，兰心及德行更甚，小姐不必多虑劳神。

公子终与白荷洞房花烛。互敬互爱，卿卿我我。白荷身体面容皆是伪装，依旧婀娜多姿，冰肌玉骨。夫妻每日吟诗作赋，逍遥自在。公婆也很喜爱白荷。次年诞下一对儿女，人生得意，诸事顺利。

这一日，白荷作一恶梦，醒来大汗淋漓。对公子说“相公能否为妻画上九十九朵红莲花，来助身消疾”。公子不明其理，妻子也不多解释，只说生子减了气力。

公子废寝忘食，认真作画。月有余，已作画九十八张，惟妙惟肖。铺于案上，竟也引来蝴蝶双双～～

这一天，公子正准备敛气凝神，完成最后一画。只画了一半，忽闻书童呼喊“少爷落水了”。公子惊骇，飞奔出去，见妻子抱孩子痛苦，孩子气若游丝，已无血色。慌乱之际，一位道人飘然来到，喃喃自语。只向孩子抓了几下，留下一粒丹药离去。公子追出门去，但闻道人一句“凤凰山下，莲花池畔，该来则来，该去则去”公子不解，回房发现小儿已无恙。

晚上公子说起道人门外那句话，白荷一惊，反复念叨“该来则来，该去则去。”若有所思。

夜半十分，狂风大作，白荷关窗，瞬间被卷出窗外。公子用力去抓，没有抓到，只听妻子说道：“把画扔进水里，看好孩子。”风云只片刻间，一切恢复如初，风轻抚月白，墙画柳婆娑。公子呆傻四处寻觅不得，踉跄回房。望着一对熟睡儿女独自神伤。

诗云：无常世事难预料，今年怕胜往年多。

公子惆怅之际，忽然想起妻子曾言，九十九张红莲花图助身消灾，于是丹青物色，继续最后一幅图。终成，公子望着画卷祈祷，希望会有奇迹。然事不随人心意，一连三日仍不见妻子身影。尽管清晰记得妻子别时嘱咐，将画丢于水里。公子怎会舍得扔进水里，这里有对美妻深切爱意，无限眷恋。

这一日，书童跑来告知公子，邻省凤凰山附近怪事连连，天空风云突变，似有神仙鬼怪斗法。

公子不作理会，翻嗤以鼻。守着九十九张画卷昏昏睡去。梦里却见妻子衣衫残破，瀑发散乱，烟云间与人打斗，难分胜负，却也摆脱不得。公子蓦地惊醒，回忆着梦中怪事，思量着吉凶。忽然，窗外一阵风来，吹起红莲画卷，飘落于池塘。公子冲出门外欲捞起，却见一道道红光从水底飞出，直向南山奔去。……

第六章：团圆

时光荏苒，几个月过去。公子身心憔悴，为了孩子支撑生活。这一日，门外有一红衣女子讨水。饮罢不去，翻唱起来：

芙蓉是我故乡花，

应有娉婷千顷，清雅醉流霞。

最忆香风舟上客，

翻波锦鲤舞琵琶。

无尽乡心斟满茶，

明月游思千里， 消去苦些些？

幽梦池蛙更鼓噪，

声声好似快还家。

公子闻听，移步门外。问道：姑娘可否认识吾妻白荷？这阕《黄钟乐》好似她的风格。红衣女子笑道：出来吧，妹妹。但见白荷从转角处走出，面带笑容，深情款款。～～此处省略一万字。

编者按：白荷与红莲都是凤凰山下修炼成精的花。红莲接近成仙，白荷修炼成人形。因那日偶遇梅公子，动了烦心。但因道行不够，常遭修道者骚扰，上次泥石冲屋，这次山上斗法，都是身有妖气所致。九九红莲画，取九九归一，功德圆满。一是助红莲早日成仙，也是激活，报信求助之法。

白荷最终放弃修行仙班，得上仙助力，去除妖气，真真做了一个凡人，为爱取舍，幸福焉能辜负。…………

【采桑子】

闲笺写尽荒唐事，一半柔肠，一半沧桑，

月倚疏栏梦不香。

不知我在谁词里，问是轻狂，问是凄凉，

别是天涯决绝郎。

（梅易仿柳梦塘作聊斋新编，玩闹而已方家不可当真。文中诗词百分之九十为本人诗作）

————2015.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