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散文诗）

谢佐福

白鹭如雪，一只入冬，一群跟着入冬，冬天窈窕起来，优雅起来。那时，瘦弱的我，站在白鹭对面，牵着自己的一千四百首小诗，正排队等着入冬。

诗一样的白鹭，从唐诗宋词来，飞过元，飞过明，飞过清，飞过民国，飞进共和，栖在我的二零一八，我的湖畔。

白鹭，没有国籍，也无需国籍，更无需签证和安检。它们自由来到某国某省某市的水面，就像回到自己的国与家。对它们来说，安全的地方就是国，温暖的地方就是家。

不知道，那个废弃的油桶，曾经是建设者，还是破坏者，是侵略者，还是守护家园的英雄。它斜插在湖中，像一根生锈后拔不出的刺。一只白鹭，站在刺上等待，等待湖水生产。东边的鼓山，以及两岸的高楼，草木，道路，人群，在白鹭眼里，都是这湖水养肥的鱼。

白鹭不知道，挖掘机是什么，要干什么，干过什么，也不用知道。它们站在上面，站在我们废弃的日子上面。我想带白鹭到人间游览，甚至邀它们去我家做客，听我给它们讲人间的故事，讲人怎么变成石头，又怎么由石头变成鬼神。

一叶沉而不没的龙舟，因一只白鹭孤立而复活，像《离骚》中的白芷，振翅怒放，满湖肃静。

那些白鹭，像一群雪白的花朵，盛开在对岸那棵榕树的葱绿里，正静静地旁听隔壁小庙里，人类的许愿。

一个月后，入冬的白鹭全部飞走了。天空中，只有一两只鹰在盘旋。白鹭是飞向更南、更暖和的地方去了吗？抑或，它们是感到这里不安全吗？它们来去自由，我却走不，也不愿走，我得守着养着这群小诗，独自过冬。

2018-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