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他乡，也落在故里

梦遥

冷风已经刮了好几天，头顶的天空低了又低，灰暗阴沉。雪，似乎已在来的路上。
南方的雪，其实是难得盼来的，近些年来几回回让人望眼欲穿，雪却似高傲的公主，总是久久不愿驾临，往往让人惆怅。但是这一次，雪的到来已经酝酿得气氛浓郁了。
然而我心里与身边的人有着一份不一样的心思，祈祷雪的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希望儿子在落雪前能平安到家。 孩子在千里之外求学，从学校到机场需换乘两次车，他能一路顺利吗？这个十四的少年第一次独自坐飞机，取票，进站，候机，他会顺利成行吗？
好在儿子初三同窗一年的一位王同学家住黄花机场附近，现在又是高中校友，我给素未谋面的王同学妈妈电话，委托她接儿子去她家晚餐后再送到机场，她欣然同意。我已经做好迎接孩子回家的准备。杀了鸡鸭，犒劳他的胃；备好火箱，暖和他的手脚；积攒了话，聊聊别后的牵挂……只等晚上开车去武冈机场接他。
天刚擦黑，我开车出发。高速已封路，只能走国道。风，总是比人熟悉车上的每一条缝隙，明目张胆地挤进车内。有雪粒在飞，落在树叶上窸窸作响，树枝早已僵硬，如同鬼魅的身影在车灯下后移。我小心地前行在路的中央，心里充满了担忧，怕飞机不能如期起飞……途中得知，儿子晚餐后已顺利进入候机室，只要飞机准点起飞，也许我到达机场就能接到儿子。
临近晚上十点了，武冈机场售票大厅航班信息显示大部分航班因天气原因已经停飞，儿子乘坐的航班却显示延机，我抱着希望在等待。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候机室里的人群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了，“到底什么时候起飞啊？”“不能飞就给个准信！难道要我们在这大厅里坐一晚？！”拖着大行李箱的人等着飞机去远行；而守望的人只想拥抱归来的亲人。航空公司不想赔偿违约金，迟迟不肯发出“取消航班”的通知，一味地告知“延机”。大家期待着，抱怨着，焦急地在大厅座椅与工作服务台间徘徊，不时瞟看飞机信息显示屏，希望有惊喜出现。
儿子打电话过来，说他饿了，身上却没有钱。如果飞机不能成行，打算在候机室坐一晚，不想再去麻烦同学及其家人。
想着偌大的候机室一个孩子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忍受饥寒，我心里酸楚难耐。寒冷的夜里，谁能在千里之外的他乡护我儿子周全？我总不能再打电话给已经回家的王妈妈请她去机场给儿子送钱吧？风雪之夜，出行多是不安全。我告诉儿子找个人加我微信，我转账过去。
儿子找到一位一起候机飞武冈的兵哥哥。陌生的兵哥哥请儿子吃了夜宵，五个菜，却不肯加我微信转钱还他。也许他本身就还是个大孩子，因为偶然的邂逅，在旅途中与我家的十四岁少年同候一个航班，虽然不相识，不相知，更不相亲，却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帮助。
我想象着一个少年与陌生的青年在人群踊动的机场餐厅里一起吃夜宵的情景，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上桌来，冒着香喷喷的气味。我家的十四岁少年已经饥肠辘辘，是迫不及待地举箸而食，还是手脚拘谨要哥哥友善催促？灯光照着两个互不熟悉的少年的脸上，这样特别的时刻该是少年心灵上难忘的情景和体验。一个寒冷的夜晚，一场旅途上的雪，让年轻的心灵感染了特别的温暖，走进了全新的人生故事里。陌生的兵哥哥啊，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不知道你姓什么，名什么。你却让一个母亲的心暖了，眼睛湿了……
气温越来越低，雪下得更大了，航班能成行的希望已经更渺茫了。我只能再次麻烦儿子王同学的妈妈去机场接他回家。王妈妈又冒着风雪开车去机场接孩子，还一再安慰我说这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又联系儿子另外一位袁同学的妈妈，儿子第二天去她那过这个假期，要呆三天。袁妈妈高兴地告诉我她非常欢迎我儿子去她家。“你儿子和我儿子就是兄弟一样！你放心就是。”幸得两位妈妈的帮忙，才不至于让孩子流浪街头，我的心才安放原处。
安排好儿子的去处，我看到候机室外雪花飘舞。我的心安定下来，我的十四岁少年虽然不能穿越一场雪，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但是这场中断了旅途的雪，却让他走进了另外的温暖家庭，和别人家的孩子一起，分享着那个家里的母亲的关爱和照顾。这样的经历和感受，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雪花飞舞的寒夜，成为一个个温暖故事的背景。这场雪落在十四岁少年的成长旅途上，他会深切地懂得，寒夜里的温暖是多么珍贵。我给千里之外的儿子编发了一条短信：人生，有些插曲永远在自己的计划之外，无力改变时就勇敢接受。感谢给予过你帮助的每一个人。
我开车往家里走。雪粒已将路面铺满，20-30码匀速前进。雪，徐徐地落着。我知道，雪，落在他乡，也落在故里；落在城市，也落在乡村；落在树上，也落在路上；落在现实，也落在梦里。车载音乐《你那里下雪了吗》在幽幽地吟唱：“你那里下雪了吗？可有炉火温暖你的双手。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孤独，想不想听我说句心里话……”
雪在下。明天是童话般的世界，孩子们会奔跑，会欢叫……

2018年最后一场雪。借用朋友圈绥宁县巫水河畔雪景照片。

武冈机场航班信息

与王同学妈妈的联系记录

安排好儿子去处后，小心翼翼地开车回家的路上

与袁同学妈妈联系的记录

第二天儿子与同学在室内打篮球，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我想与大家分享我生活中遇见的温暖，人间处处有真情！

真诚感谢给予我们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