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跟父亲喝盅茶 🍵

雪落无声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010101">□ 雪落无声</font></h1><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插图/网络</font> </h3><h3>文字/原创 <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一辈子没啥嗜好,只爱罐罐茶,就这点嗜好才是从五十岁开始的。但是茶瘾很大,一天里早中晚三顿茶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我脑海里常常浮现出父亲在世时喝茶的情景来。</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那时候,虽然是八十年代中期了,但我们偏远农村还没上上电,晚上照的是煤油灯。做饭烧的是山坡上割来的蒿草。所以用电炉子喝罐罐茶在那时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父亲煮茶用的炉子是用黄泥自己捏的。左中右三个爪爪就像三座山峰相互对峙。中间是炉膛,下面是炉盘。一年四季放在堂屋大炕的上角。</font></h3> <h3>  父亲的茶罐是从集市上买来的。是用带沙的黄泥烧制的陶罐,有些是本色,有些表面上层黑色釉子。你别看它简陋,可听父亲说,用它煮的茶特别的香。好奇心驱使,我死缠硬磨向父亲讨茶喝,可父亲不给。说什么小娃娃不能喝茶,把脸喝黑了长大讨不来媳妇。我不信,跌脚拌手地要。父亲招架不住,就给我盅底儿的一点点,我一尝,呵呵,只有咂嘴皱眉的苦味儿!<br></h3><h3><br></h3><h3> “爸,你哄人!咋这么苦啊!“</h3><h3> “去去去,你娃娃不会喝,别浪费了我的茶!”这时候,父亲就喝的更香了</h3> <h3>  父亲喝茶的时候,可是我们一家人遭罪的时候,尤其是母亲。<br></h3><h3><br></h3><h3> 父亲的眼患有白内障,什么都看不见。那时候医学很不发达,再加上穷山僻壤信息闭塞,生活在大山之中有如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白内障还能做手术重见光明,总以为父亲的眼一辈子就这样了,只有在黑暗中度日子了。<br></h3><h3><br></h3><h3> 最痛苦的人是父亲。在黄土地里跌打滚爬半辈子,突然双目失明,身处暗无天日之境,这样的打击他怎么能受得了?于是本来就是急性子的父亲越发变得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就大发雷霆,弄得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犹如惊弓之鸟。</h3><h3><br></h3> <h3><br></h3><h3> 也许是心里的烦躁引发了肝火旺盛,哪怕是凉爽的阴雨天气,父亲也直喊口渴,所以父亲就喝上了罐罐茶,一天三顿,而且每顿茶都是母亲一盅一盅煮好端给他喝。</h3><h3><br></h3><h3> 无论春夏秋冬,父亲每天凌晨四点就起来喝茶了。母亲拿来一小捆准备好的干树枝作为生火柴放到火炉旁,人往炕上盘腿一坐,生着火炉,在熏烤得满是黑色锅烟灰的嘬口水壶里灌上凉水搭在火炉的三个爪爪上,等炉膛里通红的火芯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旺,再从茶罐里适量倒上壶里的水放在炉膛的火芯子边炙烤,一会儿茶罐里的水就滚开了,母亲再从茶罐里下上茶叶,熬一到半分钟再倒入茶盅,递到父亲手里。就这样一盅接一盅,一直喝到大天亮。</h3><h3><br></h3><h3><br></h3> <h3><br></h3><h3> 煮茶的过程中,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柴烟,呛得人连连咳嗽,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眼泪直淌。天长日久,墙壁被熏黑了,尤其是简陋的屋顶,更是黑的如泼了墨汁一样。一进屋,给人一种黑塌天了的感觉。</h3><h3><br></h3><h3> 我们谁也不嫌柴烟熏黑了屋子,一心想着父亲眼睛看不见的痛苦。只要能够消减他的痛苦,无论怎么我们都愿意。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是懂得了父亲不是在喝茶,不是在享受,而是在煮着痛苦的日子来喝。</h3><h3><br></h3><h3> 我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学校远了,每天早晨上学很早,特别是冬天走学校时天都还没明呢!于是母亲在边茶炉边一面给父亲煮茶,伺候父亲,一面就着茶炉给我做早餐,烧汤、煮面条……日日如此,年年如此!</h3><h3><br></h3><h3> 于是,一个茶炉,两份责任两份爱——妻子对于丈夫的,母亲对于儿子的。于是,父亲的茶炉成了我人生中刻骨铭心的记忆,在我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h3><h3><br></h3> <h3><br></h3><h3> 后来,在众亲戚朋友的极力开导和劝解下,一向倔强而迷信的父亲终于相信科学,同意去医院做白内障手术,除了因左眼太严重,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治疗机会外,右眼果然不出所料,看好了!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出院回家的第一天吃饭,连碗里的一星点韭菜掉在炕上都能看得见,高兴的他哈哈大笑。</h3><h3><br></h3><h3> 从此,父亲告别了暗无天日的日子,重见光明。他不再依赖母亲给他煮茶喝,他能自己围着火炉喝茶了!</h3><h3><br></h3><h3> 日月如梭,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父亲的视力正常化的日趋下降,他煮茶时动作也就难免有些摸摸索索的,没有了开始时的利落。我有时候感到心里真不是滋味!偶尔空闲时帮他煮茶。可我笨手笨脚,不是把火弄灭,就是把水壶打翻,煮出的茶父亲说喝起来没味道。呵呵,我于是干脆就“知难而退”了。</h3><h3><br></h3> <h3><br></h3><h3> 就这样,一来我因忙于工作,二来因笨手笨脚的不会煮茶让我给自己的不孝找到了堂而皇之的借口,我没给父亲煮过一回茶。但我心里一直有个心愿,就是等手头宽裕了,一定每个月给父亲卖像样的茶喝(现在想起来,父亲那时候喝的那叫什么茶啊!)。</h3><h3><br></h3><h3> 可是,没等我把好茶买来,2000年7月20日,七十二岁的父亲因心肌梗塞猝然辞世。我那未能来得及完成的心愿遂成为我今生的遗憾!这也是喝了几十年茶,没靠他的儿子喝过一盅好茶的老父亲的遗憾!</h3><h3><br></h3><h3> 现在,我唯一能弥补的,就是珍存父亲的茶炉茶罐,还有他日不离手的旱烟袋。在每每想念父亲的时侯,我呆呆凝视着它们,借此以深情抚摸父亲那些艰难的岁月。</h3><h3><br></h3><h3> 还有,我也喝上了罐罐茶,喜欢喝罐罐茶。但我并没有把喝罐罐茶作为一种爱好,一种需要,我是把它当作父亲的衣钵来继承。是啊!三尺的门开着。家里有个茶炉,有个喝茶的人多温馨,多热火!来个客人什么的也不会被冷落了。</h3><h3><br></h3><h3> 每次喝茶时,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在茶炉边盘腿一坐,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茶,俨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在享受着茶水带来的惬意的同时,一个念头不时在心里升腾,那就是:想跟父亲喝盅茶!</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