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雪

王成立

温一壶老酒，等一场雪来。

　　来是来了，可下得不够彻底、不够激烈、不够爽快，当下的洞庭湖平原已经很难再看到寒风一夜、雪漫汀沙的风景了，只能从零星的点点中去追寻她美丽的踪迹。

　　我喜爱雪花，喜爱纷纷扬扬、漫天皆白的洒脱。犹忆幼时，见到下雪总是欢喜得不得了，叫上三两小伙伴，拧着布鞋、打着赤脚，瞒着大人偷偷跑到野外的稻田、沟渠、小桥处看漫天风雪洒落，一起赏雪、堆雪人、打雪仗。

那时的雪，总是稀疏于冬日清晨，浓密于黄昏时分；那时的雪，晶莹洁净，仰首时白雪满眉眼，俯首时飞絮盈白头；那时的雪，雪压寒枝风啸林，千树万树梨花开，混沌了天地；那时的雪，绿蚁醅酒，红泥火炉，晚来欲雪，浪漫了人间。大人的眼中有乱山寒江竹蓑衣，柴门犬吠轻马蹄的朴实，有风催雪舞寒江远，雪里浪荡乌蓬船的豪情，也有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的寂寥和无奈。

而小孩的眼里，只有旷野无人的狂放，追逐嬉闹的刺激和围坐火塘的欢乐。打个滚，在泛着冰光的雪地里，撒阵欢，趁着雪意苍茫时。

　　我喜爱雪夜，喜爱倚门听雪、雪落乡关的闲逸。耳边闻犬吠，向来听着不真切；寒鸦寻晚食，飞过柴门不畏人。还记得师范那些年，趁着雪夜，三五同学偎火闲散听雪落，围炉执樽絮江湖，暖酒半盏人不醉，唇寒酒热酣春风，满满的壮志、深深的情谊。洁白的雪，沉沉的夜，我们并不离经叛道，也不附庸风雅，却有恰同学少年时的豪情逸兴。“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渌酒生微波”，毕业多年了，这样的雪夜很难遇到，同学天各一方难以相聚，隔得近的也琐事繁多难得见着一面。

这些年，冬天大多无雪，没有雪的冬天，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隆冬时节，等不来雪，就会梦到雪，梦里都会去雪地里流连。银白的世界里总有银白的雪，还有人心里洁白的感受。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凡尘中所有的不快和瑕疵都能被积雪覆盖，仿佛人世间本来就是这么纯净洁白。风随山形雪随意，寒绕树冠披冰晶。银封万仞迟归鸦，江舟孤渡无人迹。

　　又遇寒冬时节，记忆里已然飘起一场雪，片片洁白的花瓣，下到了心坎上。

文：王成立

图：百度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