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不在乎地域的狭长,不在乎时间的久远,对祖辈食味习惯的坚守就是继承。</h3><h3> 长城脚下的古蔚州并非什么世外桃源,相反,古蔚州曾是游牧与农耕近身相搏的交锋地带,战乱频登,兵燹不息,方寸之地不断经历人口的迁移、融合,不论是谁留居于这片土地,都没能改变这方水土对中国土生土长传统物种——黍的享用习惯和方式。</h3><h3> 蔚县人爱吃糕,时至今日,糕依然是蔚县人铁定不移的午餐主食。午餐时分,随便进入蔚州人家,十有九家餐桌上放着一个大瓷盆,盆里盛着一块圆溜溜,黄灿灿泛着油泡的糕。</h3><h3> 黍的果实是蔚县人制做糕的原材料。黍为单子叶禾本科一年生草本植物,仲夏播种,中秋前后收获,籽粒圆小而光滑,色泽暗黄,籽粒脱皮碾面之后便可以做糕了。脱皮之后,黍籽仿佛是一次颜色的变身,土黄外衣去掉,方显华丽本色,金黄色的米粒圆润饱满,粒粒若肌珠。由米到面再由面到糕,它的金黄色更是至臻完美。不用食用,专就色而言,只一眼就诱的你馋涎欲滴,食欲大开。</h3> <h3> 用面做糕,需先以温水和面,放多少水,全凭来自对所和面的黍性的掌握,黍子于糕的表现有软硬之分,这并非是品种之别,品种虽有一定的作用,但真正起作用的是出产黍的地性,不同种类的农家肥的使用及雨水的丰沛与否有关。由此可见蔚县人对黍这种作物的理解已深入骨髓,从厨房角度说蔚县人对糕这种食材的领悟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h3><h3> 完成了和面,接着就是蒸煮,此环节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锅中添水,上放笼屉,笼屉布湿透平铺于笼屉之上,把和好的面均匀的摆放其上,注意不要放的太实,要有缝隙,便于汽从中穿行,也易于均匀受热。盖锅,大火催开,中火保持,十五分钟就能搞定。</h3> <h3> 接下来就该搋糕了,蔚县的糕好吃不好吃,这“搋”字很重要,它能搋出蔚县糕的筋道来。这筋道相较于糕的颜色则要含蓄的多了,不食不知其筋道。</h3><h3> 关于蔚县糕的筋道有这么一则小故事:从前,蔚县一妇人做熟黄糕,正烩菜,一狗入,叨盆中糕一口便跑,妇人回身见狗已至院中,而糕却被拉成绳,妇人急用刀将糕绳砍断,糕的一半弹回到至盆里,另一半却像蛇一样将狗紧紧缠住,动弹不得,狗被活捉,烹了。这一传说虽有点夸张,但蔚县黄糕的筋道的确是小有名气的。</h3><h3> 搋糕要趁热,糕熟之后,揭锅,兜住笼布的四角倒扣于搋糕盆中,揭去笼布,于热气腾腾之时开搋。面糕在双手的反复捣压与折叠中,排出内中空气,逐渐踏实、上劲。这中间是速度与力度造就了糕的筋道,速度与力度的默契相携是如何在热糕上施展的,这要源自于搋糕的秘密武器——一盆凉水。双手在凉水中一沾,既防烫又防糕黏手,赶紧在糕上捣压,糕向四周延展,捣压的同时还要不断的折叠在一起,三五下之后,再沾水,再反复,几个回合下来,盆中糕早已黏合在一起,该收尾时,逐边折回,挤压适度,使之成圆,最后一手掀起糕的一端,另一手插入底部,把整块糕端起,翻转后再摔于盆中,“啪”的一声脆响,大功告成,趁热抹上麻油。蔚县人爱听那声脆响,那声脆响是蔚县人对美食的向往,更是对幸福生活的歌颂。</h3><h3> 一家一户的搋糕方式是一首独含韵味的抒情诗,然而,在以开糕馆,办食堂为营生加大蒸糕数量面前,这种搋糕方式所表达的不再是诗意,而是笨拙。在效率面前,蔚县人不得不另辟蹊径找出独门秘笈以对付规模的扩大。寻一方干净塑料布,上好的材质是制做编织袋的那种塑料布,铺好,把“海量”的糕置于其上,兜起四周包裹严实,用力地滚动挤压即成。搋好倒入大斗盆中就可称量出售了,少了那声脆响就等于少了家的味道。</h3> <h3> 吃糕要配以合适的泡糕菜,这种食材上的配搭虽是因人而异。但蔚县人的泡糕菜自有其相共的特点,蔚县的文人们在报端上谈起蔚县的泡糕菜都自豪地冠以随便,没有什么约束,咋吃的舒坦咋来,可凉可热,可荤可素,可以是干菜也可以是腌菜,甚至是一碗凉粉半碗挂面皆可,从这个角度看的确是很随便。其实这只是一种纵向数个体的看事物方式,略微横向对比一下,不难发现热菜多是烂糊、多汁、细碎的菜品为主,所以热菜多以烩这种烹饪方式完成,极少有炒,而凉菜则以细碎、柔软为主,菜多呈丝状或丁状,并佐以豆腐、蒸熟的土豆丝(以蔚县自制的擦子擦的那种丝为最好)以增加食材的绵软感。由是观之,泡糕菜还是有一些挑剔的,并不是一个随便可以笼而统之的。</h3><h3> 独特的食黍方式配以独特的佐饭菜,再加上独特地吞咽技巧,才能圆满地表达出蔚县人舌尖上的美食概念。</h3><h3> 蔚县人吃糕近乎于囫囵吞枣,糕入口中,赶快夹菜,粗略咀嚼,菜糕相裹,汤汁润滑,即行咽下,或者直接把糕放于菜中,糕菜相携,汤汁与共,齐入口中,嚼咽密接,如行去流水般完成一个吃饭小节拍,不用完全嚼透磨碎再下咽。糕相较于馒头、米饭是浓香型食物,略加咀嚼满口生香,咀嚼时间过长,味蕾神经经长时间地刺激会产生生涩之感。更何况,蔚县糕以筋道著称,吃就吃的是筋道,嚼的太久,筋道全无,口味变差。所以诸多外地客慕名来蔚县吃糕总是吃不出爽的感觉来,品不出美食的味道,这些外地客大多是以对付白面大米的方式对付糕——嚼力有余,咽力不足,吃罢心里不免嘀咕:徒有虚名。这着实是对美食的冤枉,不光是外地人,就是我们蔚县的新生代也由于缺乏对吞咽技巧的掌握而不甚喜食糕,如此一来,素有“糕国”之称的蔚县会不会因子民乏继有“亡国之虞”呢?不用担心,新生代只不过沿袭了他们父辈走过的路,只不过他们的父辈出生于国家贫困时期,能吃上糕已属改善,何敢言喜与不喜。总有一天,他们会向他们的父辈一样,三天不食糕就如没有吃饱过饭一般,这种对糕的钟情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无论前奏如何调皮,终究是要回到主旋律上的。曾听外出打工者谈起打工感受说:“在外吃苦受累无所谓,寂寞思亲亦可克服,惟独没有糕可食对胃口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折磨。”为此而退出打工潮的也大有人在,许多还在坚持的人,却要时时把对糕的思念压抑在心底,走出地标线容易,然而走出家乡的食味习惯是对蔚县人意志的一个考验。</h3> <h3> 吃蔚县的糕不要有过多讲究,坐下来就吃,大口大口地吃,要吃得干脆,吃得有豪气。不论别的单就从大块糕上拌下能送进口中的小块,就需要你双手配合有度,力度恰到好处,才能完成对糕的“切割”,这极似舞剑地挥洒动作也够淑女范儿的吃糕者忙活半天的。吃糕要趁热,凉了口味略差,基与此,口要大,吃的要快。过去老一辈人吃糕,口极大,口大的足以令你目瞪口呆。斤半面的糕最多就七八口就能入肚,一口足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糕入口中,口中即满,粗嚼几下,引颈后拽,“咕咚”有声,一口糕方于肚中咽下。那娴熟的动作,看似夸张的吃法,也足以令你对此人刮目相看。不用说吃了,光看也把你看馋了。不过,现在蔚县这样吃法的人已越来越少了,想要看到这样的风景线,还真有点不好找了,现代人都觉的这太过夸张的“海口”似乎对身体不好?或许那是物质不够丰富的情况下一种争吃的方式罢了,不管怎样,吃蔚县的糕口要大是不争的实事。</h3><h3> 蔚县的面糕再经过进一步深加工,会在好吃度上更上一层楼。蒸熟搋好的糕先不食用,而是进一步把熟糕揪成象捏饺子或包饱子那样的小剂子,在这一过程中,糕会黏手,可在手上抹上一点麻油或是碱水,剂子的大小可自行取舍,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揪好后,可以在小剂子中包糖,红糖、白糖皆可,也可包摊熟的鸡蛋,或者豆沙之类的馅料,无论包何种馅料,馅料都必须是熟的,所包内容不同口味也不同,还可以什么也不包直接搓成椭圆形即可。在包的过程中可不能像擀饺子皮一样用工具去擀糕皮,要用手去撕皮,包好后,一般也是捏成椭圆形。接下来是锅中放油,大火加热至八成,下包好的糕炸至焦黄焦黄的捞出,装盘儿,此即是有名的油炸糕。</h3><h3> 这是北方地区对黍的认可吃法,蔚县人也知这样好吃,但蔚县人为什么不选择这样吃糕呢?这种吃法制作过程复杂化,也增添了油料的开销。这是和蔚县人所追求的朴素、节俭、原味、简约生活方式分不开的。蔚县人只有过年过节或来客人才这样吃糕。北方人虽多地吃油炸糕,但以蔚县的油炸糕为上乘。糕油炸过之后,外裹一层硬皮儿,其内还是面糕。所以蔚县的油炸糕外皮里所包裹的还是筋道,黏而不腻,其它地方的糕是一种发黏的筋道,且非常腻。究其原因:北方虽产黍,以蔚县所产之黍为上乘。一次办事来到一个以面食为主的北方大城市,朋友在一大饭店请客,点菜甚多,热情的朋友让我也点一道菜,我见菜已足够,不如添一主食,看食谱,有一“双拼糕”,名字的新奇吸引了我,上桌后一尝竟是油炸糕,只是形状有些奇特,尝过后自觉和蔚县的炸糕相去甚远。最是喜食蔚县饭店喜筵上的那种油炸糕,糕的个头不大,一个一口,不包糖的那种,炸好之后,另外撒糖于外部,外皮干躁焦黄无起泡现象,在家也尝试炸这样水平的糕,但均未成功过。</h3><h3> 蔚县人吃的面糕,常被称为“毛糕”,味美质高,而由蔚县毛糕提升档次的油炸糕,却一直未见声名的鹊起,于蔚县炸糕质量本身而言,也不能不算是一个遗憾。也许蔚县人太易满足了,有糕吃其它自不在言。</h3> <h3> 潮起潮落,斗转星移,蔚县人没有因时间而改变自己的食味习俗,土地以其特别的馈赠让蔚县人坐拥着以自己独特理念烹饪的美食。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水土造就一方人的地域文化及人文景观,土地和人之间以食物为媒介将这文化进行着有形的传递。要想彻底了解蔚县,先从吃糕开始吧!</h3> <h3>来源: 素材网络</h3><h3>编辑: 爱是永恒</h3><h3>作者: 太阳雨</h3><h5><font color="#808080">太阳雨,河北蔚县人,蔚县教育局工作人员,曾在蔚县商业银行杯爱我家乡第一届,第三届征文比赛中获奖。</font></h5><h3></h3>